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隕落
第一六六章 復生！黑色羽翼的怪物
他們的腳下，全副武裝的士兵面無表情，沉默而堅定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快速地前進著。
這麼短的時間，德爾比斯城並沒能提供更多的幫手，集中在空地上的，差不多就是剛才和弗瑞卡一戰的全部倖存者。
院子中十分安靜，只有一個老婆婆坐在小凳子上慢慢悠悠的縫補衣服，琳迪和蘇米雅借宿的兩間屋子，都鎖著門。
「不，我不是打算穿上它豁出去拚命。」克雷恩笑了笑，指了指西邊的天空，「我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讓這個強大無比的怪物幫咱們一個額外的忙。就算最後大家贏不了，至少，也清除了一個禍害。」
「後悔了？」調整了一下背後弓的位置，克雷恩一邊隨口反問，一邊從軍需官手裡接過箭矢放進箭袋。
唯一還站著的，反倒只剩下了滿臉不忿的塞熙。
也許是尼格拉爾的力量起了作用，這具軀殼剛剛暴露在眾人眼前，那四隻白色翅膀上面的羽毛，迅速地泛起了深沉的黑色，短短几秒內，就變成了漆黑無光的羽翼。
「我也很想知道。」范特姆的表情非常嚴肅，「一個巨大的亡靈魔法加持法陣，旁邊還有人在做禁咒復生術的準備，我沒聽說有哪位天使或是哪位更高級的神祗可以靠這種詭異的手段降世。就我所知的範圍內，暗影教會也沒有這樣的儀式。」
「大胆的計劃。」范特姆微微一笑，把包裹交到了克雷恩手上，「請保持心志堅定，任何動搖，都可能被狡詐的魔龍甲利用。」
「向北偏移十五度。」米洛盯著地圖提醒。
而且，更逼真的是，這個「人」的背後，還伸出了四隻寬大的翅膀，不知道是從什麼魔獸身上拿到還是取自翼人的屍體。
然而，這渺茫的希冀很快破滅。
一道淡淡的光自上而下掃過，鏡子又變回原本的功能，照出了克雷恩有些蒼白的臉。
「是好事。」克雷恩輕聲說，「剛才在場的暗面使徒數量也少得不正常，我估計，溫瑟應該是成功把大家轉移了。」
克雷恩向內城區西城門的方向跑了兩步，跟著想起什麼一樣轉過身，揚聲問：「范特姆先生，按照您的推測，這種收集同一個天使大部分殘骸做成的血肉傀儡，大概會有多強？」
那個包裹米洛之前離去的時候留在了范特姆這邊，現在正被范特姆拿在手裡。老法師帶著探尋地眼神看向克雷恩，輕聲說：「求助於這種力量，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知道嗎克雷恩，」瑪莎用開玩笑一樣的口氣說，「我越來越覺得和你一起旅行真不是個好主意。從遇見你后，我面對過的強敵，比我之前二十多年遇到過的都厲害。」
克雷恩沒有再問什麼，他回身拍了拍瑪莎和塔布蕾絲的後背，也沒再說什麼讓她們留下的蠢話，只是和她們分別對視了一眼，就大步向目的地走去。
范特姆一邊轉向，一邊控制觀察點往低空壓下，鏡面上看到的屋頂迅速的變大，很快就到可以看清楚院子中活動者面孔的程度。
「這……這是在幹什麼？」克雷恩完全沒看懂這是哪門子的降神儀式，尼格拉爾的殘骸，決不可能拼湊成這麼大的軀殼。
這裏到最近的法師塔距離並不算近，將近二十分鐘的腳程已經足夠克雷恩飛快地把在波亞迪蘭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的清清楚楚。
「如果阻止不了那個怪物，會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對不對？」
「為了無辜者的生命，為了羅特蒂亞的安全，出發！」
畫面里可以輕易看出塞熙的憤怒，她不停地掙扎，勉強揮舞右臂比劃著向尼格拉爾祈求庇佑的手勢。
達曼之手在牆內布下了第二道防線，結界區中看上去設置了不少陷阱，臨時搭建的塔樓上全是嚴陣以待的弩手。
