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向著故土
第二三二章 了悟！隱藏在喻示之下
「我……我沒有……」伊莉絲矢口否認，但視線心虛地扭向了一邊。
「我不需要功勞。女王陛下。」羅森特好似故意一樣選用了這個伊莉絲最厭惡的稱呼，「因為我從不會被凡俗的感情蒙蔽，更從來不會迷茫。我不會把熏牛肉認成烤雞，更不會因為發誓絕不吃雞而拚命吞火腿。」
伊莉絲搖搖頭，輕聲說：「不急，聽完這首歌也不遲。」
羅森特淡淡地說：「我只承認一個朋友，但那並不是你，小火苗。」
「我要讓一切無法開始。」她攥住克雷恩的衣服，「我只要堅持下去，讓感情保持在我自己心裏，沒有開始，自然就沒有遺憾，沒有遺憾，詛咒就不算完成。對不對？這樣姐姐就不會有事，我就不需要去做那個女王。血魂之咒，就被我打敗了。對不對？」
「伊莉絲將是水精靈的女王？」
「聽起來像是酒桌上老年男精靈喜歡談的事情。還有……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給我起奇怪的花名，我叫伊莉絲，伊莉絲·清泉。」
克雷恩有點後悔下午無聊的時候把羅森特的話轉述給了她，畢竟他剛剛努力進行了至少一個半小時的大體力活動，現在需要睡覺。
「不需要，女王陛下。」
「怎麼了，這麼不開心？」他摟過明顯有心事的公主，趁著四下沒人親了她一口，柔聲問，「是被羅森特影響到了嗎？」
「伊莉絲，這已經不是內襯那種功能的產品了，這東西沒有防護力，純粹就是為了美觀……和手感。」他把睡衣趕緊給這個精靈公主包上，忍不住順手摸了一把，「這麼薄，連牙籤都擋不住的。」
她看了一眼也沒穿多少東西的克雷恩，笑著撲過去，紅著臉抱住了他，「吶，你就是我的大火腿。」
克雷恩只好笑著打了個招呼，對著珂琪雅也擺了擺手，「以後有機會我再來看你們。哦對了，記得下次去紫心城裡採購的時候給咆哮之狼一個戶頭，他們打算給孩子們捐點款。」
他看了看伊莉絲聚精會神的表情，似乎是已經在根據克雷恩的轉述畫起了草結的樣子。他只好無奈地笑了笑，撿起床邊掉的絲綢睡衣，「好吧，我陪你一起想，但是……你能不要全身上下只穿著兩條絲襪嗎？」
伊莉絲沉默了一會兒，說：「嗯，我還對奧妮婭她們的安危很擔心。我不了解龍神教的規矩，裏面有什麼很危險的部分嗎？」
「這句話對諾恩薩爾大人很不敬吧？」克雷恩指了指天，笑著說。
伊莉絲果然閉上眼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我從沒聽說過那樣的事情。我母親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直到近幾年才因為時光撫平了傷痛而好轉一些。可我看得出來，她對當年那位愛人的眷戀，從未消失過。我父親因此而痛苦了很久，我不可能判斷錯誤。」
最後一個詞聽起來太過莫名，克雷恩忍不住問：「青瀾？她雖然是水精靈，可這個綽號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這是真相，那麼暗裔能在實力落後的情況下攻入聖界，發起至今還有無數神學家不肯承認真實存在過的兩界戰爭，就總算合乎情理了。
「真抱歉。你不能。」羅森特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會解答關於我朋友的任何問題。因為他雖然不能殺死我，卻有本事讓我以後永遠也不能好過。」
「我總覺得，咱們很可能要捲入到兩個宗教之間的紛爭，那……可比兩個國家之間的戰亂要麻煩得多。」
「這方面我倒真不如伊莉絲。」克雷恩苦笑了一下，「我興許該跟她學學。」
「沒錯。」伊莉絲抱緊了他，微微顫抖著說，「因為我對悠奇的感覺和對你的不同，我想……可能因為我是比較自然的愛上了你，而對他，是咒術的影響。」
「套上枷鎖的那一刻？我跟伊莉絲？」克雷恩不解地看向他，「到那時我想我們沒心情談你。你是在警告我們……會被抓？」
