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306章 坐而論之
潁川人最後皆看向荀彧，後者追隨蓋俊已有一些時日，應該能夠了解詳細。荀彧拿起筷子，笑著說道：「諸君可是嫌棄食物簡陋？」
荀彧雖贊成陳紀之舉，但氣氛還是不要弄得太僵，拉來陳群道：「將軍，這位是陳君之子陳長文，與我有總角之交，長文正直通雅，才華橫溢，乃鄙郡之翹楚之士。」
《左傳》全名《春秋左氏傳》，《春秋》是經過孔子修訂的魯國的編年史，記載了從魯隱公元年（前722年）到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的大事。因《春秋》過於言簡意賅，《左傳》乃為其註釋之作。既然說到歷史，就不可避免談到當下，眾人引《春秋》之言，而喻今，述說各自觀點。
「見過蓋驃騎。」陳群當先行禮。
昔年蔡琬病情愈重，日日咳血，蓋俊心急如焚，冒天寒地凍，赴南陽邀張仲景為她看病。張仲景當時雖然尚不滿三旬，卻施展驚天手段，成功治愈蔡琬絕症。蔡邕心念對方活女之恩，知其有入仕之志，上下奔走，為他討來一個孝廉名額。后張仲景舉孝廉、為郎中，外放荊南桂陽郡，數年間歷任數縣，仕途通暢，最後一任是在南郡為千石縣令，然受到黃巾之亂影響，棄官歸家，潛心研究醫術，至今絕仕七載矣。
戲志才爽朗行禮道：「謹遵將軍教誨。」
蓋俊親切地道：「志才身體似有小恙？」
蓋俊是誰？他可是天底下首屈
陳紀搖搖頭道：「將軍此言差矣。若非有博士之志，讀經，明晰道理即可。當今之世，亂象橫生，博士無用，惟有將軍這等學而用之者，才會成就功業。」所謂博士，即太學傳授經書之人，通常比喻一心專研經書者。
他真的會聽嗎？蓋俊並不這麼認為，像對方這樣意志堅定之輩，絕不會被三言兩語說服。不過在他離開雒陽前，派出使者趕往南陽。沒錯，他欲請之人，便是醫聖張仲景，如今其人已順利到達雒陽。
蓋俊收拾心情，朗聲笑道：「陳長文，潁川青年士子之冠冕，早聞子之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孤得長文，心中大快。」
陳紀到底已經五十余歲，連連趕路，加之連番辯論，精力稍有不濟，眼中疲憊之色掩飾不住，他笑著說道：「將軍不愧是馬太尉高徒，被何伯求謂之『吳起之才』，以今看來，名副其實。」
……
蓋俊邀來張仲景，倒也不是獨為戲志才看病，而是張仲景為官清廉，醫術高超，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是值得招攬的人才。
蓋俊朗聲笑道：「陳君太過自謙，當今天下，誰敢言博士無用？不提旁人，弘農楊氏自關西夫子楊（震）伯起始，家學《歐
荀彧又拉來第二人，蓋俊早就注意到此人，他三十二三歲年紀，身高七尺，體貌單薄，五官平凡，合在一起卻給人以和諧之感，但他臉頰蒼白，嘴唇青灰，若非有大病在身，便是沉溺酒色之人，因蓋俊已從荀彧口中得知對方不治行檢，必是後者無疑。
此時正是飯時，蓋俊收拾心情，破例先於士卒用膳，使人端上酒菜，大宴諸人。可惜軍營的食物雖然不缺少肉食，卻略顯單調，哪怕是蓋俊，也吃不到山珍海味。至於酒，以前蓋俊嗜酒時勿提，自從被妻子蔡琬管教，軍營再也聞不到美酒的香味，製作粗糙的米酒、果酒倒是有一些。
見食案上堪稱簡陋的飯菜，潁川諸人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大訝，要知道蓋俊可是驃騎將軍領并州牧，坐擁十三郡，帶甲十數萬，堪稱天底下最具權柄的人。對方平日真的只吃這些東西，還是作秀給他們看，以示簡樸？
蓋俊相信，這個時空有著自己的存在，九品中正制再難出現。
陳紀堅決不出仕而選擇隱居的態度令蓋俊感到些許失望，對方是