所有的暗魔石都被抽干后，黑布中的人形物體，也完全站了起來。突然，布幔被輕而易舉的撕碎，烏雲逃難一樣的散開，周圍殘存的魔晶原石，全部在猛烈地震動中碎裂。
這和她所期待的完全不同，甚至，已經可以說是欺騙。
伊蕾娜馬上
不久，畫面中出現了戒備森嚴的暗紋騎士團隊列，把一片用高牆圍起的空地嚴密看護起來。附近似乎存在結界干擾，蒼空之眼飛行到這裏后，鏡面上出現了明顯的波紋，但范特姆的魔力實在是太強，魔法不僅沒被打斷，還勉強能看清下面的情況。
旋轉的烏雲下降到接近地面的位置，喪紗一樣繚繞在黑布上空，所有的暗晶石同時發生了反應，釋放出黑色的霧氣，順著法陣的花紋飛快地湧向中央。
「不必了，他國的事務咱們不便干涉。達爾士名義上雖然還是咱們的屬國，但早已脫離實際控制。」范特姆斟酌了一下，說，「把這次德爾比斯城清除奴隸市場、誅殺重罪領主的首功記給克雷恩，授予羅特蒂亞榮譽居民稱號，受帝國法令保護，消息通傳全聖域。另外，購買哈斯米爾信息社的重頭版面，把宣傳稿刊載半個月，委婉強調榮譽居民犯罪后需交給羅特蒂亞審判這一點。」
「嘖，這血肉傀儡可比我們家的漂亮多了。」塔布蕾絲瞪著畫面，有點不甘心地說。
他的眼神突然一變，盯著鏡面上的法陣說：「不對，他們……不是要創造神，也不是要召喚神，他們是要成為神！」
一遍遍確認范特姆只是來借用一些東西和最頂層的瞭望台後，那個法師才長長鬆了口氣，癱倒在書架前的椅子上，安排學徒盡全力滿足范特姆的要求。
「來不及了，如果能早些發現就好了。」范特姆輕輕嘆了口氣，對米洛說，「去通知伊蕾娜和霍登，把所有密探召集起來，分發補給藥劑讓他們透支性恢復一下狀態，讓城內準備好獅鷲，能調動的士兵向西部郊外集結。將要到來的對手，很可能比弗瑞卡強大太多，我們必須保護德爾比斯的居民不被波及。」
下一刻，那位大牧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如同時光在他的周圍加快了流逝，就在大家的眼前，他的皮膚越來越皺，身形越發佝僂，鬍子一把把的脫落，手中的法杖也抓握不住，掉落在地。
四肢末端還殘留著明顯的麻痹感，克雷恩惱火地交叉十指，用力舒展著手掌的筋絡，「可惡，偏偏是這個時候。」
畫面中的怪物轉動了一下身體，似乎在確認方向，很快，它就邁出步子，沉重地一步步向東方走去。
越過這裏之後，畫面再次穩定清晰下來。多重防線保護的空地上，終於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信徒們忙碌的身影。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就老化成一具皮包骨頭的骷髏，連眼珠都從眼窩中脫落，骨碌碌滾到半米之外。
她抬起頭，認真地說：「我建議，立刻要求南境放行聖光同盟會軍團，並對其開放通往卡雷伊鎮的路徑。」
儘管沒有太大實權，但貴族出身，作風又一貫狂熱的塞熙在熟悉她的教眾心中還是有一定的分量。
「不行，我今天沒有精力施放第二次蒼空之眼了，這一次我要儘可能解決問題。放心，極模式的消耗我還承擔得起。」范特姆在正對著鏡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法杖橫舉，低頭閉目，口中，一串串充滿韻律感的上古咒文，伴隨著法杖流暢的勾畫湧出。
一道銳利的光芒閃過，接著，彷彿有一條鎖鏈的輪廓從天而降，和那道光交錯在大牧首的身上。
空地里所有的人都倒下后，那怪物做出仰天長嘯的動作，周圍的大地明顯地振顫起來，陽光的照耀下，那黑色羽翼的周圍，漸漸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的黑點，圍繞著它盤旋飛舞。
「他們收集了尼格拉爾分散在各地的關鍵殘骸，還想方設法取到了一塊鎮魂石。」這種時候克雷恩也顧不上再為友情保守秘密，不祥的預感已經徹底籠罩在心頭，「聽塞熙的意思，他們是打算把暗天使尼格拉爾重新創造出來。創造成沒有靈魂沒有感情的真神。」
