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六篇 弱水三千
第八章 血腥的故友重逢
可當車子開上城郊公路時，方展注意到了車行的方向是朝北行駛，這也就意味著那座危樓所處的位置是北邊，北為水應的也是坎卦，這麼一來「火水未濟」卦中的坎水勢頭又盛了一成，事態愈發嚴重了。
「別看了，讓他們按原計劃把樓圍起來。」方展鬆開手，點了支煙，瞄著已經距離不遠的危樓道，「你自己感覺一下，你那些最先到達這兒的手下基本都被滅了。」
大約是航班人數不多的關係，從出口處走出的旅客有些稀稀落落，瞥見門口這個陣勢，大多人都趕緊繞開了走，把出口正中讓出一大塊，生怕擋了哪位黑道大哥的路。
那年輕人點點頭，卻沒有回話，愜意地閉上眼睛，將身子埋進了鬆軟的座椅中。
「我……我們在裏面等……」那年輕男子嚇得直結巴，「等了半天，沒……沒見著人……」
「五分鐘之內就到。」看了眼導航儀，賈悅摸著酸麻的胳膊道。
對那些旅客的目光，賈悅自然是熟視無睹，他的視線正在搜索一個特殊的身影，一個值得他如此恭敬以對的身影。
從方展的角度看去，那座四層高的危樓一覽無遺，破敗斑駁的牆面因長期的風吹日晒顯出一種很不自然的灰色。在旁人看來，這種灰色只是難看而已，可在卜者眼裡這種灰色還代表著另一層含義，通常稱之為「霉晦之色」。
「還好這層兆氣的顏色漸淡，裏面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方展丟下煙頭，用腳尖碾滅，「兄弟，你再撐一撐，只有過了這一關，後面才能逢凶化吉。」
「我沒事，讓你那兩個精通醫術的手下給他治治傷。」方展用力託了托懷裡那人，「你其餘的手下我已經派去外圍了，你也趕緊聯絡一下，告訴那幾個特別的手下，可以開工了。」
「從大局而言，和天卜方展合作是個上上之選。」在賈悅來此之前，丁進曾如是說道，「但也是一連串麻煩的開始，而且這些麻煩將會是你我前所未見的。」
三層……也沒人！
「三輛黑車，這個徵兆可不怎麼好。」方展暗暗嘆了口氣，「第六十四卦，火水未濟。」
也許他的品種並沒有改變，變的只是面對的人物罷了。
「老雷，牛家兄弟，傻豹，哥幾個走好……」方展低聲說著，彎腰俯下身子，將嘴裏燃著的煙捲插進了一堆碎落的水泥間。
在方展的身後，還有六個人，橫七豎八姿態各異，有站著的，也有趴著的，最誇張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右手掛在天花板的隔斷上，身子懸在了半空。
可現在，方展卻不覺隱隱有些擔心，因為他預感到了一些變數，一些原本在卜算中不曾出現的變數。
當然，從賈悅對手下的分組安排來看，這傢伙的思路也很清晰，處理事情有條不紊，有這樣的手下帶隊辦事，的確讓人省卻不少心思。
賈悅和一群手下不由放慢了腳步，他們幾個也算得是見過世面了，可眼前這種觸目驚心的場景卻令這些人震驚不已。
「天卜先生，您沒事吧？」賈悅看了眼四周，卻沒有發現自己另外兩組手下的蹤跡，難道他們連渣子都沒剩下？
「沒見著人你死出來做什麼？！」賈悅呲著牙，惡狠狠道，「滾回去！接不到人你就給我在裏面蹲一輩子！」
「您還是那樣行蹤莫測。」賈悅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微躬著身子顯得十分恭敬，「屬下怠慢了，天卜先生。」
整片地面浸滿了鮮血，從鮮紅到暗紅呈現出一種詭
而在這陣強大的量感相衝之後，賈悅竟完全無法感應到這兩人的量感。
「老蕭，抱歉，我不得不讓你經過這一關。」方展再次點起一支煙，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但你會挺過來的，為了這些人，也為了你自己。」
就此來看，下手的人不但臂力過人，而且兇殘至極。
都被滅了？賈悅聽著有些不信，不自覺地感應了一下，果然如方展所說的那樣，完全感應不到那些先前到達危樓的手下。
「天卜先生，這是……」賈悅愕然地望向方展，難道這位天卜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找一個四處尋覓目標的瘋子殺手？！
寬闊的城郊公路上，三輛黑色林肯轎車高速飛馳著，當頭的那輛轎車上，賈悅正低聲地向身旁的方展說著些什麼。
