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凜冬之湖
第二百六十八章 傳道
……
葉紅魚看著他，微微嘲諷說道：「你在害怕？」
寧缺說道：「有些事情，需要裝那便一定要裝到最後，你現在雖然被逐出西陵神殿，但你自己也說過，要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昊天，那麼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愚蠢到當著你的面承認什麼，然後被你記掛？」
他抬起頭來，看著葉紅魚說道：「就算你猜到了一些什麼，你也應該清楚，我什麼都不會承認，那麼這種言語試探便沒有任何意義。」
葉蘇面無表情說道：「對牛不可彈琴，我並不覺得愧疚。」
離開桃山的光明大神官，在這座城某間鋪中做了半年的長工，知守觀傳人葉蘇，則開始在某間小道觀里做起了宣教道人。
葉紅魚忽然細眉微挑，看著他隱怒說道：「你為何現在才告訴我？」
「我當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永遠是力量在說話。小師叔當年行走世間，西陵神殿連個屁都不敢放，便是這個道理。」
他皺眉說道：「難道宣教還要講究什麼方法？」
葉紅魚看著他肅然神情，不由微怔，說道：「那你為何賄賂我？」
瘦道人說道：「按照慣常的方法，我們一般會在宣教之後分發食物或酒水，遇著節日，便會組織街坊聚餐，如果經費比較充足，那麼去教坊司請兩位歌家過來唱唱道歌，效果肯定最好。」
葉蘇微微蹙眉，說道：「這些人有什麼資格讓我費神？」
葉蘇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道人，忽然覺
葉蘇低頭看著石階下那幾隻麻雀，覺得有些茫然，為什麼長安城裡的百姓對昊天宣教如此不在意，緊接著他心中又生出很多輕蔑，果然是一個無信者的國度，居然連自己講的教義都無法理解。
「從荒原初識開始，你一直在說要殺我，結果一直沒有殺死我，反而你現在需要我的幫助，所以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直接來做便是。」
寧缺正色說道：「何必把人心想得這般醜陋？就算你猜到什麼，告訴西陵，沒有證據，能奈我何？」
寧缺看著她非常認真說道：「那麼你願不願意屈尊做我的近侍，陪我一起去殺夏侯？你知道的，那位大將軍真不好……」
葉紅魚眉尖微蹙，說道：「到了此時，何必再裝？」
葉紅魚微嘲說道：「賄賂我不要把你入魔的事實告訴西陵？」
然而街坊們來得很少，走得很快。
道痴自然不是白痴，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再裝不懂沒有任何意義。
寧缺站起身來，撣掉身上的落葉，向別居梅園外走去，走到梅園石門處，他忽然停下腳步，說道：「你哥來長安城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寧缺說道。
葉紅魚翻開書中的書卷，指頭觸到那把小小的紙劍。
瘦道人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
瘦道人笑了笑，說道：「想不想學學怎麼宣教？」
寧缺想著夫子曾經對自己說過，小師叔入魔以後未曾讓敵人的兵器沾惹自己衣袂，不由自嘲想道自己的境界果然還差太多。
葉紅魚說道：「但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將來夫子死後，我會在第一時間里，向世人證明你已入魔，然後殺死你。」
他此時的神情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然而實際上，在聽到入魔二字后，他的身體已經僵硬得像塊木頭，心臟彷彿要停下來。
她居高臨下看著他，面無表情繼續說道：「我想知道的是，你體內的魔宗真氣究竟來自何處，蓮生大師……還是軻先生？」
寧缺看著她說道：「另外有一件事情我的看法與你完全不同，我不認為老師會在我先死，所以你永遠無法證明。」
葉紅魚微嘲一笑說道：「原來你這個書院弟子，居然也如此膽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要夫子不死，誰又能拿你如何？」
