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機》坎六篇 弱水三千

第六章 變數的犧牲品

坎六篇 弱水三千

第六章 變數的犧牲品

「這世界上不存在『也許』,只有充滿變數的結果。」方展抬起頭,恢復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而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儘力控制這種變數,讓結果變得並不太壞。」
當方展大包小包地從門外進來時,黃易松把剛才的情形向他敘述了一邊,方展只是點點頭,走到電腦前把轉錄下來的視頻播放了一邊,接著就跟沒事人似地跑去把熟菜裝盆,一邊倒上啤酒,一邊招呼黃易鬆開飯。
早在出門前方展就從GoogleEarth的衛星地圖上了解了城西食品倉庫的樓群分佈,打計程車上下來之後,他便熟門熟路地攀上了附近一座高樓的天台。
鋼針是胡樂射出的,他看出張磊沒有放他們走的意思,既然如此只有先下手為強;張磊並沒有射中劉孜飛,疼痛使他的瞄準偏了一些,子彈擦著劉孜飛的頭髮飛了過去;貨物是呂澄用拳頭砸飛的,用來阻擋張磊,同時他推動推車趕上前掩護劉孜飛。
冷血,黃易松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蹦出了這個詞眼,他突然有種莫名的疑惑,這個總是掛著懶散笑容的方展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當初真的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嗎?
「上天台!」
「當然明白,我今天是來幫你找證據的,東林小區失蹤的那兩具屍體就在冷凍庫里放著。」劉孜飛摸了摸鼻子,「不過,我沒料到你帶人會來這裏,照證據辦事的話,我一定脫不了干係,所以我必須自保。」
遠處,警笛聲大作,幾輛警車呼嘯著趕往城西食品倉庫區域。
考慮到疑犯之前的殘忍行徑,帶隊警官當即安排刑警們密切監視大樓內部情況,並用對講機向總台申請後援,可當通話完畢時,他卻發現第三小組的刑警們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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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帶隊警官極力勸阻那些情緒激動的刑警時,一名負責搜索現場的刑警飛奔了過來。
手下的刑警不能有事,劉孜飛也不能有事!
刑警們越過了受傷的張磊,老耿俯身看了下他的傷勢,連忙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黃易松是個卦痴,但絕對不是白痴,他當然能夠明白,方展此刻並不只是在感慨往事或惋惜故人的變遷。事實上,如果往更深一層去思考的話,這些浮現在表面的反常現象很可能正預示著某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沒有預期的槍聲,手持高爆手雷的劉孜飛依舊好好地站在那裡,張磊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隱忍之餘,黃易松多少有些感嘆,對一個卜者來說,無論生老病死飛來橫禍,應該都是看得很透的,況且自己年輕時也曾見過不少類似的場面,那會兒似乎並不如現在這麼於心不忍,看來人老了,這心腸也就硬不起來了。
在離本田CR-V還有五米的時候,劉孜飛突然停下了,回頭和身後兩名男子說了些什麼,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子當即點了點頭,返身又走回了冷凍庫,另一名面帶笑容的男子卻搖了搖頭,很不情願地踱著步慢慢走向本田CR-V。
張磊的腮骨鼓了起來,面對這個判若兩人的老同學,他不能罔顧法律,又不能拿刑警們的生命做賭注,他略略側身,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下,其餘刑警已經退後了一段距離,如果能夠全速奔逃的話,他們應該能夠脫離手雷的殺傷半徑。
「回頭給張磊提個建議去。」方展當時吐了吐舌頭,「狙擊小組應該再配備個聲納探測儀什麼的,不然讓人滅了都不知道為啥。」
慘,的確夠慘。