因為那片地面上布滿了令人作嘔的東西。
某南方旅遊城市，機場國內航班候機樓出口處，三輛黑色林肯轎車醒目地停靠在一旁的泊車位上。
「這一小時里，他們聯繫你應該沒有超過兩次吧？」方展盯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景色，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
喀喇，喀喇，賈悅手中的對講機突然發出了幾聲噪音，似乎是附近的手下正要向他彙報什麼。
「呃……」賈悅硬生生將涌到口邊的酸水咽了回去，現在可不是在手下面前出醜的時候。
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輕男子從候機樓內奔出，走近停在正中的那輛轎車，用手指輕扣了下車窗，暗色的車窗玻璃緩緩降下，嘴叼雪茄的賈悅正漫不經心翻動著手中的雜誌。
早先他曾背著方展和提前到底危樓的手下聯繫過，那些手下只知道危樓里有些不尋常的動靜，可具體是什麼卻無法得知，加之方展提前交待過任何人不許接近危樓，所以那些手下也不敢靠近查探。
可賈悅卻沒有拉開車門，而是小心翼翼地在車窗玻璃上輕扣了兩下，動作比方才那個年輕手下還要溫柔，像是怕敲得重了，驚擾車內的那人。
他是面對著賈悅的，可賈悅卻只能看到方展的臉部。
「這卦里如果水滅了火，就一定會死人，可看這卦象中死的人卻有些蹊蹺，難道不是他要出事？」方展繼續琢磨著，嘴裏的煙頭已經燒到了過濾嘴，賈悅識趣地拿過一隻精緻的煙缸湊到跟前，那意思想讓方展把煙掐了。
那天在咖啡館經歷了一段詭異遭遇之後，方展並沒有過於在意那個神秘的服務員，與此相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在重新確定了各項細節之後，兩人便分頭離開了咖啡館，一切均按照原定的計劃行事。
天卜方展，這傢伙可不能就這麼翹辮子了！
173.16，這個頻段是之前到達危樓的手下所使用的，可頻段雖然在閃動，傳來的卻只有雜音，賈悅心裏頓時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賈悅愣了下，丟去手中的雜誌，摁滅抽了一半的雪茄，忙不迭地推門鑽出了轎車，整整身上的高檔西服，面色恭敬地擺了個造型，牢牢地盯著候機樓的出口處。其它兩輛轎車上也相繼跳下幾名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子，迅速聚在了賈悅的身後，那身形動作顯得很是驃悍。
「賈哥，他們的航班到了。」年輕男子低聲說著，眼睛下意識向出口處瞟去。
「賈老大，大熱天的還是少動些肝火。」懶懶的聲音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一般，「南地加離火，小心
剛才那名年輕男子的臉色顯得有些古怪：「那個……賈哥……」
「讓你車上那幾個特別的手下都準備好。」方展自車窗外收回視線，看著賈悅道，「通知那幾個負責監視的弟兄，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那個地方，必要的時候，可以玩命。」
這倒不是因為他突然來了什麼靈感，只是在剛才的一瞬間，危樓內猛然爆發出了一陣極為強大的量感，那是一種以命相搏的感覺，是兩股強大的量感相衝而造成的。不用問，這一定是方展和那個瘋狂的高手遭遇了。
「丁爺最近身體有些不適，不能親自和您會晤，但他老人家特別關照我們，一切都要聽從您的調遣。」賈悅遞上一支雪茄，討好地說道。
「按您的指示，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個地方。」賈悅看了看手上腕表，「一小時前，我手下的十個弟兄守在了那裡，遵照您的吩咐，正按兵不動地觀察。」
賈悅聽著也是臉色一變，快步走到那輛轎車前，抬手伸向車門。幾名手下屏住呼吸，等著賈悅爆發的那一瞬間，順帶看看那位膽大包天的兄弟會是怎麼個死法。
在向幾名手下交待了一番之後，賈悅又聯繫了負責監視的那十名手下，並在電話中再三強調，務必全力保證不讓旁人接近那座危樓。
「天卜方展」！