雖說最後一項事情理論上和他的關係最遠，幾乎不可能有什麼直接牽扯。
「但去那邊咱們很可能需要不少人手，畢竟要從龍神教的地盤救出
「說起這個……這次遇到七魔女的事，珂琪雅對你說了嗎？」
「還有……姐姐。」伊莉絲扭開頭，沒敢看他的眼睛，「精靈王國馬上就要迎來最紛亂的時期，而我……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回去陪在她身邊，幫她度過這個巨大的難關。我……我只能躲在這種地方，找些自己都不信的借口來躲避。」
珂琪雅笑著再次開口，果然換了祝願：「諾恩薩爾大人庇佑著你們。」
悠奇把背後的暗金魔劍陰暗密林橫放到膝蓋上，舒舒服服往後一靠，說：「九骨死了，第七分團元氣大傷，咱們抵達法希德蘭前都不太需要擔心死亡骷髏。至於巨龍之翼，有蕾希亞阿姨在，我從不擔心被他們的人偷襲。」
還記得以前喜歡看的傳奇故事中，必不可少的有勇者，有美麗的公主，還有，就是強大無比的魔王。
羅森特走到克雷恩身邊，手裡把玩著兩片草葉，「你的另一半心情不太好。你說我改叫她小狼崽她會不會高興點？」
「那還需要做自我介紹嗎？」伊莉絲嘆了口氣，走到珂琪雅身邊，站在了遠離羅森特的一側。
「咳咳，」克雷恩發覺她似乎又有把他往床上勾搭的念頭，連忙清清嗓子，說，「好，咱們來分析一下吧。」
既然談到了草原的紛爭，克雷恩自然想到了岌岌可危的羅特蒂亞，忍不住問：「悠奇，羅特蒂亞的形勢好像很不樂觀，你覺得，他們那邊的和平能堅持多久？」
「多謝。」克雷恩想了想，說，「可是黑舞姬走的時候叫囂會來把你跟珂琪雅殺掉，那個總不能說和你無關了吧？」
「我可沒那麼說。」羅森特的話總是透著一股瘋瘋癲癲的口氣，但他的表情，卻一直溫和而穩定，連眼神都很少有絲毫變化。
「你可以在未來的某一天告訴她，我允許。」羅森特湊近克雷恩的耳邊，低聲嘀咕了一句。
羅森特笑著搶先回答：「一些關於世界大局的事情，烈焰之母。」
克雷恩嘆了口氣，心裏總算明白了那個高懸的血魂之咒給伊莉絲留下了多麼難以磨滅的陰影。她不停強調與詛咒的對抗，其實是在給自己鼓勁，因為她從心底……就相信著那個詛咒有多麼不可違背。
伊莉絲跟珂琪雅已經匆匆告別完畢，快步趕過來后，很不愉快地望了羅森特一眼，輕聲說：「你們在聊什麼？」
伊莉絲湊到他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起來，說著說著，長火腿就變得不那麼老實。
「不算吧。提醒的話，我應該說，不管發生什麼，也不要向我朋友出手。」羅森特笑眯眯地湊近克雷恩，低聲說，「告訴你個秘密，我的朋友，只要你不對他動手，他就不能對你動手。很有趣吧？」
「這個問題，不該是精靈公主來問我吧。」悠奇的表情帶上了一絲奇妙的譏誚，「將來有可能成為水精靈女王的你，難道都不了解你們國家的情況嗎？」
「不一定是字面上的意思。」克雷恩根據過往的經驗嘗試發散思維，「比如……你和某個人的羈絆，你感覺很緊密，其實是假的？」
「還是那句話，套上枷鎖的那一刻，你就會明白了。哦對，還有你的妻子，老婆，孩子的母親，女伴之一，女王陛下。」
黑舞姬走前的話已經說明，暗星之王很快就將不再屈居於不見天日的山谷之下，而如果暗星之王的真身其實是他猜測的那樣，那麼……恐怕暗裔的侵襲將不可阻擋。
「當然，這世上唯一有資格的，就是他。」
伊莉絲惱火地往馬車那邊走去，「真對不起。失陪了。」
克雷恩乾脆順勢躺進了床上，把她往身上一摟，也調笑起來：「可我覺得如果是說我，應該用大香腸更貼切。」
伊莉絲皺著眉，寫下一行字，「那麼，看來就應該是所說的話了。什麼叫……『這看起來是一個結。』」
「不會超過明年仲年祭。」悠奇翹起唇角，眼底流露出一絲嗅到血腥的緊繃，「不如說，整個聖域的穩定都在走向崩潰。明年紫月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