聽到槍聲的第一和第二小組的刑警們相繼趕來,三組匯合的刑警迅速向車子圍了過去。
閃光,爆炸,屍塊橫飛,饒是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的黃易松,看著也不由得有些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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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擋箭牌倒是挺合適。」方展一邊咧嘴樂著,一邊在樓外迅速爬著。
他的語氣顯得十分輕描淡寫,彷彿正在敘述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四!」胡樂笑著看了眼劉孜飛,高爆手雷準確地拋向了奔來的刑警。
「別費勁了,給你扎的那一針,至少要一小時后才會失效。」胡樂笑得分外燦爛,「九叔交待過,我和呂澄絕不能離開你半步,可我又不想和你一起進警局,所以……」
一個年輕人懶懶地看著身邊掠過的警車,回頭望了望遠處閃過的光亮,重重地嘆了口氣。
「劉孜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張磊擺擺手,示意其他刑警退後,九二式手槍瞄著劉孜飛的眉心。
「媽的!絕不能讓那幫狗日的跑了!」狙擊手魯建軍狠狠地拽下警帽,「我們搜!就算把全城的地皮都翻一遍,老子也要把他們給揪出來活剝了!」
樓為尖形,按五行來看應屬火,是離卦,警察本就屬火,火火相疊有槍火激戰之相。方展在尋找藏身處時已經估計到了這一點,參考警方的行動程序和附近樓宇高度,他很容易就判斷出了這座樓一定會成為警方狙擊小組的制高點。
「石頭,我好心給你提供破案材料和證據,你反倒來抓我?」劉孜飛的表情有些黯然,「這麼多年的老同學,你竟然連我都不信任了。」
劉孜飛看了看張磊手中的槍,居然笑了:「如果我剛才就急著把手拿出來,恐怕早就被你手下那些愣頭青爆頭了。」
胡樂聽著腳步聲,臉上的笑意瞬時濃重起來,左手輕輕一拍劉孜飛的肩膀,右手一捏一轉,那顆高爆手雷已到了他的手裡。
「不要過去!」張磊拔出肩頭的鋼針,厲聲叫道,「小心……」
說著他又揚了揚手裡的高爆手雷:「就算你們從我鬆手的那一刻開始起跑,七秒時間也不夠脫離它的殺傷半徑,所以還是麻煩你讓條路出來。」
「好吧,我讓你走。」張磊緊繃的臉緩了下來,左手卻悄然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鍵,嘴裏吐出一個奇怪的詞眼,「獵兔!」
「我知道。」方展點點頭,煙捲上的火光閃動了一下,「不過,我選擇了袖手旁觀,任由他們死傷殘廢。」
「這個樓層高度不夠。」
在經過三號小組埋伏的樓層時,方展聽到了裏面的騷動。
相對黃易松來說,方展似乎看得很透,甚至還顯得有些沒心沒肺。
出現在冷凍庫門外的正是如假包換的劉孜飛,張磊的希望完全被打消了,緊接著出現的另外兩名男子張磊並不認識,但其中一名的頭髮上還殘存著一些冰霜,這點足以讓他肯定劉孜飛一行人來此的目的。
除了按車牌通知交通警攔下那輛出租外,二號小組只能勻出部分警力迅速搜查附近區域,按他們的判斷,方肯定就藏匿在附近的某處。
預知未來,趨吉避凶,千百年來這些詞語已與卜術密不可分,對一個卜者來說,也許重要的並不是如何去預見人們的命運。
「怨恨?!難道他把自己誤殺手下的責任全都歸罪於你了?」黃易松有些愕然,但很快便理解地點了點頭,「如果你沒有救他,也許……」
「是的,如果當時我沒有救他,他就是因公殉職,雖然會死,但也死得其所。」方展自嘲地笑了笑,「可現在他卻背上了一個誤殺同事的罪名,對他這樣的警察來說,這比死更殘酷。」
爆炸后,地上出現了一些不斷翻滾蠕動的「東西」,有的枝枝丫丫,有的只剩那麼一大塊,形態各異動作奇特,個個都在地上拖出了大小不一的深色痕迹。看到這裏的時候,黃易松忍不住把臉側了過去,他知道,就在十幾秒之前,這些奇怪的「東西」還都是生龍活虎的大小夥子,可轉眼間卻變成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樣子。
胡樂沖他一笑,拔掉了手雷上的拉栓,嘴裏數著:「一、二、三……」
方展繼續往下爬,繼續嘆氣,劉孜飛肯定是聞出了味道,事先估計好了地形條件,所以才會在拿出手雷時往一旁走了兩步。
眼前這個男人究竟還是不是自己當年認識的那個劉孜飛?!