「還愣個屁？！快跟上！」賈悅低聲咒罵了一句，帶著手下飛速追向方展，不管危樓前那瘋子究竟是誰，那肯定是個至關重要的人，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要對天卜方展寸步不離。
剛才在車上，方展正準備出聲叫停，可他只是抬了抬手，還沒來得及出聲，賈悅就搶在他之前通知那些手下停車了。這倒不是因為賈悅未卜先知地猜到了方展的用意，他只是比較會察顏觀色而已。
可不管怎麼樣，天卜就是天卜，賈悅知道，即便聽起來再怎麼無稽，這個年輕人所說的話，都是富含一定深意的，更何況丁進早先就已交待過他，無論方展提出怎樣古怪的要求，他都必須予以配合滿足。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在這座危樓的附近，有一個接近於瘋狂的量感正在緩慢移動著，那是一種古怪而充滿殺氣的量感，強大得令他感到恐懼。
可他那愕然的目光卻沒能看到方展，確切地說，當他看向方展原本站立的位置時，方展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了。
離火是體卦，坎水是用卦，這是個用克體的卦象，按卦理來說屬於不吉，不過現在是夏季火旺，坎水的作用相對較弱，對主體卦象來說還有挽救的餘地。
剛接近危樓，一股極強的血腥味迎面撲來，大口喘息的賈悅幾乎被這股味道嗆得背過氣去。目光所及之處，鮮紅、暗紅、粉紅、墨綠、慘白……各種詭異而熟悉的顏色跟開了染坊似地，鋪滿了地面和外牆根部。
賈悅有些不知所以，從手下的彙報來看，方展要他們所找的地方只是一處荒廢了的舊樓，因為長期荒棄破舊已經成了危樓，平日根本沒有人去。就這麼個破地方還需要花那麼大功夫去警戒？甚至必要時還要玩命？
可任憑賈悅等人怎麼追，依舊還是被方展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很快便不見了蹤影。賈悅暗暗咬牙，這個懶洋洋的天卜剛才走路還不怎麼快，可現在跑起來卻跟個見了獵物的豹子一樣，連尾巴上的毛都看不到一根。
車停下了，當從窗口遠遠地望見那座危樓時，賈悅便通知三輛車上的手下就地停車，步行前
方展叼著煙，懶懶地靠在車邊，看著賈悅安排那些手下，心裏倒有些欣賞這位卜監會的二級監察。
對講機沒有應答，賈悅看了看閃動的頻段，這種對講機可以進行預設信號編程，同時接收三個頻段的對講信號，在接收頻段信號時，液晶屏上會閃動正在通話的頻段，以此來區分對講者的身份。
「媽的，活著就說話。」賈悅氣喘吁吁地沖對講機叫道，其實他對那頭的回答並不抱什麼希望，說不定那兩組手下也已經被那個強悍的瘋子幹掉了。
「可還是會有人死，而且是死定了。」方展的心裏略略有些遺憾，「那些姓氏中有徵音的人。」
當再度站起身時，方展的臉上已淡卻了悲傷的表情，眼光關注地落向正在一旁忙碌的兩名手下，方才在他懷中的那人正靜靜地躺在兩件西服上，手裡的算盤依舊攥得緊緊的。
「難怪丁胖子會派他來協助我，有這麼個傢伙盯著，他倒是可以省心不少。」方展笑了笑，視線轉向了遠處的危樓，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擔憂。
不過，賈悅能夠覺察得出，這六個都已是死人了，尤其是那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身上的傷口多得幾乎數不清。
三這個數字代表火，也就是離卦，黑色代表水，也就是坎卦，這麼著就得到了第六十四卦「火水未濟」。
此刻他們正位於危樓的正門外，可卻無法輕易接近這座危樓。
喀喇，賈悅手裡的對講機突然又響起了噪音，跑動中有些走神的他被嚇了一跳，看液晶屏上交錯跳動的頻段是二號和三號小組，難道他們也……
在奔上四層的時候，樓層內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賈悅不由心驚肉跳，他明白，自己剛從樓下那麼大片的血腥中經過，照理嗅覺應該已被刺激到了一定的麻木狀態，可現在竟然還能聞出樓上這股淡淡的血腥味，這也就是說，樓上的血腥場面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
方展這一摁手勁顯得出奇的大，不鏽鋼煙缸咯地癟了下一塊去，賈悅只覺得手一沉，胳膊竟有些發酸。