葉紅魚說的話，雖然帶著一些南方口音，但是標準的中原語言，寧缺說她說的是鬼話，不是聽不懂，而是在這種時刻，必須裝作聽不懂。
……
寧缺故作鎮靜說了一句，然後匆匆奔出
葉紅魚點頭說道：「這是修行界的規矩。」
寧缺轉過身來，看著她說道：「我現在是長安城的主人，葉蘇先生是客人，你也是客人，我沒有必要告訴一位客人，這座城來了位新客人……哪怕你們是兄妹關係，告訴你是情份，不告訴你是本份，我這時候之所以願意告訴你，只是想讓你高興高興，算是一種賄賂罷了。」
瘦道人與他漸熟，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看著此人頭頂的道髻便莫名地敬畏，嘲笑說道：「牛不喝水你不能強按，你得想些法子。」
「只是商量一下，這麼生氣做什麼？」
長安城是一座很有氣質的雄城，南方的金風細雨到了此間便會清曠，北方的寒風冷雪到了此間則會溫柔，在別處低賤自卑的在此間能夠自信起來，在別處驕傲自矜的在此間往往會變得恬靜平和。
寧缺說道：「西陵神殿對魔宗餘孽的態度，尤其是裁決司的恐怖手段，我雖然親眼見過得不多，但也知道不少。」
葉紅魚無語，看著他的背影，不可置信說道：「這些年裡，他一直不入唐境，怎麼會忽然來了長安城？」
葉蘇周遊諸國，十余年間眼中所見皆是如此，所以這幾日他在街坊當中傳教遇到極大困難，沉怒之餘也不禁有些不解。
瘦道人端著一碗麵條走了出來，看著他臉上神情，嘆息說道：「雖然我也聽不太明白，但大概能知道，你定是在西陵
昊天道門在世間諸國傳播，根本不用諸道觀花費什麼力氣，任何子民自生下來那刻開始，便是西陵神殿的信徒。
午後的秋日，小道觀門前冷清至極，幾隻麻雀在石階下踱著步，低著頭專註地尋找著食物，想要熬過接下來那個註定熬不過去的寒冬，它們根本沒有注意到，石階上站著人，所以也沒有表現出害怕。
寄居道觀可以不用出房錢，但葉蘇也不想就這麼住著，他平靜而不容拒絕地包攬了小道觀的宣教工作，第二天清晨便出了道觀，在周邊的街巷店鋪里散發傳單，召喚街坊們來聽自己講述道門真義。
聽著這番話，葉紅魚若有所思，沉默了很長時間。
寧缺說道：「我比小師叔差太多，但只要昊天道門無法壓制書院，夫子依然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們知道了些什麼，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就像我這時候一直在做的事情，因為誰都無法承擔真相被揭穿的後果。」
寧缺問道：「符師以武道修行者為近侍，即便是在挑戰中也不算違規？」
小道觀里，沒有人知道葉蘇的身份，主持道觀的瘦道人還在記恨著那天宣教失敗的畫面，根本不想收留他，只不過葉蘇拿出來了西陵神殿核准的道書，瘦道人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他寄居此地。
寧缺搖頭說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葉紅魚拿起書卷，起
葉紅魚說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荒原之行後半段，你一直在我視線當中，你究竟什麼時候揀到了魔宗的修行功法？」
站在石階上，葉蘇開始了自己的工作，他對西陵教典的講述非常清晰，也非常無趣，諸如昊天、平等、仁慈、得福之類的詞語不時出現。
寧缺覺得她很無聊，揮揮手不準備理她。
葉紅魚把桌上那捲書合上，不讓秋風來擾書中夾著的那把紙劍，靜靜看著坐在樹下的他，說道：「你若去演戲，也能掙錢。」
瘦道人正色說道：「世間萬姓都是昊天的子民，他們都應該領受昊天的溫暖，千萬年前，我道門先祖在荒野僻鄉之中傳教，不知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難道他們傳教之時，也要看對方有沒有資格？」
鬼話，不是人話，那麼自然聽不懂。
沒有等他那個殺字出口。
然後他微笑繼續說道：「不過你不要指望世界的現狀，能夠誘惑我承認什麼，既然夫子不死，西陵神殿便拿我沒辦法，我就更沒必要惹來一身腥膻。」
聽著這話，葉蘇勃然大怒，厲聲斥道：「荒唐至極！宣教何其神聖之事，豈能變成利益交換！如此信教之人，何談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