「可我問過他了，他否認那是指水精靈女王。」克雷恩無奈地說，「他說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而且他也並不是不會說謊，不會說錯，所以你最好別太放在心上。」
伊莉絲沮喪地低下頭，輕聲說：「可我……覺得那並不是愛情。克雷恩，我……我覺得我愛的是你。」
但他們兩個都明白，血魂之咒一旦是真的發動了，那他們即將對抗的，就是持續了千年的三大禁術之一，和魔龍天徑齊名並稱的可怕法術。
伊莉絲皺了皺眉，「我絕不會成為什麼女王，我的未來不在王宮裡，我不相信還有什麼枷鎖能把我留在那裡。」
「他也從不幫人的忙。他只按自己的意願進行能帶給他樂趣的指引。」克雷恩笑著說，「不過你沒興趣的話，咱們就只跟珂琪雅打個招呼告別好了。」
馬車已經離開那間大聖堂很遠，伊莉絲還是坐在克雷恩身邊，悶悶不樂地搶著揮鞭子。
「好吧，我會認真記住這些的。」
克雷恩嘆了口氣，「宗教守則都可以變得很危險，只要解讀的人願意。但我們只能儘力，在拯救出來她們前，盡量不要想太多。」
「不要太指望自己都庇佑不好的蠢貨。」羅森特不屑地說，「祈禱的時候，還是對著真正的神比較好。」
「應該沒有，他沒編任何花樣，就是隨便系了一下，相比起來綁靴子都會認真得多。」
「是悠奇嗎？」克雷恩的感覺並不遲鈍，但他也知道醋不能亂吃，凡事最好先問清楚，「你最近只要一見到他就心神不寧的樣子。」
「聽到這話我真欣慰。」悠奇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奇妙的苦澀，「這說明，你還沒有品嘗過命運的殘酷。」
珂琪雅笑著走過來，微一躬身，說：「請代我謝謝勇敢的傭兵，願天使庇佑他們。」
蕾希亞在前面輕輕哼了一聲，那兩匹馬嚇得一個哆嗦，立刻屁滾尿流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拉車，「我說了，這次巨龍之翼的任務我不會出手。我討厭惹上那種麻煩。」
「伊莉絲……你有沒有想過別的可能性？」克雷恩回味著羅森特之前的話，和珂琪雅曾經說過的貌似不經意的句子，一個渺小但明亮的希望之光在他的心底浮現，「說不定，你現在的感情並不是血魂之咒造成的。這是個湊巧的誤會而已。」
克雷恩猶豫了一下，柔聲說：「這恐怕不是全部的理由吧。」
克雷恩也有點無奈，回想著說：「要是這麼說的話，悠奇確實也有點反常。他和我不太一樣，他是傭兵，對於異性關係從來都是維持在單純的肉體界限內。就我所知，他有過的女伴不少，但沒對誰動過所謂的感情。而且近年來他的做事風格越來越像是成熟的傭兵指揮，黑舞姬那一戰，照說他不該有那麼本能的反應才對。他又不像你，有那麼敏銳的直覺……看來是我猜錯了。」
「按我的理解，羅森特應該是在暗示，有什麼東西咱們理解錯了。他特地說了，結是用來綁東西的，伊莉絲，你有沒有被什麼東西綁住的感覺？那樣東西很可能是不真實的。」
「有什麼關係。它又不知道什麼叫生氣。」羅森特看向那些笑著圍在珂琪雅身邊的孩子，「命運是不會有喜怒哀樂的，神的眼前，萬物如一。」
「從地穴出來后就只有一次吧。你們見面其實比我多。」克雷恩有點懷念地說，「我這次去草原，塔布蕾絲還說起你和溫瑟一起去幫鬣狗部落解決紛爭的功績來著。」
「好吧，你高興就好。占卜這種事，本來就該這樣用。」克雷恩苦笑著站起來，「很晚了，休息吧。」
「就咱們四個？」克雷恩反覆確認之後，看著坐到車夫位置上的蕾希亞，擔心地問，「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我的狼崽子們留在這邊有事要做，我沒辦法帶著去。」悠奇拍了一下劍鞘，「我這一趟其實也是抽時間，誰讓你們是大主顧呢。」
如果他的猜測
「我應該把這當成提醒嗎？」
「這兩匹馬有幾個膽子敢不好好跑，還需要我趕？」蕾希亞說著又哼了一聲，兩匹馬頓時又加快了速度，嚇得一邊流淚一邊狂奔。