屋裡的氛圍變得沉悶起來,黃易松依舊執著地盯著方展的眼睛,卻沒有再說什麼,方展並沒有避開他的眼神,自顧抽著煙,神色顯得極為淡定。
「那些人……」黃易松嘆了口氣,終於忍不住打破了這種沉寂,「你本可以救他們的。」
「怎麼,菜不對胃口?」全力殲滅雞腿后,方展灌了口啤酒,「黃老伯,你可別餓著肚子,咱後面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劉孜飛的懷裡是手槍?還是其他的威脅性武器?張磊已沒有時間思考這個,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行動了。
石頭,那是張磊在警校里的綽號,只有少數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才會這麼稱呼他,多年以後原本就少數的幾個同學中就只剩下劉孜飛一個了。
劉孜飛一定是覺察到了什麼,張磊對這個老朋友的脾性很了解,按劉孜飛的從警經驗和個人能力來說,如果他此刻已覺察出周圍有警力布控的話,一定會設法找出逃離的方式。現在貿然出擊,只會加速他的逃離,更何況劉孜飛當年在警隊曾連續五年奪得手槍射擊冠軍,張磊並不想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砰,疼痛下,張磊手中的槍響了。
炫目的閃光下,轟響聲驟然爆發,天空中落下了無數的液滴,劉孜飛伏在地上,嘴角嘗到了一片腥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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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的四個小組行動十分迅速,負責跟蹤方展的刑警丟失目標時,一號和二號小組已經開始了布控工作,擔任狙擊任務的三號小組也在倉庫附近的制高點佔據了有利位置,張磊帶著四號小組遠遠地監視著冷凍庫的大門。
「也許我老了,看不得這些慘不忍睹的場面。」黃易松失望地搖搖頭,神情落寞道。
在第三小組裡,魯建軍和另兩名刑警都曾在部隊服役過,作為狙擊手,追蹤能力是相當出色的,不管那三名兇手以怎樣的方式逃離現場,他們都有把握找到一定的線索痕迹。
「你是不是想說,我很殘忍?」方展盯著手上的煙頭,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懶懶的笑容。
當110報警中心派出的警察到達現場時,冷凍倉庫前已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景象,現場布滿了大片的鮮血和碎落的屍塊,除了負責狙擊的第三小組外,張磊所帶領的其它三個小組均傷亡慘重。
當看清他手中握著的東西時,張磊和周圍的刑警心中都是一震。那是一顆黑色的圓球狀物體,上面有個帶金屬環的拉栓,而此刻那個金屬環正套在劉孜飛的拇指上。
他現在所注視的方向,正是三號小組埋伏的大樓。
「殘忍?呵呵,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殘忍。」黃易松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困惑,作為卜者,我們的價值究竟在哪裡?」
只要把劉孜飛等人困入麻煩中,他的計劃就算完成了,至於後面怎麼樣與他毫無關係。當然,憑心而論方展並不希望雙方出現傷亡,尤其是劉孜飛和張磊。
「目標被障礙物擋住了,無法瞄準!」
這麼一來,當方展下車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發現,直到負責跟蹤的刑警循跡跟到這裏時,二號的幾名刑警才聞訊趕來。
值得一提的是,方展和三號小組上的是同一幢高樓,這可不是巧合,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方展就無法躲過二號小組的快速搜查。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剛才那名滿臉絡腮胡的男子推著一推車的貨物從冷凍庫中走了出來,剛出門口便被老耿和另一名刑警用槍制止住了。
狙擊小組所在的高樓,監視小組是不會來檢查的,方展正是鑽了這個顯而易見的空子,但為了謹慎起見,他沒有從樓內上頂層天台,而是手腳並用地從樓外牆面爬了上去。
桌上擺著兩瓶啤酒,一隻烤雞,外加兩份熟菜。
第三小組的刑警奔到樓前,魯建軍在問清情況后,咬牙切齒地端起了槍:「你們守住門口,其它的就交給我們吧!」
轟,一箱貨物飛向了張磊。
看到這一切時,第三小組的刑警連眼睛都紅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那三個目標居然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但趕赴現場的帶隊警官還是極力勸阻了他們,雖然同樣悲憤,但他還是十分清楚作為一名警察所肩負的責任。理智告訴他,如果真的放任這群紅了眼的同事肆意搜索的話,事態很可能會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刺耳的警笛聲不斷回蕩在城市的夜空中,這使得許多正在忙碌著某些「生計」的人有些惴惴不安,當然,這會兒奔波于城市大街小巷的警車並沒有閑心去管他們,他們今晚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快將城西食品倉庫特大襲警事件的兇手抓捕歸案。
