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英雄
第二六九章 焦土！炎龍吻過的城市
可對方的回答，實在讓他沒有想到。
觀察了一下屍體的狀況，布拉姆判斷，火精靈部隊離開這裏不會超過兩天。
精細的屠殺鋪開在這城市的每一處，就算是伊莎、布拉姆這樣的精英哨兵，也根本數不過來建築物間到底殘留著多少屍體。
注視著閃閃發光的箭簇，克雷恩小心地走近幾步，抬高雙手說：「那邊的城市和村莊都被毀掉了，是火精靈軍團乾的。他們往南去，去封鎖近海那邊的城市了，我們是水精靈伊莉絲公主殿下派來送信的特遣小隊，我們很久沒有收到水衛軍團的信息很著急。能讓我們進去跟你們好好談談嗎？我們必須儘快找到聯軍的指揮官。」
克雷恩眉心緊鎖，說：「那這個方向……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們要封鎖近海的逃亡通道？」
沒有感覺到生命的氣息，小隊很快進入到城市之中。
伊莎和布拉姆馬上趕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路徑，向南探出數百米，折返回報，火精靈軍團的確轉向了南方，而且，也不知道是行進得頗為匆忙，還是覺得已經沒有掩飾的必要，之後的痕迹清晰可辨。
「可我現在沒有時間去問伊莉絲。你知道多少，告訴我就是。」
「對不起……」奧妮婭點了點頭，抿緊嘴唇，抱著法杖加快了腳步。
奧妮婭有點惱火地說：「可沒有駐軍，就太過分了吧？聯軍指揮官難道已經放棄掉蜂窩岩林地的門面了嗎？」
「行了，既然大致上已經確定了對方指揮官的身份，庫諾依，你對達妮艾露了解多少？」克雷恩打斷了可能發生的爭執，帶隊離開了那片「慶功」遺址，皺眉問道。
「是！」
水衛軍團佔據著聯軍中六成以上的兵力，他們堅持己見，分為兩支鎮守在兩座要塞中，獸靈主導的本地軍團，則遊走在兩座要塞之間，想要找機會和希達里安的軍團正面決戰。
得到的答案讓他知道，情況果然很不樂觀。
同樣是嗅到了不安的氣息，錢糧充沛的索尤蘭擺出的陣勢倒是比小村子威嚇力大得多。
「馬馬虎虎吧，其實伊莉絲殿下跟她直接打過交道，說不定比我還熟。」庫諾依回想了一下，略帶譏誚地說，「公主殿下好像還挺崇拜她，覺得能在火精靈軍中爬到那個位置非常了不起。」
不僅是殺戮蔓延過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曾經對待村莊的慷慨也在此被徹底收回，看上去能有戰利品的房屋，全部遭受過徹底的洗劫。
但現在，他已經不會再說在那種天真爛漫的蠢話，他站起來，果斷下令：「咱們繼續向西，一定要儘快找到蜂窩岩林地還活著的異族，出發！」
克雷恩拿出隨身的名符，魔力激發上面的印記，亮起了精靈語的標識，「請相信我們，如果你們不儘快拿出行動，炎龍之吻的大軍，就會把蜂窩岩林地一口一口徹底吃光。」
那四個警備團員交頭接耳地說了幾句，終於放下武器，打開了路障。
「這座城市的規模不小，看位置，戰略樞紐的重要性也不會太低。可為什麼，屍體里能看到有裝備的反抗者都是城市的警備團？水衛軍團和當地異族精銳合流后的聯軍，就沒有在這裏駐紮一點兵力嗎？」
警備團員的表情都顯得驚疑不定，其中一個顫聲說：「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傳言，說水精靈女王也打算趁機清洗領內異族，所以才會讓我們的同胞和人類一起殺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當棋子。」
風鷹蝠們甚至已經在屋頂築巢，過於豐富的食物讓這些沒有攻擊性的魔獸表現出了鮮明的領地意識，用叫聲驅趕著想要分一杯羹的烏鴉，和緩緩走過死寂街道的小隊。
「能判斷出他們之後的行軍路線嗎？」在村裡繞了一圈后，克雷恩皺眉問道。
