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賊》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42章 轉敗為勝

第四卷 天下大亂

第442章 轉敗為勝

「轟隆隆——」
自張遼北上投入驃騎將軍麾下,與關羽相交莫逆,後者認為他的坐騎只和諸校尉、司馬類同,不符合他中郎將的身份與地位,乃從自己馬廄四匹西域良馬中,擇一烏騅,贈予張遼。
聯軍將士,面面相覷,然而射虎、落雕二營並未給對手留下太多的思考空間,再次殺奔過來,聯軍士卒勉強抵抗片刻,頓時支離破碎,一鬨而散,四面逃亡,直恨坐騎為何不長八條腿。鮑出、胡車兒沒有忘記他們被驃騎將軍派到此處的目的,任由潰兵散走,收攏兵力,調轉方向,斜斜切入閻豐部,再次施展起手術刀一般的貫穿戰術。
此刻他胯下烏騅,並非他本來的坐騎,他原有一馬,相隨周旋數載,感情深厚,可惜于長安突圍一役,身中數箭,傷重而亡。張遼逼不得已,惟有更換一匹戰馬,其時呂布軍中馬匹,皆是從未央宮帶出,皇家之物,其神駿者,自有不凡之處,卻也未必就比原來愛駒強出幾分,更兼人馬相處日短,駕馭起來,極為不暢。
「砰」地一聲,烏騅勢不可擋的沖飛一馬,張遼早有準備,踩鐙而起,藉助坐騎衝擊之力,手上大雙戟捲起刺耳的尖嘯聲,橫向掃過,剎那間,三個斗大頭顱,幾乎不分先後,伴隨著血泉,同時飛上高空。人馬協同,一次衝鋒,剪滅四敵,端的恐怖。
閻豐心裏清楚,與河朔軍對壘,己方絕對難逃失敗的命運,他不了解主上韓遂的心思和意圖,也不想去了解,他只知道,極盡自己之所能,奮勇一戰,如此而已。
自大軍渡過霸水,進抵長安城下,蓋俊理所當然收回軍權,統領全軍,這一點,關羽不可能存有意見,可實際統帥數萬眾的中軍主將,落到馬騰手裡,就有那麼一點讓他感到不舒服了。驃騎將軍揮師南下勤王以來,馬騰莫說尺功,寸功業是未立,他憑什麼盤踞中路,反把他這個霸水有功的統帥擠到側翼?當然,關羽不敢質疑蓋俊的決定,充其量只能在心裏發泄牢騷罷了。
張遼性格本質上和關羽並無太大區別,因此相交雖短,頗知其人心性,拒絕只會惹他不快,鄭重道謝后便收下了禮物。隨後試騎數日,心裏不由暗嘆不愧是西域良馬,關羽所愛,力量、速度、靈活、耐力、靈性,樣樣俱全,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勇將除自身武力外,所能恃者,無非精甲、利刃、駿馬三者而已,張遼以前每每羡慕呂布有神駿赤兔為伴,于戰陣間進退自如,隨心所欲,如今他亦不缺矣。
張遼心頭微微苦笑,他尚不及收回大戟,烏騅已飛一般越過三名無頭騎士,找上新的敵人。張遼急忙收斂心神,改變收回之勢,改為斜挑,戟枝滑中一騎肩膀,挑落下馬。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會準確地割上敵人的咽喉,倉促出手,準度差了一些。沒錯,他和烏騅,暫時達不到默契無間的程度,其屢屢被坐騎的神速逼得手忙腳亂。
蓋俊算是徹底看明白韓遂的意思了,老賊打算不顧傷亡,強行吃掉關羽部。繞來繞去,這老狗還是抱著和他對耗的心理,蓋俊就想不明白了,韓遂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以其兵力,有資格和他拼消耗嗎?