但一輪快速搜索之後,方展依舊是蹤跡全無,這小子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
「現在說這話或許對你有些殘酷。」黃易松點點頭,不無感慨地說道,「看來當初你並不應該救劉孜飛,雖然他會因此而死,但對你對他,這樣的結果也許是最好的。」
「待在原地,舉起雙手!」包括老耿在內的五名刑警呈半月形迅速包抄,五隻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劉孜飛和另一名男子。
那名面帶笑容的男子已走到了本田CR-V邊上,聽到叫聲笑著搖了搖頭,很是聽話地舉起了雙手。劉孜飛也舉起了手,但只是左手,右手依舊放在懷裡,似乎正攥著什麼。
說著,他慢慢地從懷中抽出了右手,身子同時向一邊走了兩步。
不遠處的高樓上,方展不由連連嘆氣,他正順著外牆往下爬。
「希望不要是老劉。」他心裏暗暗祈禱著,其實對這類無謂的迷信行為張磊一直是嗤之以鼻的,但今天他卻希望這樣能管用。
三號小組的刑警架好了槍,密切注意著冷凍庫的大門,一付嚴陣以待的架勢,方展從樓外另一側經過時還特意張望了一下,四名刑警的裝備都挺不錯。
「見鬼了,才幾分鐘的時間,難道他能長翅膀飛了不成?」二號小組的帶隊刑警百思不得其解。
「這東西的引爆時間好像是七秒吧?」劉孜飛皺著眉頭想了想,「嗯,沒錯,以前反恐培訓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話音未落,胡樂抬起了右手,將遙控裝置上那紅色的按鈕重重地按了下去。
爬樓的時候,方展手腳上戴著一種特殊的抓鉤,那是從先前的九菊一派忍者身上弄下來的。這玩藝兒的確好用,方展甚至有點佩服這些爬牆頭的行家了,看來不幹好事的時候,應該多向日本人學學,在這方面他們的確有很高天賦。
「劉孜飛以前是警察,一個很出色的警察。」盯著畫面上那個手持手雷的身影,方展的語聲顯得有些悵然,「我第一次救他的時候,場面和今天很相似,只不過,當時拿炸藥的是個亡命之徒,而他則是個拿著警槍不顧生死的警察。」
方展不會飛,他只是動作和體力異於常人而已,當然,還有他的智商。
「就在我第二次救了劉孜飛之後,他卻親手誤殺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兩名刑警,隨即便失蹤了。」方展再次點起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我記得他失蹤前在警局對我說的那些話,記得當時他那種恨之入骨的眼神……」
「警察的信任是建立在法律和證據上的。」張磊握著槍的手絲毫未動,眼中卻流露出一絲不忍,「這是你告訴我的。」
※※※
因為這兩步,連身在天台最高處的方展也看不到他了。
「菜不錯,只是我有些食不下咽。」黃易松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那些警察,太慘了……」
嗖,一根銀色的鋼針詭異地射中了張磊的肩頭。
「行動!」看到劉孜飛的眼神,張磊果斷地下了命令。
「可現在來看,他們三個應該是合作關係,而劉孜飛在其中似乎還佔了主導的位置。」黃易松不由站起身,慢慢走到電腦桌旁。
說完這些,方展沉默了,嘴上的煙捲燒得很快。此刻的黃易松對方展已完全沒了剛才的憤然,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莫名的同情。
站在本田CR-V邊的胡樂聳了聳肩,他的身子恰好被車身擋住,根本無法瞄準;推車后的呂澄咧嘴笑著,他被身前的貨物掩護了起來,狙擊手同樣看不到他。
張磊沒有回答,左手做了一個「待命」的手勢,視線緊緊地盯著劉孜飛的一舉一動。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時候,張磊心中自有打算,警力才剛剛布署好,劉孜飛等人就走出了冷凍庫,這不是拍警匪片,每當警方布控好犯罪分子就現身束手就擒。
「變數,卦中根本看不出的變數。」
「胡樂!」劉孜飛對此猝不及防,剛想制止,肩上一酸竟然用不上力,一根細細的鋼針不知什麼時候插在了他的肩頭。
不過,「百密一疏」這個詞卻恰好用在了他們身上,出租司機停車的小巷正位於城西食品倉庫的外圍地帶,夜色中很難分辨,負責控制附近小路巷子的二號小組又將注意集中在了倉庫附近。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放你走。」張磊再次瞄準了劉孜飛,大聲道,「老耿,你們全部撤離到安全位置,通知其他人圍捕疑犯!」
轟!大樓入口處,一個黑色的背包閃出了橘色的光芒。
這場戲的演員太能即興發揮了,當看在望遠鏡里到劉孜飛手中的手雷時,他很是佩服劉孜飛的應變能力,但這麼一來他這個導演卻不得不提前離場了。
「胡樂,我再說一遍。」劉孜飛掙扎著想靠近胡樂,但身體卻完全不聽指揮,「你這麼做是在濫殺無辜!」