「真抱歉，親王閣下，這裏現在沒有政務官，也沒有事務官和稅務官。」那個隊長滿臉哀傷地說，「上個月這裏的所有官員就已經跟隨部隊撤走了。城市裡只有人民，閣下，這裏現在只有我們這些人民。無處可去的人民。」
火精靈的部隊
如果來的是土精靈的部隊，興許這些城市的居民還能抱著那卑微的幻想轉換到新的統治者名下，謹小慎微地苟活下去。
庫諾依點頭說：「要看部隊的規模，火精靈能抽調來的兵力不會超過三萬，如果只有兩萬左右，徹底清理這座城市的確需要至少兩天。三萬的話，連夜忙碌一天就差不多。」
庫諾依皺眉道：「平民沒有撤走倒不是不能理解，內戰打到現在，還並沒有發生過針對平民的大規模屠殺，大家心裏興許還有個隨便你們打，我們過好自己日子就行的樸素幻想。」
話音未落，伊莎就匆匆忙忙從前方兜了回來，滿臉戒備地說：「親王閣下，前方發現紮營過的痕迹，沒有進行過仔細清理掩埋，應該是火精靈士兵留下的。」
「請帶著我們一起走吧，大人。」老人滿臉無奈地說，「沒有一個領導者，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夕陽西下之前，他們總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滿身汗水地跑進了目標城市，索尤蘭。
可惜，最後他們等來的，是明顯背負著火精靈王殘酷指示的炎龍之吻。
「對啊，這是為什麼？」克雷恩楞了一下，「這邊是東北方的第一座大城市，如果土精靈的部隊進攻，這地方首當其衝，為什麼……沒有士兵參戰？平民也沒有撤走？」
只是克雷恩沒想到，達妮艾露在這個故意放出的生路上，竟然布下了這麼多殘酷的軍用陷阱，屠殺的，還都是些慌不擇路急於脫身的平民。
「克雷恩，」徹底離開那座死城的範圍后，蘇米雅靠近克雷恩身邊，有些猶豫地說，「我有一個問題，暫時沒有想到答案。」
沃土城在西南兩個要塞的保護範圍內，暫時應該說平安無虞。達妮艾露沒有第一時間進攻索尤蘭，而是南下封路，按照小隊的推測，很可能是準備掃蕩掉要塞控制區外的所有城市后，直接駐紮在索尤蘭依靠這裏充沛的補給釘死要塞範圍內駐軍北上東進的路線。
「那從這裏南下，火精靈部隊要襲擊哪裡？」克雷恩的手指飛快地滑動，「明明往西城市更多，也更靠近那兩座要塞不是嗎？」
時間還早，簡單探索了一下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克雷恩當即決定繼續向西南側進發，從炎龍之吻的作風來看，如果異族聯軍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從而判斷失誤，最後全部葬送在這片林地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從什麼角度出發，他都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糟透了。」克雷恩咬牙說道，「哪怕能讓咱們遇到一個倖存者也好啊。到底誰能告訴咱們，這裏發生過什麼事？」
然而，面對達妮艾露的軍團，這種程度的抵抗，不過是撓痒痒不小心撓破皮的等級罷了。
他們知道那邊多半是出事了，但村子里只有五套裝備，剛夠武裝起五個警備團員。而那個自告奮勇出發過去打探情況的年輕獸靈，也已經三天不見蹤影了。
幾個向東出發辦事的村民，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情勢越來越危急，聯軍內部的意見也開始出現分歧，有一部分人類指揮認為應該趁著手上兵力充沛有談判的資本，與土精靈一方和談，簽訂暫時的和平協議，專心對抗火精靈的威脅；一部分人類指揮認為應該集合聯軍的全部兵力，設法從北方突圍，趕去和水精靈的支援會合；而大部分獸靈指揮都堅持在要塞附近和火精靈軍團決一死戰，甚至期待著打勝后反攻入火精靈王國境內，為曾經受到的欺辱報復。