大牧首並沒有回應，就像是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話一樣。
范特姆顯然知道神學界的相關觀點，他皺著眉，
「好像和塞熙設想的不太一樣啊。」克雷恩疑惑地盯著鏡子中的畫面，不安地說。
范特姆頭也不回地走向法師塔，從腰間掏出一個法師聯盟的名符，出示一下后，帶著克雷恩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很好，跟我來法師塔。有些事情，我需要親眼確認。」范特姆轉身邁開步子，發現伊蕾娜在原地沒有動，皺了皺眉，「伊蕾娜，你也跟來，路上聽克雷恩說說通緝令的事。咱們好判斷應該怎麼做。是把他抓起來送去艾爾法斯，還是當作不知道，亦或是……乾脆幫他洗脫罪名。」
米洛眺望了一眼西方的漏斗烏雲，擔心地說：「老師，還是用強模式吧，卡雷伊鎮並不算太遠，來得及。」
「您在這裏就能親眼確認那邊發生的事情？」沿著盤旋的樓梯往上爬去的時候，克雷恩不太相信地問。
忙碌的學徒很快為范特姆準備好施法需要的道具，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鏡，一盆灑下光屬性魔晶石粉末的清水，一張德爾比斯城轄區地形圖，和對著西方完全打開的那扇大窗戶。
克雷恩注意到塞熙出現在畫面里，一時間沒能捕捉到范特姆話中的意義，反倒是米洛叫了出來：「成為神？誰？怎麼成為神？」
克雷恩還在擔心自己被通緝的事情，有些緊張的回應：「我大概能猜到。」
「那是怎麼回事？」范特姆的白眉聚攏，「是卡雷伊鎮的方位，暗影教會……到底在做什麼？」
四隻黑色的羽翼不太協調地晃動了兩下，接著，怪物的雙臂猛然抬起，隨著這動作，周圍的地面上一股股黑霧接二連三的迸發爆裂，轉眼之間就把那幾個暗面使徒連著塞熙倒下的身體一起震飛到更遠的地方。
她想要的是真正降臨的神，成為教會信仰強大的支撐，除了力量，還應該提供給信徒遠高於此的意義。
「看上去他們不在，去教會那邊吧。可能……溫瑟把她們帶過去了。」雖然不太願意做這個猜測，但這種時候，應該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雖然心裏很擔憂琳迪他們的安危，但想到暗影教會那邊的情況可能很嚴重，克雷恩也不好開口請范特姆先去那邊看看，畢竟這一來一回，消耗的魔力恐怕比他激活一天戒指還要多。
「亡靈魔法，禁咒復生術，中位天使長的殘骸，如果串不到一起，我這些年豈不是白活了。」范特姆的語氣中蘊含著不加掩飾的惱恨，克雷恩後背一緊，幾乎可以預料到今後暗影教會在羅特蒂亞的結局。
盯著克雷恩的眼睛，范特姆緩緩點了點頭，「不能儘快毀滅它，那麼，就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的確，比起鷹翼草原斷脊者部落那拼湊的毫無美感的血肉傀儡，眼前出現的這個，完全不愧於暗影教會打算創造神祗的計劃。
「可以讓我把魔龍甲帶去嗎？」走出法師塔后，克雷恩突然開口說。
沒有人還顧得上控制激動的塞熙，一片跪倒的人中，只有她舉起法杖，堅定不移地走了過去，用法杖指著那個剛剛蘇醒的怪物，大聲咆哮起來。
范特姆擺了擺手，「不要緊，這把老骨頭，還沒有衰弱到那個份上。只要一小時內能看清楚，就還頂得住。」
范特姆沉默了幾秒，回答：「很有可能，會比絕望之歌還要厲害一些。他們並不僅僅是簡單地把殘骸拼湊在一起，那其中還混合了數個非常強大的精英的屍體，並附加了血肉傀儡這門死靈魔法造成的大幅提升。我不知道尼格拉爾還活著的時候有多強，但我的建議，是你們最好把那個怪物當成一個失去神智並削弱了一些的尼格拉爾來看待。」
大概是漏斗形烏雲就在上空飄浮的原因，周圍漸漸陰暗下來，圍觀奇景的村民因為恐懼死屍，只敢在遠遠的屋頂上觀望。
范特姆皺了皺眉，抬手示意周圍的衛兵放下武器，好像並沒太在意地問伊蕾娜：「