關羽對著郭銳微微頷首,頭轉向另一邊,謂張遼道:「文遠,對於諸般流言蜚語,不必時時掛在心上,將軍有一句話說得好:『不遭人嫉是庸才。』惟有才幹傑出之輩,方才遭人嫉妒。而回擊他們的最好方式,不是靠一張嘴,而是靠手裡的刀。」
長箭遮天蔽日,人馬好似洪峰,數不清的長矟、戰刀于空中翩翩起舞,廝殺慘叫聲和金鐵撞擊聲成為戰場上的主旋律,驚天動地的戰鬥,正式拉開帷幕。
此想法自心底發芽,不可抑制地瘋長,轉眼就變成參天大樹。
閻豐直面當世兩大猛將,抱著以命換命的想法,不理頭上刀戟,后發出手,抬矟直刺距離自己最近的關羽。關羽平日自謂西涼無雙,若被閻豐傷到,豈不惹人笑話,一刀削斷矟鋒,第二刀砍中其面,深入數寸。閻豐慘叫一聲,仰面欲倒,張遼接踵而至,一戟捅入其腹,將其挑上半空,關羽回身第三刀順利割下其首。與此同時,張遼高舉無頭之屍,撞上聯軍大旗,周圍一瞬間陷入死寂。
「殺……」張遼策馬揚戟,人擋殺人,馬擋殺馬,手下斷無一合之將。聯軍接到主將的命令,被切開的兩翼漸漸增強攻擊力度,幾有合攏之勢,試圖逼蓋軍停下,繼而展開圍殲,張遼不為形勢所擾,帶領蓋軍騎兵,認準敵人中軍大旗,一路狂飆突進。
逆轉!……
張遼接過拋落的頭顱,藏入箭袋之中,全程不見欣喜,心中亦無得意,楊震不是他殺的第一個敵將,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像這種都、校位級別的將領,只能算添頭,他的目標是敵軍大將閻豐,惟有砍下後者的腦袋,才算成功,至少他心裏是這麼認為的。
「……」楊震怔怔地看著手中半截矟桿,折斷處犬牙交錯,木屑翻飛,待他回過神來,赤黑色的猙獰戟鋒以臨面前,甚至隱約能夠嗅到戟上濃郁的血腥味,接著,楊震脖頸一涼,便覺飛了起來。
長安聯軍的騎陣被從中劈開,浮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且每時每刻都在持續惡化中。
張遼豈管你是楊震、張震,他只知道,對方首級,即是軍功。大喝喊殺,聲若驚雷,振臂一擺大戟,倒提而上,掃中矟桿,只聽「喀嚓」一聲,長矟從中斷為兩截。
「張遼……老子名叫楊震!」楊震連連吞咽口水,硬著頭皮舉矟刺殺。
「張遼張文遠……」蓋軍迎頭而來,待看清處於最前方的那員驍將,騎都尉楊震大吃一驚,卻是認出了張遼。
射虎旗、落雕旗飛揚戰場的一刻,兩軍將士皆矚目。
楊震一瞬間思慮萬千,幾次提矟欲戰,皆是臨頭退縮回來,雙方武力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不可逆轉,再次交鋒,也不過是慘敗而已。上次僥倖撿回一條性命,不代表這回也行,命,只有一條,還真珍惜為上,乃徐徐隱入群中,欲徒避開殺神。不想張遼目光甚銳,生死相搏間猶能一眼鎖定他的位置,楊震心裏不禁暗道一聲苦也。
「嗚嗚嗚……咚咚咚……」號角長鳴,鼓聲如雷,三支鐵騎夾帶著風雷之聲,漫天灰塵,一往無前地沖向對手,戰馬的奔騰聲和騎士的喊殺聲彷彿山洪暴發,勢不可擋。首先是聯軍鐵騎和蓋軍關羽主力,滾滾洪流洶湧翻騰,不斷靠近、靠近、靠近……
進攻長安之役,有兩人給西涼軍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第一人自然是呂布,其勇若神明,陣前單挑,擊傷董軍第一猛將樊稠,隨後的攻防戰更是成為西涼軍的噩夢,折在他手上的都、校、司馬,肯定遠遠超過雙十之數。另一人便是張遼,雖然被呂布的光芒所掩蓋,可只要和他交過手,就會了解到他的恐怖,楊震恰恰就是其一。一招,僅僅一招,楊震就被打得吐血,險些栽下城牆。