這可是女性主導的水精靈王國才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在火精靈王國，作為精英的火精靈士兵里只會允許不超過三分之一的女性擔當輔助或射手，順便，還要負責解決長期作戰下其餘火精靈必須妥善安置的原始慾望。
齊刷刷的應答聲中，臉上帶著失望的奧妮婭低下頭沉默不語，她扭臉看著
到最後魔力都用完了還不滿足，抬手一個激活放給自己，又刷刷刷地開始施法。
「什麼？」保持著對開闊地的感知，克雷恩輕聲問道。
但克雷恩並沒有猶豫，馬上就高聲回答道：「很抱歉，我們需要儘快趕到要塞，整合聯軍來挽救更多的性命。火精靈的部隊南下了，只要你們別在村子里依依不捨，耽誤太多時間，絕對來得及逃。記住了，不要停，路上的城市並不安全，一定要找到聯軍駐紮的地方，剩下的，就祈求自己的好運吧。」
剩餘人類的軍力只有區區幾千，根本無力防衛廣闊林地的其他地方，在單方面向土精靈的包圍部隊示好后，就乾脆地撤退到了南部，留下一些平民只要不抵抗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謊話，放出了大片無駐防的城鎮。
「戰場清理得太細緻了。」走到城市的中央廣場，低頭看著被血染紅的水池，克雷恩盡量樂觀地說，「再加上這麼大規模的屠殺，火精靈的行動速度不可能太快，光是在這裏，就需要耽擱至少兩天吧？」
「根據我的了解，她最先是憑藉實力出名的，大家都說，那可能是火精靈王國近四百年來第一個女劍聖。」庫諾依仔仔細細地整理著答案，好符合血誓對她的限制，「在軍隊里，有實力就一定能出頭，儘管作為女性在那邊出頭可能難度稍微大一些，但她確實夠強。本來希瓦拉家族給她預定了婚約，可她覺得自己還有發展的餘地，發起了一場決鬥，把未婚夫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從那起聲稱不會接受比自己弱的丈夫。」
水衛軍團的總軍團長，被七名暗精靈刺客以近乎死士的方式殺死在組織商討最終決策會議的路上。
伊莎馬上蹲下，指著東北部的一個點，「地圖上沒有標註村落，咱們在這兒。」
他們仔細清理城市之後，選出了上百名不敢抵抗的軟弱俘虜，這些俘虜沒有被殺，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年輕、英俊、美貌。
她看精靈們並不是很理解的樣子，蹲下繼續說道，「他們要盡一切可能減少倖存者，來維持情報封鎖。我猜，異族聯軍一定是被火精靈用什麼計謀欺騙著，雙方情報的不對等，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面。」
克雷恩望著無數屍體中的這小小一幕，伸腳撥開了四散掉落的釘刺，蹲下去，垂手抹合了那個母親圓瞪望天的眼睛。
托這隻心急火燎小雷狐的福，小隊的行進速度簡直翻了一倍不止，克雷恩和庫諾依這樣高速度的精英最後都小跑得有些發喘。
但他們的目的並不是追上那支大部隊，就他們這點人手，豁出全力也就能給對方造成數百傷亡封頂，根本動搖不了大局。
蘇米雅嘆了口氣，輕聲說：「瘋子，從來都是不分男女的。」
「不對，這不太可能。」普拉薇婭馬上反駁說，「這邊的農業和商業都遠比西邊面臨火精靈壓力的地方要發達，就是為了長期作戰，也應該保護住能給予補給的重要城市才對。士兵是需要吃飯喝水，需要拿到報酬，需要修理武器裝備的，只靠要塞能幹什麼？」
「我以為火精靈那邊的女性在軍中的比例不高。」克雷恩低下頭，看著男性屍體雙腿之間被細繩勒住當作玩具的器官，沉聲說道，「但顯然這場狂歡有大量女性參与。」
眾所周知，對城市金庫實施襲擊，等同於對全聖域的聯合金庫所屬商會宣戰。