荀彧又道：「將軍，這便是我前時為你推薦的奇士，潁陽戲志才是也。志才精通兵法，深有算略，智慮千里，必可為將軍助力。」
蓋俊又反為潁川眾人介紹以驃騎將軍府長史賈詡、并州刺史部主薄楊俊為首的文臣。蓋俊給賈詡起的外號是「明哲保身賈文和」、「低調做人賈文和」，由此可知其人，他就像蓋俊的影子，總是站在其身後，從不拉鄉結黨，對潁川眾的到來毫無反應，甚至是樂見其成。
蓋俊笑容一收，正義言辭道：「孤同文若相交十數載，素知其為人，他言志才有良、平之奇，那定然無假。志才既懷超人之智，豈非天授之？如此不珍愛身體，過矣。」
隨後又在荀彧的介紹下認識了荀悅、杜襲、趙儼諸人，期間蓋俊既表現出了君主該有的威嚴，又適度的顯示求賢若渴之心，相信在潁川俊傑眼裡，形象應該不差。不過讓他有些失望的是，其中沒有「鬼才」郭嘉。早在荀彧向他舉薦人才時便無郭嘉的名字，蓋俊強忍住才沒問出口，也不知是他此時名聲
「余自小身體孱弱，加之不懂養生之道，不少醫師皆言吾難過四旬。」這樣的話從戲志才口中說出，絲毫不減悲切之色，反而聲音清亮，笑音頻頻。
「……」蓋俊瞳孔猛地一縮，他聽出了陳紀話中深意，韓信謀反身死，耿弇則以善終，兩人結局迥然不同，對方是在警告我嗎？
旁邊陳紀、陳群父子聞言，皆是皺起眉頭，顯然並不喜歡此人作風。
雙方互相客套幾句，蓋俊遂邀眾人至帳中，坐而論經，主要以《左傳》為主。
蓋俊今日見到人，才知對方沉迷酒色之深，遠超荀彧形容，以及自己的想象，素稱浪蕩的許攸在他面前實在不值一提，在蓋俊認識的人中，許只有漢靈帝或可與之一比，而漢靈帝，三十四歲而卒。
諸人皆有奇論，蓋俊心滿意足，此時，距離諸人論經，不覺已過去兩個時辰。
楊俊則不同，他不是一個人，他代表著蓋俊體系內的河內士人，他們不久前才藉由蓋俊打壓并州本土系的良機一躍進入北疆權利核心，目下權利雖大，根基卻不穩。潁川自從黨錮之禍以來，便是天下矚目之地，人傑輩出，今潁川士人以陳太丘子陳紀為首，荀彧為輔，大舉入侵，無疑會威脅到河內士人的利益。
蓋俊苦笑著擺擺手道：「何君此話，實令孤無地自容。可笑孤昔日坐井觀天，今與何君一談，才發覺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該聯合潁川竊取晉
蓋俊讀《左傳》十七載有餘，毫不誇張的說，倒背如流，專研甚精，自信未必遜於當世名儒，然而陳紀一番觀點言論，讓他頗有啞口無言之感，心裏不由酸酸地嘀咕道：「昔有大儒王充好博覽而不守章句，今有盧植好研精而不守章句。此學之法也。背誦章句、註解，縱然十萬、百萬言，于學又有何益？……」
「……」面對蓋俊拋出的橄欖枝，陳紀笑而不言。蓋俊雖然才能出眾，勢力亦強，卻始終對勤王一事顧左右而言他，不肯流露心跡。陳紀下定決心，蓋俊一日不救天子，他就一日不會出仕，這是原則問題，無可改變，至於兒子陳群，他則不打算干涉。
蓋俊對陳群的印象，只剩下歷史上『臭名昭著』的九品中正制發明者，九品中正制是一個意義影響深遠的制度，直接造成了晉代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的政治局面，雖然陳群當初制定它的時候可能不是抱著這等想法。
「素聞將軍善治《左傳》，豈不知《春秋》之義，求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在西，為董卓所挾，將軍奮威除賊，匡扶漢室，則足以比肩韓、耿，甚至猶有過之。」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蓋俊看得連連點頭，這就是冠蓋天下的大家族出來的子弟。若是寒門出身，即使再有才華，也不會似陳群這般鎮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