早在十年前,郭銳就與關羽一道,跟隨蓋俊橫行羌中,相交早於諸將。然則他和馬騰同為漢羌混血,只不過一個是臧,即羌父漢母,一個是獲,即漢父羌母,雖然無甚深交,亦無矛盾。更重要的是,他只忠於驃騎將軍,無意介入兩人紛爭,甚至從中調和,可惜兩人之間的矛盾,不是單一,而是全方位的,因此成效不大。
隨著胡封加入戰場,長安聯軍左翼變得岌岌可危,諸將求援一波接一波,從未間斷,韓遂對此一概不理,只說士卒拼光了你們就親自上前線填上窟窿,待你們死絕了,派個親信回來通知我一聲就是。諸將聞言無不破口大罵,卻也無可奈何,惟有硬著頭皮苦苦支撐下去。韓遂在左翼不捨得投入一兵一卒,但右翼戰場卻出手甚是闊綽,再派三千騎,總騎兵數高達一萬八千,雄心勃勃,試圖全殲關羽。
關羽和張遼奮起餘勇,率領殘餘士卒向敵人中軍展開瘋狂猛攻,雙方兵士的遺骸和死去的戰馬,鋪得滿地都是,幾無立錐之地,蓋軍人馬踏著血淋淋的人畜屍體,不斷前進,就算是死,也要面相敵人而亡。
關羽沉著臉回應一聲,一邊拔刀出鞘,一邊謂郭銳道:「中軍處於僵持,一時難開局面,今賊騎直衝而來,破局豈不在我?我軍當為鋒鏑,一舉摧破敵騎,而後直入賊軍,擒殺賊首,奪不世之功。叫那些個庸輩看看,究竟誰才是軍中冠首。」
「善。」關羽言訖,高高揚起愛刀青冥,霎時間,令旗搖動,諸旗回應,戰鼓聲、號角聲旋而響徹,此起彼伏,交纏盤旋,直衝雲霄,蓋軍左翼八千余騎,轟然而動。
楊震怎麼說也是西涼小有名氣的戰將,武力不俗,整個西涼軍,誰敢說一擊就能將他擊傷?一個都沒有。楊震未和呂布交手,可他敢斷定,呂布最多也就如此而已,後者在他這個年紀時,未必強於張遼。楊震想不通,如此人傑,何以屈居呂布之下,不立威名?果然,他投奔了驃騎將軍,這是一個對自己明智,卻對西涼軍不利的選擇。
同理,聯軍羌胡騎兵同樣也有很大的潛力未曾發揮出來,可惜不管是韓遂還是其他人,包括閻豐,都無法把他們身上的潛力轉化為戰力。說到底,像段熲、蓋俊這樣能夠以一己之力,改變一軍,乃至改變麾下羌胡面貌的人,也許一兩百年才會出那麼一兩人。兩人所處時代,西疆可謂將星雲集,皇甫規、張奐、皇甫嵩、董卓……無不是威震天下,享有盛名之輩,然而能望二人項背者,一個也無。
面對這樣的對手,怎麼打?
射虎、落雕二營確實無法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但他們殺入進來,橫衝直撞,大大分擔了關羽部身上的壓力。
「殺……」
關羽含笑道:「如今,證明你自己的機會來了,文遠,放手一搏,正名就在今朝。」
郭銳、張遼等將如同眾星捧月般,拱衛在關羽左右,後者面對敵人的奔襲,銅鑄一般的臉龐稜角分明,神情嚴肅,狹長雙眸宛如兩道利劍,散發著獵獵殺氣。
張遼年紀雖輕,戰爭經歷卻極是豐富,殺過的人數不勝數,傷過的人亦是難以計算,他自然已認不得楊震,不過後者一看就是聯軍將領,殺其一人,勝過屠戮百卒。
兩支騎軍排山倒海般撲向撲擊,兩條浪跡線接觸的那一剎那,爆發出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大響聲,一圈圈巨大的漣漪,飛速向四周擴散開來,猶如衝擊波一般橫掃整個戰場,雙方數以十萬計,或靜立備戰、或浴血廝殺的將士,都不由為之一頓。
射虎、落雕二營不負眾望,正面相遇,一個照面便把敵人前部沖得七零八落,四散潰逃,繼而殺入陣中,宛如兩把鋒利的尖刀,毫無停滯,一路延伸,開膛破腹。
閻豐慢慢收回心思,目光漸漸凝實,和蓋俊處於同一時代,並且還是敵人,這是一件多麼悲哀而又慶幸的事情。任何敵人,面對蓋俊,皆免不了一敗塗地,不是悲哀是什麼?說慶幸,是指遇逢此對手,縱然戰死沙場,又有何憾?