「沒錯。」蘇米雅認真地解釋說，「火精靈軍團想要儘可能多地殺死蜂窩岩林地的所有居民，就一定要第一時間搶佔近海一側。無垠之海只要遠離海岸就會遇到兇殘強大的海怪，火精靈不可能冒著被海怪襲擊的風險出海追擊，這就意味著只要有人逃到海中，就有了不可控的生還機會。」
這片紮營地的規模不小，直接向前延伸到了一處村莊之中，當然，村子里一樣已經沒有活人，牲畜和雞鴨全被宰殺當作了
蘇米雅開口說：「克雷恩，你一直在考慮的都是對方會如何想辦法殲滅在這裏駐紮的異族聯軍。可如果……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這個，而是要儘可能多地殺死蜂窩岩林地的所有居民呢？」
不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稍微有點家底的村民，已經拖家帶口收拾行李向西逃亡搬遷，整個村子目前剩下的人口還不到頂峰時期的三分之一，剛剛夠維持田地不荒蕪下來而已。
「聯軍到底去了哪兒？」克雷恩壓制著火氣問道，這麼大的林地，駐軍怎麼可以失職到這種程度？
「我很忙。」克雷恩緩緩說道，「到了城市可不一定有空找你。不過分開也好，之後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大的危險，你更適合去個安全的地方泡泡酒館。」
經過伊莎和布拉姆的偵察，道路兩邊的荒林中陷阱更加密集，火精靈軍隊在西南方向上的布置簡直堪稱奢侈，逼得他們只能在大道上移動。
在希達里安指揮了一次中等規模的攻堅戰後，聯軍大部分主力不得不選擇向西轉移，趕去支援要塞防衛工作。畢竟對聯軍來說，火精靈的威脅要比土精靈大得多。
小隊里安靜了一會兒，通往下一座城市的路上不會再有陷阱，通知其他村落的任務也交給了剛才村莊的年輕人，他們可以盡全力趕路，也就沒了說話聊天的興緻和精力。
庫諾依從一間半塌的木屋頂上說：「我覺得是往正南去了，瞧那邊的灌木叢和被帶斷的樹枝，攻城器絕對是從那兒經過。」
奧妮婭的嘴唇顫抖起來，她輕聲說：「咱們之前就已經放棄了南方那些城市的性命，不是嗎？在咱們看來那只是個被放棄的選項，可……可在那些活生生的居民看來，就是失去一切，成為被宰割的牲畜。我……我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
「定下心往下一個地方去吧。」庫諾依扶著腰間的短劍，淡淡道，「這裏的一切都已經結束，就是通靈師也找不到還在徘徊的幽靈。有心思多想這個，不如加快點腳步，趕在下一個城市也變成這樣之前找到還活著的人。」
據說有經驗的將領在圍剿戰中並不會把所有方向都圍死，以免被圍困的目標失去希望拚命做最後一搏，但留下的那個方向，也往往不會是全無準備。
「是的。城市裡一定有酒喝。荒郊野外，我可沒辦法幫你弄到。」克雷恩閉上眼睛維持感知範圍的極限，並不敢完全放下心來。
奧妮婭滿臉不忍地扭過頭，庫諾依馬上皺起了眉，很擔心地盯著克雷恩，蘇米雅的表情，則轉眼就變得無比凝重。
「能救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克雷恩把標註好聯軍大概位置的地圖交給伊莎收好，提高聲音說，「儘快收拾好所有值錢的東西，離開村子向西逃吧。有聯軍駐紮的地方，至少你們還有個保障。對方是炎龍之吻達妮艾露，和可能超過兩萬的火精靈精銳，不想死的，就拋掉無用的東西，逃吧。」
克雷恩皺著眉說，「所以……咱們下一步該如何做？這樣下去，往南路上沿途的城市村莊都會被達妮艾露徹底清剿的。」
克雷恩緩下步伐，退到奧妮婭的身邊，沉聲道：「那你就多想想，如果咱們優柔寡斷來不及通知聯軍火精靈已經從背後殺來的消息，最後會帶來什麼毀滅性的結果吧。比眼下多出數倍數十倍的生命，都會因為咱們的無能而死。」
起碼有數百個手持武器的民兵，封鎖了東部所有入口，巡邏操練得有模有樣，比揮舞鋤頭的農夫拎著鎚子的鐵匠看上去能打得多。