不知道出於什麼考量，次日悠奇過來安排上路的時候，只帶了滿臉不情願的蕾希亞阿姨自己，剩下的部下，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偷懶。
「羅森特，我能猜一下他的名字嗎？你只要點頭或搖頭就好。」克雷恩的心情頓時變得無比緊張，他甚至覺得，自己無意間得知了一個可能會讓世界為之震動的巨大秘密。
克雷恩抓了抓頭，笑著說：「我也是被提醒后，才知道他說的話，比起理解，更重要的是記住。比如……他曾跟我說讓我留意害蟲，保護莊稼，我遇到你后才明白是在說什麼。」
可畢竟他猜到的身份太過可怕，那個等級的名字，僅僅是出現就意味著強烈的存在感，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從腦海里消除。
此後那段路上，他們倆都沒再說起此前的話題，偶爾聊一句，也都是無關緊要的閑事，和為了讓彼此放鬆的親昵調情。
為這個解釋鬆了口氣，她看著自己畫的草結，笑著說：「這麼看他說的話還算有道理嘛。」
「不，我看不到清泉，我只看到了持劍的青瀾。藍色巡禮和你真是太配了。」
這讓他們的壓力都有點大。晚上入睡前，必要的親密感增進儀式持續了兩小時后，伊莉絲還是忍不住爬下了床，點亮魔石燈，從柜子里翻出紙和墨水，不甘心地坐在了桌邊，「克雷恩，我……我還是覺得應該分析一下羅森特那個瘋子的話。你來跟我一起想想，他給你演示的那個草結到底會是什麼意思？」
「等等，」克雷恩有些吃驚地問，「你指的是你如今身份的朋友，還是……真正的『你』交的朋友。」
「可結本質上是用來綁東西的。」羅森特手指一搓，草葉頓時破開，散出一片草漿，「這個什麼也綁不住。啊……太失敗了。」
「好吧，一個生命可以有很多稱呼，你對這個有意見，那我就換一個。」羅森特很無所謂地說，「紅寶珠，如何？王冠側面那種裝飾物。和你很配。」
「綁住……綁住……」伊莉絲念叨著鎖緊眉心，「要說被綁住的感覺，就只有王宮的那些事情了。可那怎麼會是不真實的，我確實感到很束縛很壓抑，絕對不是錯覺。」
發現悠奇作為傭兵，對時勢的把握必定非常敏銳，伊莉絲不禁開口問：「那麼……艾爾法斯聯邦呢？精靈王國還能和平多久？」
「永恆暗星之王也不能嗎？」克雷恩注視著他的眼睛，沉聲問。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羅森特笑著說，「鮮血之花開遍大地的時候，很少有人能躲開它的影子。到時候，你一定會想要驗證你的猜測。」
「不行……克雷恩，那樣不行。」伊莉絲難過地說，「我要做的……是破除詛咒。你懂嗎？如果我就這樣帶著生效的詛咒回去，會發生什麼事？」
羅森特的笑容消失了，他面無表情地說：「你覺得，一個流浪在塵世的落魄占卜師，有機會見到永恆暗星之王嗎？」
總覺得伊莉絲的邏輯推論哪裡有些不太對勁，但克雷恩現在也有點混亂，與伊莉絲感情的危機，巨龍之翼即將面對的敵人，精靈王國岌岌可危的和平都盤旋在他腦海里，另外，還有之前關於暗星之王身份的猜測。
「嗯……羅森特，這個太難懂了。」克雷恩笑著說，「能有點我的腦子也可以大概明白點什麼的內容嗎？」
「和我無關。」羅森特平靜地說，「因為沒有誰能殺掉我，我是不受冥府歡迎的客人，真遺憾。」
羅森特眯起眼，突然抬頭看了會兒天，然後蹲下拔了根草，和手上之前兩片葉子湊一起編了個小繩結，捏在指尖說：「這是個結嗎？」
「呃……是。」
於是，精靈公主成功騙到了一頓宵夜。
「那是他稱呼我的方式。」克雷恩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他從
就算是能夠團結一致的聖域也未必能贏，更何況……現在正是戰亂四起的時代。
羅森特轉過身，拍了拍身邊珂琪雅瘦削的肩頭，「你的朋友來了。」
「嗯……我盡量。」她點點頭，「其實，這次旅行也讓我很不安。」