關羽將騎軍一分二外,自將五千騎從正面硬撼敵騎,另以郭銳率三千余騎擊其側翼,關羽主力就像是一桿大矟,鋒芒畢露,而郭銳偏師則是劃出一道凄婉的弧線,化身為枝刃,兩者相結合,便是一柄鋒銳無雙的大戟,鋒能傷人,枝亦能傷人。
不過,所謂默契,皆是從戰場上、廝殺間培養出來的,張遼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已經漸漸適應烏騅的節奏,想來幾場激戰之後,就能達到人馬合一的理想境界。
長安聯軍以韓遂為代表,一直固執地認為涼州人、先零羌是河朔軍戰力最強的騎軍,并州人、匈奴人戰力弱。對於前者,閻豐無甚意見,至於後者,閻豐覺得,相比于涼、羌那堪稱逆天的戰力,後者確實弱一線,可那是經驗欠缺所致,無論是個人,抑或整體,未必遜色涼、羌,畢竟兩者接受蓋俊整合的時間相差甚遠。
逃!……
蓋俊緩緩收回投向左翼戰場的視線,以關羽的能力和麾下兵力,對陣萬騎,哪怕一時僵持,最終也會取得勝利。中路步卒目前陷入僵持之中,蓋俊目光很快轉到右方戰場,目前右翼胡封部八千余騎尚未出動,倒是蓋胤軍,徐晃部步卒,張綉、貞良部騎兵,先後投入戰鬥,且頗佔優勢。蓋俊現在猶豫的是,要不要命令胡封及其騎兵出擊,配合蓋胤軍,加把勁,一舉打破,甚至擊潰韓遂側翼。
張遼貪婪地吸允著空氣,其身上精甲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沾滿黑褐色血跡,有自己的,更多的卻是敵人的。關羽從后而至,手中青冥寶刀,雷霆劈下,斬中一名試圖偷襲張遼的敵兵肩頸,拖拽下馬。此刻他的形象比張遼好不了幾分,當形勢變得越來越不利己方的時候,他再難穩坐中軍,親自參与搏戰。
聯軍陣中,不論是將領,還是士卒,人人驚懼萬分。射虎、落雕二營戰士不僅身著精甲,頭戴兜鍪,連胯下戰馬,都披著鐵鎧,說刀槍不入那是誇張之言,卻也不是說殺就能殺死。要知道,有漢以來,馬鎧甚少,且多為皮甲,少有用鐵包裹戰馬。一來對戰馬要求過高,二來人都未必穿得上皮甲,鐵甲只有精銳才有,何論給馬披鐵鎧。
張遼沒說話,狠狠點了點頭,成敗在此一舉。
張遼面上似有激昂之色,欣然笑道:「此我心意也。」
密集地馬群中,一匹雄壯黑馬突然騰空而起,龐大的身軀狠狠地撞上一匹迎面而來的戰馬頭顱,戰馬吃痛嘶叫一聲,帶著背上主人,斜斜地摔倒地上,轉瞬之間,沒入馬群,失去身影,這般擁擠混亂的局面,他們不可能再站起來,死亡是他們的歸宿。
韓遂眉頭微微皺起,目光透著一絲陰鷙,他派出三千騎,是為了圍殲關羽部,可不是讓射虎、落雕二營砍瓜切菜般擊潰,為他們長長的功勞薄上,再添一筆。對於這種局面,他亦是無可奈何,誰讓他沒有與之對應的精銳騎兵呢。不過韓遂相信,射虎、落雕二營再精銳,投入數以萬計的大戰場,所能發揮的作用,也是相當有限。
制式戰馬的要求是,安靜、聽命,習慣異響,並能夠承受相當程度的疼痛。烏騅從三歲起就接受了河朔最好的匈奴馴馬師訓練,具備戰馬的基本素質,但是其性格和安靜不沾邊,相反,其極為好鬥,異常暴烈,如一抹黑色閃電,穿梭于群敵之間,時而跳躍、時而翻蹄、時而衝撞、時而撕咬……宛如馬中王者,橫掃一切敢於擋在面前的同類。
奇迹、神話、傳說、不敗、無敵……他們至今獲得了無數的稱讚,他們也當得起這樣的稱讚,他們從不讓期待的人失望,只要出現在戰場,那麼勝利,就一定是屬於他們的。為了守住這份榮譽,每一個戰士,都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辛苦。相應的,他們也獲得了回報,榮譽自不需說,即使是最底層的騎卒,亦能與普通隊率比肩。
眼見張遼徑直殺來,楊震避無可避,心中絕望,嚎叫著命令麾下部曲迎戰,雙方沒有任何花俏地撞到一起,金鐵交鳴聲、凄厲慘叫聲、骨裂肉碎聲,連連響起,混戰不久,一匹黑馬飛躍而出。
