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354章 郭淮、司馬懿
「……」郭淮被蓋俊誇得臉色通紅，雙手微抖。
如今，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父親開始帶他接觸河北文武……
蓋俊心下感嘆，有此眼光，郭縕至少也是一州之才。隨後瞥了一眼郭淮，心道此子歷史上能夠縱橫關右數十載，位居名將之列，其父早年的教導應是功不可沒。
蓋嶷一連書寫八九人才停下來，這些人是今天最值得關注的人物，余者不足記載。邊回憶邊寫是一件頗耗精神的事，榨乾了身上最後一點力氣，蓋嶷頭枕書案，神色萎靡，昏昏欲睡。
蓋嶷當先向祖父、祖母行禮，之後是蔡琬、卞薇，再後面是楊阿若、蔡珪、蔡琰等，平輩人就無須多禮了，拱拱手即可。
總結成一個字，就是亂。
門被推開的「吱呀」聲傳入蓋嶷耳中，他猛然坐起，眼中略帶驚慌，手忙腳亂收拾著書案上凌亂的紙張，這些東西，是他的秘密，不宜被人看見。
蓋俊帶著蓋嶷來到書房，屋中一人年約五旬，身量中等，容貌剛毅，不苟言笑，蓋俊自然識得他，正是雁門太守郭縕。他身邊還有一位束髮少年，兩人身高相等，眉宇頗像，蓋俊心思一動，此子十有八九便是歷史上魏國名將郭淮了。
「阿母，你怎麼來了。外間天氣冷，莫要凍著了，影響肚中胎兒……」
蓋俊頷首，讓蓋嶷陪同郭淮一道，去送郭緼，他則立於客廳門口等候崔均……
可是，真的好累啊！……
雙方坐定，蓋俊略微寒暄，而後直奔正題，向郭縕問起草原事態，蓋因雁門北方邊境距離鮮卑王庭彈汗山不過百余里路程，消息比別處更為靈通。
一個時辰后，蓋俊、蓋繚結伴而來，看著前者一臉不甘不願的模樣，必是被蓋繚吵醒，心有怨氣。
當今紙張脆弱易折，蓋嶷小心翼翼疊好放到一邊，寫起第二人：降賊校尉陶升，字彥真，（冀州）魏郡人，年三十七，原為縣吏，
「十年、十年……」蓋俊以食指輕輕摩擦鼻翼，喃喃自語道。郭縕久在邊地，熟知詳情，他的推斷應該能夠做准，至少比他和諸謀士在晉陽「閉門造車」強多了。
郭緼本意是想拒絕，因為龐德貧寒出身，馬超家世衰敗，傅干、王粲幼年喪父，而他太原陽曲郭氏雖非郭林宗一脈，但也是世代兩千石，父郭全曾官至九卿大司農，家世不遜敦煌蓋氏，郭緼沒有理由把嫡長子交給別人管教。可是見到郭淮的眼神，話到口邊生生咽回，猶豫片刻，臉色難看得彷彿吃了蒼蠅一般說道：「將軍美意，求之不得。」
此事蓋俊早在數月前就有交代，郭縕特意派遣居住在雁門北方的雜胡、烏丸、鮮卑作為間者，深入草原刺探，對鮮卑諸事算是有了比較詳細地了解。
蓋嶷匆匆回到別院，並未直接返回卧室休息，而是來到書房，坐到小爐邊烘暖雙手，之後慢慢將案上的紙鋪開。沾墨揮毫，書雲：上黨太守王胄，字伯基，（涼州）漢陽王氏子弟，年四十八，為官清正……
司馬朗並未察覺異樣，為他介紹道：「少主，這是我二弟司馬懿，三弟司馬孚……」
望著郭氏父子情深，蓋嶷笑了笑，一直送到門口。郭緼馬車遠去的同時，另一輛車與之擦肩而過，行至驃騎將軍府前停下。蓋嶷見此停住腳步，很快，車中鑽出一個身長足有八尺的俊朗青年，他看到蓋嶷不由一怔。
在他這個年紀，尋常人家的孩子，還在捏泥巴，騎竹馬，無憂無慮，士族子弟也不過是剛剛開始讀《孝經》、《論語》。前者，蓋嶷沒經歷過，後者，他七歲就通了，《詩經》也早已習完，現今，他正在攻讀《左傳》。
郭淮前一陣子得知蓋俊召四方文武，議會晉陽，父親亦在此列，心中興奮不已，央求父親良久，才徵得他的同意，為的，
「司馬懿……」
高大青年下車后，自我介紹道：「少主許是不記得在下了，在下太原郡督郵司馬伯達……」
監奴進門，言西河太守崔均至。