「人手的問題應該不用擔心。那邊也有我們狼窩的夥伴，我叫些幫忙的不成問題。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去暗影教會借點人。那邊不是溫瑟在管嗎，咱們也很久沒有湊齊一塊三個碰頭了吧。」
「克雷恩，你一定要幫我。」伊莉絲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你要盯著我，時刻提醒我，有你在，我就有信心戰勝那個詛咒。不管是什麼樣的愛情，我都要讓它只屬於你。」
伊莉絲垂手摸了摸，吃吃笑了起來，「不，北鹿林地長火腿。」
「是啊，而且太容易破，跟那件舞娘裙一樣，」她抱怨了一句，「光這我就買了六七雙，消耗太快了。」
「哦？是嗎？」伊莉絲皺了皺眉，顯然還是對占卜師這種職業非常排斥，「可我覺得他幫不上我的忙。」
「所以你才懷疑，血魂之咒已經在生效？」
「怎麼了？」
「不能。」羅森特笑了笑，拋出一句把克雷恩嚇了一跳的話，「因為他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克雷恩總覺得羅森特從那些孩子的身上看出了什麼，可他知道，自己問不出來，問出來，也難以搞懂，就算費盡心機搞懂了，也不太可能將其改變。
蕾希亞不客氣地揭穿說：「算了吧，你在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別逼我說出我答應保密的事。」
「好吧，我克制我的好奇心。」克雷恩擺了個投降的姿勢，「真希望，我永遠不要有親眼驗證他身份的那一天。」
「那次我沒出什麼力。」悠奇淡淡地說，「是溫瑟執念太深，非要把風嚎氏族扶植成海因涅達斯的王，不過暗影教會確實很能幹，鷹翼聯邦獵狗公國的頭目，現在不就是風嚎家的鬣狗。」
「那你當初為什麼不跟格蕾希亞一起回去？離開這裏不就沒事了。」克雷恩皺起眉，考慮著之後的旅程要不要改變一下結伴方式。
「好吧，我不喜歡這種本質太複雜的女孩，挑稱呼都要費一番功夫。」羅森特挑挑眉，直接把話題轉開，「他們在告別，咱們是不是該聊點什麼？孩子們唱完歌了，周圍太安靜我不習慣。」
馬車顛簸了一下，伊莉絲順勢靠在了他懷裡，「我以為……從頭到腳都交給你，讓你也從頭到家都屬於我，就不需要再擔心什麼血魂之咒。可是，可是悠奇他……他就是在我心裏佔了一塊非常值得在意的地方。你知道，我的直覺一向都非常敏銳，我……我不可能否定自己的感覺。我可以確定，他……對我非常重要。」
「羅森特，開玩笑要分場合。」克雷恩無奈地說，「好吧，也許你並不是在開玩笑。但她不懂，因為她不知道你是誰。」
她拉起珂琪雅的手，「這幾次見面，我真的非常榮幸能得到你的幫助，你讓我心靈得到了短暫的寧靜，我沒有辦法表達我心中的感激，希望將來有機會，你能帶著這些孩子去水精靈王國找我，我可以讓你們過得比現在更好更舒適。」
「他用草編了一個這樣的結，對嗎？」伊莉絲用筆敲了敲紙面，「這個結本身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伊莉絲忍耐著翻白眼的衝動，拉住克雷恩，「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和他聊這麼久的。這幾句話就快讓我發瘋了。」
「那你的心就不該這麼亂。」他輕輕摟住她的肩，溫柔地說，「咱們就要跟悠奇一起上路了，有些事我想你我必須好好談談。」
伊莉絲滿臉疑惑地說：「小火苗？克雷恩，那是你的……花名嗎？」
「伊莉絲，你說……有沒有可能血魂之咒已經解掉了？」克雷恩想了想，試探著問。
他們悄悄走近，來到了孩子們的前方，改造過的聖堂大門的正對面。
「嗯，講得很清楚，不過其實和我無關。我早就說過，我什麼都沒有指引，我也指引了一切。」
「我只負責提供信息，不負責指點眾生的愚蠢。你知道的。」羅森特看向伊莉絲的臉，「嗯……烈焰之母這個叫法她會喜歡點嗎？要不青瀾？」
尤其是，他撿回了一些前世的記憶碎片。裏面那些對話表達的信息如果沒錯，他的前世火天使弗拉米爾即使是神話時代實力還在巔峰的時刻，也絕對不是「那位」的對手。