這時，包括塞熙在內的幾個暗面使徒似乎感覺到不太對勁，衝到穿著華麗法袍正在用一小盆骨灰浸泡雙手的大牧首身前，激烈地爭執著什麼。
沒想到，視野沒有任何猶豫地向南飄去，伴隨著范特姆沉穩的聲音，「看好位置，先確認一下你同伴的情況。沒能及時把他們救出來，我也感到很抱歉。」
「目前暫時沒有。」
但一切，都已不可阻止。
暗爆術並未在這之後停止，而是繼續向更外沿的地方擴散，順次爆開的範圍，很快就波及到周圍祈禱的教徒。一張張寫滿了驚恐和疑惑的臉，就這樣被他們迎接來的神毫不留情的炸飛。
一個直徑接近十五米的法陣，用深色的暗屬性魔晶石碎片勾畫在地面上。法陣的中央，一塊五米見方的巨大黑布罩著一個頗為怪異的人形物體，隆起區域的中心，擺放著溫瑟之前拚命拿到的那一大塊鎮魂石。
「塞熙……」再怎麼對觀念和行為感到排斥，那畢竟也是和他有過親密接觸的異性，克雷恩的心中還是無法克制的燃起了怒火。
「復生術位列三大禁咒，真以為法師聯盟是隨便這麼決定的嗎……挑戰冥府雙生天使的權威，就只會得到這樣的結果。」范特姆嘆息一樣地說，「不過看樣子，他們也早預料到了這樣的犧牲。這就是我不喜歡宗教的原因，這個工具，用不好的時候總是這麼扎手。」
附近原本迎接他們的衛兵立刻變了臉色，刷的一下挺出長矛，對準了中間的克雷恩。
克雷恩攥住包裹的結，宣誓一樣地說：「請放心，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自身意志的自由更重要。我的身體，不會交給任何東西，任何人，不管……他有多強的力量。」
倒下的時候，他的身軀直接散開，變成一片細碎的灰，法陣附近的風席捲而過，讓地上只剩下了那價值不菲的法袍。
「真是充滿想象力的實驗。」范特姆用明顯的諷刺口氣說，「他們把尼格拉爾的殘骸和其他屍體拼合成了一具血肉傀儡，往其中藏入一個死者——多半就是那個大牧首的頭顱，同時把屍體對應的靈魂封入鎮魂石里避免被帶進冥府。之後，發動復生術，讓鎮魂石中的靈魂復活在血肉傀儡上。這樣，他們就得到了一個忠於暗影教會，並能使用一部分暗天使力量的偽神。」
之後，整個法陣都震動起來，一個個正常情況下足以持續供給暗元素能量近十年的魔晶石碎片，竟轉眼被抽干變成了無屬性的原石。
和一般的教眾不同，塞熙對禁術一直都有著近乎執著的興趣，也許旁人不明白復生術是怎麼回事，她卻一定已經看出了端倪。
隨著他的操控，鳥瞰視野快速地移動起來，比飛行坐騎還要迅捷幾分，轉眼間，就越過了內城區的城牆，直線穿過貿易區，離開了德爾比斯城。
她的話應該很有說服力，很快，就有幾個暗面使徒疑惑地抬起頭，停止了祈禱，偷偷打量著那怪物背後漆黑的羽翼。
嬌小的身軀斷線風箏一樣飛了出去，和被打斷成兩截的法杖一塊，遠遠摔落在泥土之中。
正想表示在這種速度下根本無法明白到了哪裡，克雷恩就發現視野的移動漸漸慢了下來。
身軀和四肢只能看出極淡的接合痕迹，頭顱也保留的非常完整，除了眼神死氣沉沉看不到任何活力之外，整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放大了幾圈的人。
「沒有飛行騎乘技術的去巨鷹那邊集合，補給藥劑全部喝下，準備出擊！」古洛恩將軍洪亮的喊聲中，所有到場的勇士們紛紛乘上飛行坐騎，面帶緊張地綁好輔助皮帶。
「是，明白。」伊蕾娜若有所思地看了克雷恩一眼，停住步子，「我先告退了。」
「聽聽他怎麼說吧。」伊蕾娜冷淡地回答，說完，她叫來之前那位總管，讓他把要求先傳去弗朗特那邊，自己則跟在了范特姆身邊。
如同范特姆所說，這個結果暗影教會的人並不感到吃驚，達曼之手們只是平靜地保持著祈禱，之前喧鬧的幾
一個魔力形成的發光小浮標懸在地圖上也跟著移動起來，向著西方卡雷伊鎮的標記徑直挪去。從浮標的速度來看，就是最快的飛行坐騎，也不可能有這種驚人的效率。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立刻引發了驚愕地騷動。