「……」蓋俊見到這一幕,面色略顯陰沉,久久不語。如此一來,關羽將面臨比自己多一倍的敵人,就算他再能打,也會感到大為吃力。蓋俊此時面臨一個艱難抉擇,胡封部騎兵,何去何從?援助關羽,則會錯失擊潰敵翼的大好機會,不援關羽,後者必定損失慘重,甚至可能吃到敗仗。蓋俊沒有想太久,決定暫時不去理會關羽,下令胡封部出擊,協同蓋胤軍,圍攻韓遂左翼。
「將軍……」郭銳輕輕呼道。
「文遠,機會只有一次……」關羽狹長雙眸死死盯著不遠處大旗,手中戰刀用力握緊。那是敵騎的主旗,他們經過艱苦搏殺,終於來到這裏,本來他們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射虎、落雕二營的加入,使得敵陣出現鬆動,給了他們片刻的喘息之機。
蓋俊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兵力比韓遂多,騎兵卻不及對方,相差在一萬上下。雙方馬匹質量固然有差,即韓遂以放養之羌胡馬匹為主,蓋俊則是採用漢、胡飼養相結合的方式。正面交戰,蓋俊的騎兵肯定更強,可在機動方面,韓遂一方就不免佔便宜了。如果蓋俊把胡封的騎兵投向戰場,他手中的騎兵僅剩下射虎、落雕二部兩千余騎可供調遣,一旦短時間內打不開局面……
烏騅四蹄方才著地,馬上騎士立即揮舞手中碩大無朋的大雙戟,三名對手,或失頭顱,或失肢體,先後噴血落馬。騎士年紀甚輕,約二十四五歲,容貌剛毅,稜角分明,雙目猶如出鞘利劍,殺氣溢出,瀰漫周身,恍如死神復生,充滿著危險的氣息,有此威勢者,即便河朔軍中,亦是寥寥。此人正是被關羽指派為騎軍鋒鏑的張遼。
「令,左右翼夾擊,延緩敵軍速度……」面對蓋軍咄咄逼人的突擊,騎將閻豐反應異常冷靜,他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早在霸水河邊,他便率領馬軍和蓋軍鐵騎無數次生死相搏,甚至與蓋軍最精銳的射虎、落雕二營直接交鋒。結果不用問,自然是他敗多勝少。是以閻豐深知對手之能,並不為蓋軍的戰力感到意外,亦無驚慌。面前之人,有此戰力,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開戰以來,他心神首遭動搖。可是他的驕傲,他的責任不允許他後退半分。關羽、張遼殺穿重重阻礙,近至身前,閻豐部曲毫不猶豫,一擁而上,然而此時蓋軍成功在即,已是勢不可擋,閻豐部曲連拖延一點時間也辦不到,很快被殺戮一空。
只是……
聯軍士氣頓時一瀉千里,即使人數佔據優勢、即使整體佔據優勢、即使……通通沒用,起先只是少數人逃跑,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最後引發連鎖崩潰。
對手,從不曾被關羽放在眼裡,以前這樣,現在也這樣,更讓他在意的是,左翼騎軍主將,雖然麾下擁有八千余騎,但顯然,他不太滿意這個位置。哪怕右翼騎兵的主將胡封和他一樣,同為偏將軍。關羽不認為胡封有資格和他相提並論,事實上亦大致如此,關羽繼蓋胤之後,獨鎮河東,威懾一方,聲勢不弱蓋胤、馬騰,胡軫卻始終未能脫離蓋俊羽翼,靠著襲取雒陽奇功,方才連跨數級,登上將軍之位。
蓋俊不可能坐視關羽部被圍殲,乃命令部曲射虎、落雕二營趕赴戰場,支援關羽。
鮑出和胡車兒兩位統領,一馬當先,率領麾下,迎上敵人三千生力軍。射虎、落雕的威名傳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西涼大地,更是被抬到遙不可及的高度,前翻數戰,大展神威,聯軍騎兵皆是見識過厲害,因此未開戰前,心裏便先怯三分。
閻豐作為親身經歷者,通過一系列大戰,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並、匈的戰力在河朔諸虎臣猛將的帶領下,正在飛速上漲,從最開始與聯軍騎兵互有攻守,沒幾戰便頗佔上風,時至今日,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已是能夠全方位壓制聯軍羌胡騎兵。這般成長速度,著實駭人聽聞,或者說,本來他們就有這個潛力,只是現在被引導出來罷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河朔便會誕生又一支天下無敵的騎軍。