「就是沿著這條路往西走嗎？那給我點錢，我要放神行術先過去。」雷系神獸的魔力遠比一般法師要強得多，完全有餘力掌握下位元素的很多魔法，琴有點不耐煩地抬起手，喚來了絲絲縷縷的綠色微光。
換做以前，克雷恩也許會毫不猶豫問出這個問題。
等到蜂窩岩林地被清洗完畢，恐怕火精靈王國就會把城市被毀滅的罪行，
火精靈的士兵敢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他們在財力上有了和聯合金庫作對的底氣，而是他們有信心，讓這個消息根本走漏不出去。
就不能都救嗎？
很快，在城市的東側，他們就找到了更明確的證據。
庫諾依冷笑道：「我親愛的克雷恩，你似乎搞錯了什麼，那是火精靈王國里發生的事，你不能當作外面世界的勵志傳奇來看。她能爬到此刻的位置，不光意味著她的實力和指揮能力都非常強，也意味著，她要比和她競爭的那些男性火精靈更加狡詐、殘忍、冷酷。看到平民女孩在士兵身下痛苦呻吟的時候，她只會覺得，自己的部下得到了充分的鬆弛和休息，說不定還要鼓勵他們幾句。」
「可他們就是這樣做了。」卡珊從進入城市起就滿臉陰沉，此時的口氣更是顯得十分不滿，「他們放棄了保護自己的同胞，像戰敗的野狗一樣，被嚇得夾著尾巴逃了。」
一直到數里之外，道路兩旁還能看到不知道衝破了多少艱難險阻逃出來的獸靈和人類，有幾個趴倒在地的屍體，在失去最後的氣息之前，依然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徒勞地爬往自以為能夠生存的方向。
那應該是普通精靈士兵沒有資格參加的限定狂歡。
「親王閣下！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啊！」還留在村莊的村民們聚集在了村中心的開闊地，村長走後暫時代理著管理職責的老人顫巍巍地扶著手杖驚慌失措地問，「到底誰能救救我們？」
一個被最簡單的彈出式釘刺陷阱扎穿了腳的母親拚命在倒下的時候把孩子舉高，卻沒想到，二段發射的釘刺還是貫穿了她單薄的身軀，把小小的珍寶刺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村民們並不是沒有察覺到異常，畢竟來自東方和北方的商路，已經有好一陣沒見到人來，就連會在固定日期經過的行商，也沒有按時出現。
「達妮艾露·法·希瓦拉。是她吧？」克雷恩握緊拳頭，輕輕吐出了這個名字。
路上暫時歇腳恢復體力的時候，琴把剩下的酒徹底喝完，她看著空桶裏面發了會兒呆，把桶隨手一扔，哭喪著臉說：「要到下一個城市才有酒喝嗎？」
不論是被蒙上眼的男屍，還是一絲不掛的女屍，都可以清楚看出，在他們生命中的最後一夜，經歷過怎樣殘酷而兇狠的折磨。
琴扁著嘴生了會兒悶氣，甩手散去了凝聚的風元素，嘟囔說：「才不要，那……大不了晚點喝到咯。」
恐懼來自未知。
他轉身向西走去，不再理會背後哀求的民眾，下令道：「出發，趕到下一個城市之前，不能休息。」
人類的耕種技術在整個聖域南北聞名，而環繞著大片良田的索尤蘭和沃土城就是人類辛勤開墾改進的絕佳代表，既沒有對周圍的林地造成太過破壞性的損害，又把收成提高到非常充足的程度，兩座城市加起來，足足提供了蜂窩岩林地超過七成的糧食，還有餘力把對土精靈王國的繳納額超量超期完成。
「克雷恩。」蘇米雅柔聲說，「一邊是已經來不及挽救的城市，一邊是還來得及挽救的城市，該如何做，其實不難選。」
離開城市邊界后，在通往西南的大路上，小隊見到了又一大片屍體，看樣子，是死於埋伏和提前布設的陷阱。
按照軍隊整體行進的速度，小隊今天只要連夜趕路，就很有機會追上。
灼熱的吐息之下，無人倖存，處處焦土。
那四個自警團員並沒仔細看，而是很戒備地依舊舉著武器，大聲說：「你們從東邊過來，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
最糟的打擊出現在上個月月中。