次日，卯時中，天色依舊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蓋嶷準時轉醒，披上厚厚的裘衣，來到書房，跪坐書案前閱讀《左傳》，直至天際徹底放亮。早飯時間到了。
飯畢，蓋嶷陪著祖父母聊天，有時也會問一兩句《左傳》要義，氣氛其樂融融。
蔡琬見狀，哭笑不得，吩咐奴婢端來飯菜。蓋俊以前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蓋繚則有，自從她來了以後，兩人作伴，蓋俊也漸漸開始吃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屏風後轉出一道身形婀娜的倩影，其高髻皮裘，顏容如畫，不是他的母親卞薇又是誰。蓋嶷稍稍放下心，動作放緩，而後裝作漫不經心的收起紙張。
蓋勛隨口斥了兩人幾句，兩人不以為然，顯然練就了刀槍不入的本領，直白些，說厚顏無恥也無不可。
因雁門郡東臨幽州代郡，東南臨冀州常山國，兩州之事，蓋俊皆有言及，郭縕首先贊同東聯袁紹，南下勤王之策。其次對幽州牧劉虞放任公孫瓚的行為感到擔心。公孫瓚自取得遼隊縣之戰的勝利后，將公孫度逼入襄平，加以圍困，不出意外，明年春即可剪滅公孫度。屆時公孫瓚吞併遼東，兼收樂浪、玄菟二郡，合遼西、遼東屬國，幽東五郡，盡數入懷。劉虞雖治幽西六郡，然素不知兵，對上公孫瓚，必然一敗塗地。
蓋嶷微微皺起眉頭，他似乎在哪裡見過此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從小，他就知道，他是庶出，雖然父親蓋俊對他和二弟蓋謨一視同仁，不分薄厚。然而，其他人顯然不這麼看，哪怕是家中區區奴婢，有時也會遞來一個令他感到極不舒服的眼神……
漢
「今日杜都尉來訪，和父親由琴藝聊到書法，勾起我的興趣，便回房來練練字。已經寫好了。」蓋嶷說道。其所言杜都尉即協律都尉、河南人杜夔，音樂達人。
「……」蓋嶷耐心地聽著母親略顯嘮叨的話語，因為他知道，這是母親對他的關心。
郭緼原配所出三位嫡子，淮、配、鎮，郭淮自幼聰慧，文武雙全，平日曆最得他的喜愛，認為日後興陽曲郭氏者，必此子也。說實話留下郭淮，他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此事不管是對郭淮，還是對陽曲郭氏，利遠遠大於弊。何況，兒子希望留在蓋俊身邊，這是他不能忽視的原因之一。
郭緼為人嚴肅，沉默寡言，一直扮演著嚴父的角色，這時，念及將與兒子分開，話語不免多了一些，告誡郭淮日後身在驃騎將軍府，萬萬不可孟浪造次，要謙虛謹慎云云。
馬車隨後又鑽出兩位少年，兩人皆身長六尺余，面如冠玉，眉渾如漆，眼若寒星。蓋嶷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二人。
東中西三部打成一團，部內諸大人亦互相攻擊，諸邑小帥也不閑著，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直打得昏天暗地。郭縕以此斷言，鮮卑十年內無力大規模南下入侵漢境。
輸在出身，那就在才能上贏回來。所以，從蓋嶷懂事之初，便摒棄所有玩耍時間，拼了命吸取知識，成為眾人眼中的「神童」，成為父親眼中的驕傲。起先，他只是想贏得父親的注意和稱讚，
提起蓋俊，首先會想到什麼？射虎滅蝗、落雕長史、驃騎將軍、并州牧，戰無不勝……
「既然使君親自開口，下官自無拒絕的道理。」郭縕沉吟一聲道：「淮兒你為家中長子，首字為伯，所謂淮者，江河淮濟，四瀆也，我便為你取字伯濟，郭淮郭伯濟。」
眼見兒子眼中疲色愈濃，卞薇適時收聲，催促他儘快回房休息，直到兒子躺倒榻上，才吹滅燈火，安心離開。
