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327章 共奔晉陽
何顒對一眾不速之客視而不見，與妻子溫存、告別，正了正衣冠，大步而出。董軍將士皆聞何顒高名，只要他不逃跑，乖乖去見太師，也就由著他擺名士風範。
荀攸情知再難相勸，只得作罷。
「這且不提。」董卓看著呂佈道：「奉先吾兒，你以後就留在孤身邊吧，有你護衛左右，孤相信再無今日之禍。」
「事不宜遲，你們速速從後門離開。」何顒說到這裏，喚來家僕，讓他帶路。
張溫不由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伍孚為人剛毅有大節，豈是區區刑法所能屈服，料定董卓不是沒有確鑿證據便是在故意詐自己，當下搖頭道：「我不信德瑜會這麼說，太師請他叫出來與我對質。」
何顒去往太師府的路上，董卓正在和故太尉、衛尉張溫對視。張溫是何顒的同鄉，荊州南陽人，年近六旬，姿容不凡，三縷長須，很有官威。其素有功勤名譽，不過因為前些年輸千萬錢而座上（三公）司徒之位，影響到了他的聲望，不過仍不失為名士之流。
何顒一把火將信件燒個精光，而後埋入土中，不留絲毫線索。與此同時，董卓甲士得到指令，立刻殺氣騰騰地直闖何府，何家奴僕畏懼地退到一旁，顫顫發抖。
「適才，孤被刺客行刺，險些喪命。」
猛然間，董卓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眯起眼睛。
董卓對張溫廢話連篇感到極為不耐，揮手打斷他的話，道：「伍孚已經全招了，衛尉即為其同黨之一，何必再在孤面前演戲。
說到底，還是士人的力量太弱小了。
董卓似乎看穿了張溫心中所想，目光陰鷙，乾笑道：「衛尉在想什麼？」
議郎何顒、故太尉張溫、尚書鄭泰、尚書楊瓚、尚書郎華歆、黃門侍郎荀攸……
何顒抬起眼皮，看著追隨自己十年有餘的家僕，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何顒擺擺手，示意荀攸聽他說，「我妻子兒女皆在，一起走，目標太大，恐難逃脫，獨自出奔，董卓必與我家人為難。」
呂布沉聲道：「伍孚居然膽大包天到刺殺當朝太師，實在是罪無可訴。」
呂布不動聲色道：「此事寧殺錯，不放過。」
諸人面面相覷，荀攸說道：「董璜率兵直趨越騎校尉府，而不圍我等府邸，可知伍兄並未供出我等，不過伍兄口風甚嚴，其親信卻未必如此。而今還有一些時間，我等何不趁此良機，趕快出城。」
董卓咬牙切齒道：「刺殺行動絕非伍孚一人所為，他背後還有諸多同黨，孤已派人前去抓捕。」
「議郎保重……」荀攸臨行前鄭重道：「議郎名重天下，倉促間董卓未必敢動議郎分毫，我到并州后，必會第一時間請蓋驃騎施救。」
華歆笑道：「二位既然皆去晉陽，我亦當同行。」
張溫一臉震驚道：「哦？是誰這般膽大妄為，竟然膽敢行刺太師。」
「如此甚好……」
「哦？」呂布瞳孔微微一縮。
鄭泰、華歆才至，不及說話，楊瓚、荀攸又
荀攸急道：「議郎……」
王允，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諾。」呂布抱拳應命。他還是更喜歡領兵在外，可董卓既然開口了，他無法拒絕。
董卓心中怒火熊熊燃燒，他自問掌權以來待士人不薄，要官給官、要權給權……到頭來士人毫不領情，處處與他作對，而今更是發展到用刺殺這等堪稱最激烈的手段。
而今，他們將要面對董卓的滔天怒火，這火，會將他們燒得渾身碎骨。這個，何顒不怕，他早就做好了隨時一死的準備，他擔心的是社稷，他們死了，還有誰可以阻止董卓肆無忌憚的妄為？社稷，天子，無一能夠保全。
張溫縮于大袖內的雙手用力攥緊，面上平靜無波，說道：「下官在想，太師兵臨衛尉府，把我請來，所為何事？」
何顒在送走幾人後，楊瓚也告辭而去，他家裡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不久，家僕稟報府外出現了數百甲士，並未逼近上來，只遠遠監視。何顒心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當即返身回到卧室，從榻下翻出一個盒子，裏面一疊疊足有數百封信件，毫不誇張的說，這些信的主人不是朝內公卿，便是一方諸侯，牽連甚廣。
何顒沒在說什麼，把臂作別。
「太師……」一把充滿磁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董卓從沉思中驚醒，舉目望去，門
董卓一字一句道：「越騎校尉伍孚。」