他的選擇沒有錯，大約一小時后，道路的前方，終於看到了滿臉戒備的獸靈自警團。
「出發，咱們必須抓緊時間了。」他沉聲說道，走在最前，小心留意著是否還有沒被觸發的陷阱。
克雷恩拿出簡圖鋪開在地上，抬頭問伊莎：「咱們大概在什麼位置？」
「比起風和水，火與土兩家元素精靈中的女性地位確實不高，甚至比很多人類王國都
「沒有婚姻的妨礙，她比尋常的女火精靈就多了不少上升的空間，大多數貴族女孩還在為了懷孕鞏固地位頭疼的時候，她的劍，已經收割過不知道多少翼人的靈魂。」庫諾依有些感慨地說，「王立警備軍上一個女軍團長，可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從上到下崇尚武力解決一切的火精靈王國，那是男性實力有明顯優勢的地方，她如果像一般女孩那樣溫柔和善，恐怕提升軍職的唯一方法就是學會在被騎著的時候夾緊屁股。」
就連城市中心通常不會受損的金庫，也被暴力拆毀，一個銀幣都沒有留下。
蘇米雅搖了搖頭，「那會耽誤咱們的速度。咱們必須儘快到達聯軍所在的地方，早一分一秒都好。」
「這是火精靈製造混亂的策略。水精靈王族千年以來的政策你們難道信不過嗎？」奧妮婭摘下兜帽，大步走到前方，「我就是伊莉絲公主的近衛，這位是公主殿下的夫婿，克雷恩親王，我們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深入到這裏，怎麼可能是把你們當作犧牲的棋子？」
嘴上這麼說，可實際上琴還是非常著急，歇好了再次上路的時候，她直接給行動最慢的蘇米雅加上了電涌魔法，然後就一直盯著小隊里腳步不夠快的成員一個連一個地套神行術。
「我們不是敵軍！我們是水精靈那邊趕來送信的！」克雷恩一邊高聲表明身份，一邊讓蘇米雅和琴走上前去，遞交身份證明。
普拉薇婭忍著噁心，諷刺說：「像她這麼殘忍冷酷的『女孩子』也實在不多！」
「這在火精靈那邊是很少見的事情。」庫諾依蹲下來，檢查了一具女屍雙腿間一塌糊塗的傷口，「看這瘋狂程度，顯然這幫女兵也沒有負責幫同伴排解。我想，我大概猜到指揮這場作戰的傢伙是誰了。」
所有目睹暴行的人都已死去，沒有證據，即便是聯合金庫，也不可能對火精靈王發起任何責難。
克雷恩有點疑惑地說：「這樣一個將軍，為什麼會縱容部下做出這種事情？」
單從拿來享樂的俘虜比例來推算，這支軍隊中火精靈里的男女比例，近乎達到了對半。
「那應該只有兩萬上下。」路上一直在觀察各種各樣的痕迹，伊莎開口說，「他們在這裏駐紮過至少一晚上，沒有連夜行動。」
原來早在上個月，希達里安·山火就率領一支軍團對蜂窩岩林地的西部邊境展開了壓迫，兩座要塞先後遭到了連續小規模襲擊，然後，要塞那邊的守備官就向聯軍指揮不斷求援，聲稱形勢非常緊急。
而且，她們被允許參与到這種狂歡中，說明地位至少和男性士兵持平。
克雷恩神情一凜，「全員警戒，走，咱們過去看看。」
克雷恩迅速表明身份，與民兵隊長溝通后，乾脆地說：「這裏的政務官是誰？他現在在哪兒？」
庫諾依從另一側冷冷說道：「不要覺得生命的數量沒有比較的意義，當沉甸甸的現實壓過來，必須作出選擇的時候，幾十條命就是不如幾百條命，幾百條命就是不如幾千條命。更何況，蜂窩岩林地至少還有近十萬條命。」
「沒錯，就像水精靈王國的男性將領往往會提高部下中的男性比例來讓自己安心一樣，火精靈王國會出現這種狀況的部隊，應該只有那位炎龍之吻大人。」庫諾依勾起一絲微笑，「火精靈的世界里，女孩子能爬上高處的實在不多。」
「不要急著下判斷。」索亞輕輕拍了拍背後的箭袋，「沒有十足的把握，弓手不能隨便放箭，對事情的判斷也是一樣。咱們只看到了獵物的很小一部分，你看到了犄角，他看到了蹄子，但拼起來一定會是鹿嗎？可以衝著中間放箭了嗎？」
村莊中瀰漫著惶恐的氣氛。
自那時開始，聯軍就分崩離析，再也統合不出一個明顯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