郭緼聞言一怔，郭淮則是大喜，近乎于哀求的看向父親。龐德神話般的傳奇人生就不提了，邊地少年無不憧憬。馬超十六任軍中司馬，異日未必不能成為龐令明第二。傅干十七入驃騎將軍府為掾屬，成為謀士。聽聞蓋俊近來又收擁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奇才王粲……也就是說，在蓋俊眼中，自己潛力絲毫不遜色前面四人。
郭淮伏地叩拜道：「多謝父親大人賜字。多謝將軍……」
蓋嶷雖然對郭縕所言不能盡懂，但結合自己所知，以及父親讚賞的眼光，也知道郭縕此人極為厲害，心裏默默為他添加了一個「上」的標籤。
蓋嶷恍然，原來是幼有大名的河內司馬朗，并州五大吏、都官從事司馬芝族弟，他去年夏于龍山狩獵時見過此人一面，難怪覺得有些面熟。
「當然是真的。」蓋嶷生怕阿母糾纏下去，問道：「阿弟沂水呢？」
蓋俊認真端詳著郭淮，笑著對郭縕道：「此兒身姿挺拔，目光有神，一看就知是心裏頗有主見的少年才俊，與人相交豈能無字？郭雁門何不早些賜他表字。」
蓋嶷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餐廳用飯，大人中，父親蓋俊、姑姑蓋繚像往常一樣缺席。不愧是兄妹，賴床本事不相上下，連祖父蓋勛、祖母馬昭也拿兩人無可奈何。蓋嶷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蓋繚是受到父親不好的影響。
堂堂兩千石，且是頗有官
密密麻麻寫滿二百余字后，蓋嶷停住筆鋒，猶豫良久，寫下「中人」二字。
這讓蓋嶷意識到，庶出就是庶出，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隨著近些年父親蓋俊勢力急劇膨脹，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諸侯，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真的？」卞薇坐到長子身邊，一臉狐疑。
「剛剛被我哄睡。」卞薇不放心兒子，又道：「富平，你年紀還小，身體尚未長成，萬萬不可太過勞累……」
蓋嶷蓋上被子，頭昏昏沉沉的，沒過片刻就沉沉睡去。
郭縕起身告辭，郭淮尾隨其後，蓋俊送到門口，突然說道：「郭雁門，不知可捨得伯濟否？」
又是忙了整整一日，在父親蓋俊面前一直神采奕奕的蓋嶷，出門后整個身體頓時垮下來，疲憊之色瞬間爬上眉宇。蓋嶷思想成熟不假，意志堅強也不假，但不代表他不會累，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即將年滿十歲的童子。
郭淮火熱的心情一點一點冷下，雙目火紅，言語哽咽。
果然，郭縕介紹時直言其為長子郭淮，而今十五，即將十六，尚未取字。
聊完草原、冀州、幽州，蓋俊話鋒一轉，論起天下，郭縕不疾不徐說著自己的獨到見解，對蓋俊談不上啟發，卻能互相印證。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過去了。
「呼……」蓋嶷仰頭望天，長長舒一口氣，隨後振奮精神，大步離開。
蓋俊吃完飯，連剔牙的工夫都不給，監奴來報雁門太守郭縕求見，其滿心的無奈，又不能不見，只得感嘆自己是勞碌命。
卞薇蹙起黛眉道：「你才和你父應酬一天，這時當要好好休息，恢復精神。」
郭緼扯了扯嘴角笑道：「太原與雁門緊鄰，你我相距不過數百里而已，快馬兩日可至，伯濟無須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