伊蕾娜指了指城堡西方的天空，「是關於那邊異常天象的報告。」
「好。」范特姆簡單地回應了一聲，視野飛速移動到先前的岔路口，跟著緩慢向北挪去，因為建築物漸漸變多，觀察點稍微升高了一些，好囊括更多內容。
地圖上的浮標，果然已經漂浮到了卡雷伊鎮東側，按照地形圖上的劃分，這裏已經由那位鎮長負責管理。
「單純從你的行為上來說，冒充使團，假造盟約，操縱戰爭局勢，這的確已經構成了嚴重的間諜罪。」范特姆笑了笑，說，「但單純的行為不能說明什麼，比如說，剛才咱們才一起殺死了一個邊境重鎮的領主，大家都不是劊子手，之前也沒有正式的罪行宣判，那麼行為上，咱們都犯下了殺人罪和叛國罪。」
范特姆沉吟著說：「咱們不能越權，你去通知一下弗朗特。我來嘗試確認一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克雷恩，你知道暗影教會這次秘密行動的具體地點嗎？」
「他們會襲擊這裏嗎？弗瑞卡已經死了，他們不該繼續對這裏報仇才對……」克雷恩有些悔恨地握緊了拳頭，同時對琳迪他們感到更加擔心。
刺目的赤色，頃刻染紅了她身下的大地。
「那就好。」根據書里看來的經驗，越是和強敵作戰之前，越應該避免閑聊，克雷恩明智地把話頭就此中斷，跑向已經騎在獅鷲上的那位月華劍聖。
「你高估了復活在血肉傀儡里的人思考的能力。」范特姆遺憾地說，「暗影教會不了解這件事的後果，給一個狂熱的宗教分子授予力量的同時剝奪大部分理智，不會造就神，只會造就一個破壞一切的瘋子。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們進行中的失敗了。」
一個黑漆漆的小球出現在地面，緊接著，化作一道烏光，從地下斜斜升起，隨著怪物擺動的手勢，瞬間貫穿了塞熙的小腹。
一個隱約的光團被淡淡的金色緊緊包裹住，震開周圍的碎石，緩緩沉入到黑布下面。
隨著一個灰濛濛的印記浮現在黑布上空，原本平穩擺放在那裡的鎮魂石劇烈的顫動起來，幾秒后，鎮魂石的中央出現一片清晰的裂紋，旋即，由內而外崩開。
釋放復生術的大牧首雙手舉起法杖，仰天大笑著，周圍達曼之手的成員齊刷刷跪下，向著開始蠕動的黑布祈禱。
鏡子中的景物飛快地閃過，農田被拖拽成狹長的色塊，零星的樹冠變為一道道綠線，斑斕的鏡面上幾乎看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圖案。
隨著施法的完成，鏡子上突然冒出了一片金光，光芒消退之後，本該照出大家的鏡面上，竟赫然變成了自上空俯瞰德爾比斯城街區的景觀。
「呃……謝謝，真的非常感謝。」克雷恩連忙盯住鏡子，很快指著上面說，「是那間籬笆小院，有兩列平頂房那裡。」
陽光灑在這片空地，也灑在了那個矗立怪物的身上。
「等等，在這裏停一下。剛才那個分岔路口，對，就是有指路牌的這個。」看到熟悉的地方，克雷恩立刻出聲提醒，「這裏往南去，是我的同伴們住的地方，往北就是他們進行秘密任務的場所。」
范特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緩緩說道：「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世上有太多可以凌駕於你原則之上的東西，我只能說，祝你好運。」
克雷恩立刻扭頭看了過去。
「你如果打算參戰，可以去城堡軍需部領藥劑補充一下。你不久前才喝過魔力葯，恐怕暫時不能再次生效。姑且透支性恢復一下體力和精力吧。」范特姆帶著他們往塔下快步走去，神色凝重地說，「出於一些原因，我和米洛他們還是沒辦法直接參戰。這樣
伊蕾娜流利地報告說：「密探沒能深入到教會的核心區，那裡的防備比預計的嚴密數倍。前天晚上和昨天午後，卡雷伊鎮東側村莊發生了兩次規模不小的戰鬥，暗影教會共犧牲約六百人，神威騎士團被擊退，聖光同盟會的幾支小隊損失慘重暫時撤離。路斯菲爾之刃前去營救目標人物的行動小組受到戰鬥影響，被迫與光之子和暗影教會先後交手，暫時沒能達成任務。」