「不對……是徵音！」方展一直眯著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隨手從嘴邊拿下煙頭，用力摁在了煙缸里，「還有多久到那裡？！」
賈悅下意識地邁前了一步，腳下立刻踩到一團軟軟滑滑的東西，低頭一看，卻是一堆盤曲的腸子，不由當即一陣犯嘔。
「這東西太沖，抽了容易上頭，這會兒是辦正事的時候，腦子必須清醒。」方展瞟了眼雪茄，笑著搖搖頭，「我說的事情，你們辦好了沒有？」
是剛才他感應到的那個瘋子，那種瘋狂而強大甚至充滿了殺氣的量感！那應該是個發了狂的卜術高手，一個人就能滅了先頭的十人小組，論能力只怕不在天卜方展之下。方展雖然是天卜，可要對付這樣的瘋子變數還是很大的，如果出了什麼差錯的話，丁進一定會活剝了自己。
其實這位老大也並不是總這麼滿臉殘暴的，比如在丁進身邊時，他一向是乖巧溫順的，活象是只養熟了的拉不拉多。
看來，賈悅不只是個會溜須拍馬的弄臣而已，難怪丁進會如此器重這個卜術能力並不怎麼出色的傢伙。
「二號，三號，派人去樓邊摸摸情況。」賈悅撳動預設按鈕，迅速通知左右兩翼的手下，「看看有沒有先頭小組的
方展的身子一動，賈悅便立即跟了上去，身後那組手下也緊隨其後，其它的兩組人早已從隱蔽的路線摸去了危樓兩翼。
「他們確定那裡沒有人進出？」方展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像是在水底說話一般。
對著發愣的賈悅，邊上兩名手下無聲地指了指前面，只見方展已遠遠地沖向了危樓，那敏捷的身影像極了一隻獵豹。
驚恐之餘，賈悅也不知哪兒來的勁頭，腳下發力玩命猛追了下去。
當晚，方展就接到了賈悅的電話，說是丁進完全同意了他的要求，並由賈悅帶領一隊精幹的卜監會監察供方展調遣，以完成他之前口中所說的「私事」。
懶洋洋的年輕人，恭敬謙卑的賈悅，那些驃悍的手下腦中頓時閃過四個字，在卜術界響噹噹的四個字。
五分鐘，方展看了看手錶，希望這五分鐘內不要再出現其它的變數，如果自己的推卦準確無誤的話，剛才所想到的關鍵就是整個卦象的結果。
賈悅連滾帶爬地衝進樓內，一層沒人！
不過，讓方展擔憂的並不只是危樓牆面上的這層「霉晦之色」，在他的視線中，整座危樓還包裹著一層淡淡的紅色霧氣，那是觀色望氣中最不吉祥的「兇殺兆氣」，代表著血腥死亡。
「不好，天卜！」賈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脫口叫了一聲，也不顧腳下有多噁心，踏著那些黏滑污穢的殘留物，直衝危樓大門。
不過，那個人應該不會有事，因為他的姓氏里根本沒有徵音。
「別跟我磨嘰，有屁就快放。」賈悅豎著眉毛，一付急著吃人的模樣，「你說航班到了，他媽的人呢？！」
※※※
當心情複雜的賈悅衝上四樓時，卻正迎上方展那懶洋洋的笑臉，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方展那懶洋洋的神情中明顯透著疲憊，甚至還隱隱有絲悲傷的感覺。
裏面一定有什麼人，而且是對天卜方展很重要的人，賈悅暗暗猜想。他的卜術並不出色，但腦子還是很好用的，在那群提前到達危樓周圍的手下中，他特意安排了兩名善於偵查的手下，可那兩名手下卻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據他們當時傳回的消息，整座危樓附近似乎有某種特殊力量正控制著周圍的量感，根本無法窺出其中所發生的事情。
有幾個耳朵尖的立刻便發現這聲音是從身後其中一輛轎車裡發出的，這群手下心裏不免有些發毛，心想誰那麼有種，非但不跟著賈悅下車接人，還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說怪話，這讓賈悅揪出來的話，死得可就不是一般的難看了。
此刻賈悅那兇狠的模樣很像一隻不折不扣的比特犬，彷彿一口就能咬掉人半拉腦袋，跟在身旁的手下見著他的模樣，心裏多少都有些發怵，生怕被這位上了性子的老大給活剝了。
賈悅下意識地將對講機舉到耳邊，喀喇，喀喇，又是幾聲噪音，對講機中卻並沒有傳出說話的聲音。
前所未見的麻煩，賈悅暗暗苦笑了一下，他隱隱有種預感，眼前這座危樓就將是這堆麻煩的起點，至於這堆麻煩究竟會有多大，他是連想都不敢去想的。