何顒聞言一怔，剛才他心中慌亂，沒想到這點，隨即搖搖頭道：「你們走吧。」
當董璜率領鐵騎躍馬長街，殺往越騎校尉府，何顒便意識到行動失敗了，這一刻，何顒萬念俱灰，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客廳，怔怔出神。
張溫眼中閃過一絲疑色，心裏抱定除非伍孚當面指認，否則他絕不會承認。隨後董卓連連逼問，張溫只說與伍孚對質，其他一概不言。
見張溫這般嘴硬，董卓氣得咬牙切齒。伍孚親信肯定沒有說謊，張溫十有八九參与了刺殺行動，但單憑這一點尚不足以定他的罪，他完全可以推卸得一乾二淨。
何顒又想起了袁紹，他明明有能力拯救社稷，卻偏偏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其拒絕承認當今天子，據冀州，爭豫州，插手揚州，所作所為，讓何顒感到心頭茫然，無所適從，這還是那個和他相識二十載，每每通宵達旦長談扶救社稷之法的袁本初嗎？
刺殺，終究只是小道，上不得檯面、入不了正途，企圖以刺殺的方式除掉董卓，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可是，不用刺殺，他們又能用什麼方法挽救社稷呢？
若是將他們全部逮捕，長安朝堂必然引起一場地震、海嘯
董卓遺憾地搖搖頭道：「可惜的是，孤一時被怒火沖昏頭腦，當場誅殺伍孚，雖後來從其親信逼問出一些黨羽，卻未必詳細。」
呂布微微垂頭，跨門而入，行到董卓面前。
哼，沒證據，我就偽造證據，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董卓望著門口，將目光投射向遠方盡頭，若有所思……
有多少年了？沒有受到過死亡的威脅，今日，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將遠離人世。想到自己年近九旬的老母、年過五旬的弟弟，尚未及笄的孫女，牙牙學語的兒子……董卓打了一個寒戰，自己若是死於這場刺殺，他們的下場不難想象，士人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誅九族……
董卓拍案而嘆道：「唉！你也知道了吧，為父今日險些命喪黃泉。初時還未覺怎地，現在思來，才暗暗后怕。」
尚書楊瓚亦有家眷之累，和何顒抱著一樣的思量，而鄭泰、華歆則身無牽挂，打算和荀攸結伴逃亡。
荀攸、鄭泰、華歆被何家僕人引領著來到後門，乘上何府馬車，趕往距離最近的清明門，一路有驚無險，順利出城，幾人不敢大意，一直逃到霸陵縣境內才停下來。
他和董卓還有過一段恩怨史，昔年韓遂、邊章舉兵叛亂，入寇三輔，張溫以司徒拜車騎將軍代替皇甫嵩主持西疆軍事。董卓一直以為皇甫嵩走後應該由他為帥，而到頭來朝廷卻派了一個花錢買官，毫無軍功的人騎在他的頭上，可想而知董卓當時的憤怒。兩人一直明爭暗鬥不斷，孫堅甚至曾
三人進入一家館舍用餐，飯中，荀攸問二人道：「我要去晉陽會合從叔荀文若，公業、子魚將往何處？」
越騎校尉伍孚同黨：
「伍德瑜？我倆臨郡，素相友善，我深知其為人，他絕不是那種……」
董卓搖頭，呂布勇猛無敵，凡事習慣以拳頭說話，但要知道，有些事，拳頭是沒用的。他如果真像呂布所言，舉起屠刀一頓大砍大殺，必然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董卓勉強笑道：「奉先吾兒，站在那裡作甚，快快進來。」
荀攸點頭道：「是。前時我接到從叔荀文若來信，他目下任驃騎將軍府司馬，收復雒陽，便是出自他的手筆。」
「議郎，鄭尚書等人求見……」
何顒道：「你欲奔子英？」
「抓！」董卓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一個字，侍衛領命而去，他又將其他人攆出，堂內只剩下他一人。
鄭泰、楊瓚、華歆……皆為尚書台重臣，王（允）子師作為尚書令，是不知情？還是知而不言？抑或參与了這次行動？
董卓皺著眉頭，道：「伍孚連遭大刑，昏迷不醒，暫時不能前來。」
張溫不止一次想，當初若是聽從孫堅意見，漢室必無今日之禍。
董卓微微歪頭，失笑道：「衛尉當真不知孤為何『請』你嗎？」說道請之一字，董卓特別加重了語氣。
華歆不露聲色的看向鄭泰。鄭泰道：「家弟鄭文公亦在驃騎將軍麾下任職，我自然也是到晉陽。子魚，你呢？」
「不知，還請太師示下。」張溫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