米洛扶了扶背後的劍柄，對伊蕾娜認真地說：「克雷恩不會是罪犯，我相信他。」
這座法師塔屬於一個略有些發胖的中年法師，他平常在塔中的研究似乎並不太積極，一聽說有法師聯盟的高層到訪，嚇得連帽子都沒戴正就從上面一步三台階的跳了下來。
法杖激動地比劃著，過於投入的塞熙甚至沒注意到，面前那高大怪物的右手，已經緩緩舉了起來。
「正常情況下，我也不太願意這麼做，消耗太大，作為偵察手段範圍也不夠理想，穩定度很低，只要對方有防備，就可以輕鬆干擾。實戰中遠不如派一隊經驗豐富的斥候去實地勘察。」范特姆嘆了口氣，「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有不好的預感，我需要儘快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哪怕只能看到一部分也好。」
那怪物有些僵硬地站直身體，四肢的操控似乎還不太自如，看上去像個拙略手藝人牽扯在舞台上的提線木偶，頗有幾分滑稽。
雨後初晴，穹頂正是最為美麗的時候，猶如一塊巨大到可以籠罩大地的極品藍寶石，透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澈。
尤其是曾與塞熙合作過的幾個暗面使徒，馬上就站起來沖了過去，攔在怪物的面前大聲地質問著什麼。
范特姆搖了搖頭，「不必了。德爾比斯城殺掉了八百多名教眾，那位大牧首靈魂被封印前最深的執念，恐怕就是報仇。復活到血肉傀儡上后，恐怕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毀滅這裏。不需要再浪費時間觀察了，準備作戰吧。」
她可以接受大牧首犧牲自己作為真神降臨的材料，這種犧牲換成她也會非常樂意，但她不能容忍大牧首把自己的靈魂復活在為神準備的軀殼中，直接變成所謂的「神」。
「不需要確認它接下來的行動嗎？」瑪莎轉過頭，問。
蜿蜒的小路穿越過星羅棋布的農戶，很快，道路兩側就出現了充滿暗影教會風格的建築，最近的戰鬥應該爆發在這附近，牆壁和路面上都能看到殘留的痕迹和斑駁的血污。不少屍體還沒來得及收拾，就那麼橫七豎八的倒在那裡，不遠處的鋪開白布上，兩個暗影牧師正在全力搶救三個傷員，緊張感頓時瀰漫在整個畫面中。
當那黑翼炫耀一樣地擺動了一下后，周圍最後還站著的幾個教徒也俯身跪倒在地，虔誠地祈禱起來。
「老師，您……要用蒼空之眼？」米洛顯然是知道這個法術的詳情，不安地說，「可您的身體，反噬的靈魂灼燒持續太久的話……」
但馬上，周圍保護的達曼之手成員就沖了過來，把他們架住強行拖開。
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克雷恩連忙擺著手說：「等等，關於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真的。這是有原因的，我也是不得已。」
但仔細往更遠的西邊眺望的話，就能發現之前布滿天空的斑駁鉛雲其實並未走遠，而是像被什麼神秘的力量牽引，聚攏在一處，形成一個漏斗一樣的漩渦，下方延伸出的漏口，詭異地指向地面某處。
「剛才咱們沒看到溫瑟、琳迪和蘇米雅。」看到遠處開闊地上已經整裝待發的一排獅鷲，瑪莎有些擔心地說。
伊蕾娜清亮悅耳的喝聲中，塵土飛揚，鼓盪的風托起訓練有素的坐騎，盤旋升高，越過城牆，向著西方那一片隱約的陰暗，徑直撲去。
范特姆喘息著把法杖橫擺在腿上，雙手下壓保持著魔力的灌入，開口說：「克雷恩，等視野區到達卡雷伊鎮東側，及時告訴我該往哪個方向移動。米洛，盯好地圖上的標記物，別讓我走錯路多耗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