坎水為危險曲折，暗指江湖人賊人作祟，以此判斷的話，不難看出這背後一定有人在搞鬼了，而且這一切的跡象都是方展到達此地后逐漸出現的，這也就是說，那些變數是隨著方展的到達而產生的，從另一個方面看的話，那就是有人想搶在方展趕到危樓之前讓事態惡化到最嚴重的程度。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邊便伸過一隻手按住
「您高明！他們的確只聯繫了我兩次。」賈悅略帶吃驚地看著方展道，「一次是發現了您所說的線索，一次是找到了準確的地點。」
暗色的車窗玻璃緩緩降下，車內竟坐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臉上滿是懶洋洋的笑容，嘴裏還叼著煙。
「這個……沒有，至少從他們到達的那一刻起沒有人進出過。」賈悅回憶了下，肯定地回答道。
賈悅聽著一陣發怵，他突然明白了是什麼原因才會讓對講機產生這種刺耳的雜音。
因為方展正擁抱著一個身子癱軟的人，那人的背影有些削瘦，雙臂無力地下垂著，手裡卻緊緊攥著兩把算盤，左手那把是木質的，右手那把是銅製的，上面沾滿了斑斑血跡。
方展從兜里掏出已經被壓得變了形的煙盒，叼上一支煙，轉頭看著樓層內那六具姿態各異的屍體，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悲傷。
地面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肉塊，有成形的，也有不成形的，但不難看出那是屬於人體某些零件，完全被人拆散了隨意地丟棄在地上，有的甚至還在詭異地抽動著。在那些肉塊間，一些人體的內臟器官或糾結纏繞，或四分五裂，牽扯著一絲絲血管筋脈，新鮮如剛剛屠宰好一般，往外汩汩地滲著各色液體。
讓方展發現變數的正是賈悅他們開來的三輛黑色林肯轎車，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沒來由地一動。
方展去那座危樓的目的是找人，一個計劃中極為關鍵的人，在此之前他曾卜算過這人的下落，鎖定方位后便通知賈悅派人前去尋找自己卜算出的地點。對這個人的安危方展並不擔心，照當時的卜算來看，那人雖然危機重重但還不至於傷及性命。
二層……沒人！
地上那些殘缺的肉塊是殘留物，是那些最先來到危樓的手下留下的，斷口處並不平滑，像是被生生撕裂的。血泊中還有幾個尚能分辨的頭顱，那種爛西瓜一樣的狀態是受重擊造成的，很像被重磅大鎚直接砸中的效果。
對出口處恭敬了一陣，賈悅覺得有些不對，再一聽那年輕男子的口氣，臉色立刻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因為，丁進不只是派他來協助方展那麼簡單。
賈悅一連迭地點著頭，讓身後兩名手下上前扶過方展懷裡那人，自己則拿起對講機呼叫其餘的兩組手下。果然，那兩組人一一作了回應，賈悅當即照方展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聽著賈悅在一旁安排部署，方展叼著煙繼續望向窗外，眼前掠過的風景不斷變化，腦中的思維也飛速地運轉著。
按行走速度來說，方展走得並不快，賈悅等人小心翼翼地跟著，不敢超越半步。賈悅偷偷觀察著方展的臉色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剛才在車上這位天卜看著有些憂心忡忡，可到了這裏卻又不緊不慢，他到這危樓來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賈哥，這裏……弟兄們……」對講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伴隨著極為刺耳的雜音，「天卜也……樓里……動手……快來……」
徵音，五音中屬火的音調，它正對應著離卦，同時也可以代表與離卦相關的人的姓氏發音。從現代漢語的發音來看，徵音所對應的是以「T、N、Z、D、L」為聲母的字音。按方展的判斷，火水未濟卦中坎水一旦佔了上風，那麼姓氏中聲母為「T、N、Z、D、L」的人就很難逃過一劫了。
「喂，說話！」賈悅有些不耐煩，衝著對講機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