這稱呼讓伊莉絲瞬間瞪圓了眼睛，猛地轉身盯住羅森特，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緩緩說道：「塔恩先生，這個玩笑很無趣。」
他抬起手指搖了搖，「你應該明白，他跟我之間所用的『永遠』，可就是真真正正永遠的意思。」
「我覺得，你說的好像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克雷恩皺起眉，苦思冥想其中的含義。
這種完全相左的稱呼讓伊莉絲心裏更加不屑，煩躁地搖搖頭，「隨你高興吧。反正我來找的不是你。」
「只有這些嗎？伊莉絲，你悶悶不樂，可不只是一天兩天了。」克雷恩放緩馬車的速度，考慮和她好好談一談，趁著她正因為羅森特的胡言亂語而心神不寧。
「沒有，因為關鍵的信息，珂琪雅早就告訴你們了。我不喜歡重複重要的話，一次也不想。」羅森特的口氣變得有點神經兮兮，「我只對我朋友重複過三次，可我騙了他。是不是很有趣？」
伊莉絲心滿意足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樣他後面那對奇奇怪怪的話也就可以解釋了。我把熏牛肉認成烤雞，多半就是說，我把悠奇救我引起的感激錯以為是血魂之咒帶來的愛情。至於拚命吞火腿……」
「他……有『資格』跟『你』交朋友？」沒想到在此時此地得到了關於暗星之王真身的線索，克雷恩的心情真是複雜得難以言喻。
「伊莉絲最近心情的確很不好，我猜到了點原因，但不敢確定，能給我一個小小的指引嗎？」
「你怕你姐姐繼承不了王位？」
「他為什麼喊我女王陛下？」伊莉絲本來就在糾結血魂之咒的問題，而克雷恩聲稱那是全聖域最好的占卜師，這讓她的心裏就像壓了七八個光屁股的克雷恩，難受得要命，還沒辦法掀開。
克雷恩帶著友善的微笑走過去，「我以為也是你的朋友。」
克雷恩皺了皺眉，「我沒見過，那是什麼東西？」
悠奇苦笑著說：「蕾希亞阿姨，你可以專心趕車，真的。」
「悠奇，」伊莉絲馬上堅定地說，「他肯定指的是這個，我錯誤的親密感就是這個結，根本就不該存在，是虛假的。」
「你不用跟她學，多蹭蹭她的好運氣吧。你這輩子，不會再遇到可以媲美她的福星了。」羅森特丟下手裡的草葉，掉落的碎片正好拼成了四葉草的形狀，「哦，這句不算指引，是我送你的一次占卜。免費。」
「你在躲避什麼，躲避你的命運嗎？」克雷恩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告訴我吧，伊莉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可能愛上了一個異族？」
她痛苦地點了點頭，「你也聽到那個瘋子不停在喊我什麼了，他說我是女王陛下。天哪……克雷恩，這太可怕了。」
「我喜歡稱呼本質。」羅森特勾起一絲微笑，但伊莉絲還是從他的眼中看不到半點笑意。
伊莉絲這才反應過來身上還沒穿什麼東西，但她在克雷恩面前已經沒有多少羞澀可言，不僅沒急著去接衣服，反而笑嘻嘻把腿一抬，垂手從纖細的腳踝一路向上摸到黑色絲襪的頂端，嬌俏地說：「你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內襯嗎？剛才都不捨得脫。」
「這怎麼能是誤會……」伊莉絲苦笑著橫躺在他腿上，讓水藍色的長發順著他的膝蓋垂下，「克雷恩，我並不是輕浮的女孩，我根本不至於因為悠奇拚命救我一次就感激到那種程度。而且……你不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嗎？」
「所以這樣的話並沒有實際意義。」伊莉絲撇了撇嘴，「你要是遇到我之前能想明白，並因此決定去解決巨神甲蟲，才是他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