菜並不是不對胃口,對黃易松這樣的老江湖來說,沒有什麼食物是不能下咽的,他只是沒什麼食慾,胃裡有股奇怪的飽脹感,讓他憋得十分難受。
方展回來前,黃易松一直盯著電腦屏幕,雖然視角並不怎麼好,畫面也常常會出現一層層的跳幀現象,但他還是看清了現場所發生的一切。
夜間潛入冷凍庫,這本身就是件令人生疑的事情,何況現有的案件線索中冷凍庫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藏屍場所,就算目前並沒有這三人犯案的直接證據,但也已經可以將他們設為嫌疑人了。
「我再說一遍,老劉。」張磊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舉起你的右手。」
「狙擊手是看不到我的。」劉孜飛搖搖頭,「當然,也看不到他們。」
「報告,南邊的大樓里發現可疑情況。」那刑警迅速彙報道,「我們已經封鎖了大樓出口,現在正在向疑犯喊話。」
「我第二次救劉孜飛的時候是在醫院,一開始追殺他的是這個人。」方展指了指站在本田CR-V旁的胡樂,「而站在倉庫門口的那個是後來出現的,當時他假扮成老秦的樣子,混進了病房,想趁亂殺了劉孜飛。」
大樓樓頂,胡樂正笑嘻嘻地注視著樓下的動靜,手中拿著一個煙盒大小的遙控裝置。在他身後,劉孜飛半身癱軟地靠在呂澄身上,一臉憤怒地盯著胡樂的背影。
「張隊,咱們行動吧?」見三人接近停在門外的本田CR-V,老耿提議道。
「本片由方展親自導演並監製。」方展站在天台上向四下鞠了一圈躬,「各位觀眾,請盡情欣賞。」
黃易松坐在桌邊,手裡的筷子一動不動,在他對面,方展正呲牙咧嘴地與一條雞腿奮力搏鬥著,並時不時地拿起一旁的酒杯喝得滋滋作響。
黃易松有些不明白方展的用意,雖然他曾聽方展提及過當初發生的一些事情,對劉孜飛的背景也有一定的了解,但從方展現在的語氣來看,似乎這其中還有著某些更為複雜的因素。
劉孜飛卻沒有動,直直地站在了最後停下的位置,眼睛看著一側,右手慢慢伸向了懷裡。
說到「慘」字時,黃易松故意拖了個長音,眼睛看著方展,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實上,他這麼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只是下意識地想看看方展的反應,希望能夠在這個天卜身上找到一些人性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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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既然平時不信,那關鍵時刻就更不要相信,否則失望會更大。
高爆手雷,張磊認識這種危險的爆炸性武器,當然他也知道這種武器在拔除拉栓后,要經過七秒延時才會爆炸。但他卻不知道劉孜飛身上居然還藏著這個東西,而且還用它來威脅自己。
高樓天台的視角不錯,方展觀察了一下局勢之後,便按計劃撥打了110報警電話,就在他掛上電話的時候,冷凍庫的大門開了一條縫,當頭走出的那個人正是劉孜飛。
滋,煙頭在啤酒中發出了一聲輕響,方展拍了拍手,起身走到電腦前,快速點開視頻窗口,將畫面定格在了一個位置。黃易松回頭看了看,畫面上所顯示的正是劉孜飛和張磊對峙的鏡頭,除了兩人的劍拔弩張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有變數就有犧牲品,劉孜飛,你究竟變成了什麼樣的人?」
※※※
「老劉,對不起,麻煩你那那隻手也舉起來。」張磊走到包圍圈的前方,面無表情地看著劉孜飛。
十人死亡,三人重傷垂危,只有張磊和一名年輕刑警傷勢較輕,但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那是張磊很熟悉的一種眼神,在以往每當發現什麼重要線索的時候,劉孜飛總是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倉庫南側的一座大樓前,數名刑警手持槍械,牢牢守住了大樓的出口,一名拿著擴音器的刑警正向樓內喊話,要求嫌犯棄械投降。
說著方展用手指點了點畫面中的張磊:「就像現在的他一樣。」
這個突髮狀況刺激了幾名早已緊張不已的刑警,當即紛紛舉槍射擊,劉孜飛和呂澄在貨物推車的掩護下躲到了本田CR-V車后。
說著一揮手,帶著第三小組的其它刑警向樓內衝去,守衛大樓出口的刑警一下愣了神,還未來得及阻攔,魯建軍等人就已衝到了大樓的門口,無奈之下他們只得一起跟上。
握著九二式手槍的手有些出汗,自己顯然是緊張了,張磊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進入警隊以來,自己經歷了無數次的任務,卻從未有過這樣的現象。
方展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了黃易松話中的下文,但他並沒有去接黃易松的話頭,只是抹了抹滿是油光的嘴,悠閑地點起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