戰場的一舉一動皆入眼底,韓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側翼也許會被擊破?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韓遂的意圖是削弱,而非戰勝敵手,只要圍殲了關羽部,如折蓋俊一臂,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關羽、張遼皆勇不可擋,一刀一戟,出手如雷霆閃電,聯軍騎士就像微末草芥般弱不禁風,一批一批倒在兩人腳下。蓋軍將士緊隨其後,瞪著猩紅的雙眼,任由敵人兵器雨點般落在身上,發起狂風暴雨般的進攻,死傷換命,以命換命,無所不用其極。
射虎、落雕二營相繼穿陣而過,相差毫釐,待轉回身重新列陣,準備第二波進攻,三千聯軍騎兵,能戰者堪堪過半,兩軍之間,滿地人屍馬骸,地獄亦不過如此。
「……」閻豐望著蓋軍在關羽、張遼帶領下,徑直殺來,額頭微微滲出冷汗,不久前,關羽部在他眼裡還是一隻困獸,似乎圍殲全軍,擒殺關羽,翻手間即可達成,沒想到局勢說變就變,如今輪到他有生命危險了。
「諾。」郭銳面無表情,沉聲說道。關羽不是一個瞞得住心事的人,這倒不是說他心無城府,而是以他高傲的性格,根本不屑去隱瞞。郭銳自然聽得出他話里的潛台詞,實際上,他和馬騰之間的紛爭,並非一天兩天內形成,也許早在蓋俊組軍的那一天起,兩個人傑一般的人物就已註定不會和睦相處。當馬騰身在北地,遠離蓋俊,隱隱有脫離體系的跡象時,在一向以忠義自詡的關羽看來,完全不可接受,曾建議蓋俊,立促殺之,由此矛盾幾乎半公開化。
張遼聞言猛力捏緊戟桿,鄭重回道:「謹記將軍之言。」
關羽居中指揮,而令張遼為鋒銳,全軍以錐形陣撕開敵軍陣線,于內橫衝直撞,無人能當。蓋軍速度極快,宛如閃電雷霆,遠遠超過聯軍的想象,幾乎眨眼的工夫,突進便以百丈計。
蓋俊權衡利弊,正待下令胡封出擊,韓遂則搶先一步出手了,派出五千騎出陣,方向不是受到嚴重威脅的左翼戰場,而是直指與閻豐纏鬥的關羽騎軍。
關羽部藉助射虎、落雕二營製造混亂,發起絕地反擊,並完成了驚天大逆轉,聯軍將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勝利觸手可及,現在卻變成失敗一方,如何能夠接受……
號角長鳴,萬馬奔騰,塵土飛揚,喊殺衝天,構成一幅絕妙的萬騎奔襲圖,任何個人面對這幅畫面,都會從心底升起絕望之情,這是本能,無關性格。然而一支騎軍,特別是人數與對手相差無幾的騎軍,只會升起滔天的戰意,他們想要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此際,蓋軍左翼騎兵便是抱著這種心情,手掌,用力握緊刀矟,雙腿,牢牢夾住馬腹,目光,堅定直視前方,默默等候著衝鋒的號角和飛揚的旗幟。
先前長安聯軍據守霸水,蓋軍主力一時無法全數渡河,鎮軍將軍馬騰遂留于東岸,統攝全軍,而關羽則被蓋俊任命為西岸統帥。經過一系列會戰,其麾下人數從數千人開始,一路攀升,最高時統帥步騎超過三萬,取得的戰果也是頗為豐盛,這無疑是他從戎八載以來的巔峰,隱隱有超過馬騰的架勢,比之義兄蓋胤不遑多讓。
張遼率眾勢如破竹的向內衝殺,外側郭銳業已接戰,其率部迂迴到兩軍以南,從側方發動猛攻,聯軍騎軍立時被打得向內收縮,彷彿一個巨人,被長矛刺中腰肋,吃不住痛,彎下腰來。閻豐很快做出反應,派數千后軍出擊,擊郭銳軍側翼。兩支騎軍,先後分成四股,宛如四條蛟龍,彼此糾纏,互相撕咬,不一刻皆是傷痕纍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