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月光曲
第十章 約會×2（下）
「過年能回來嗎？有休假嗎？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在哪裡，雪晶，指給我看！」若蘭循著雪晶的指向望去，咖啡館角落裡坐著一個小夥子，看背影倒還洒脫，不知道長得怎麼樣。他的穿著打扮和君瑜電話中形容的分毫不差，只是多挎了一隻電腦包。若蘭回頭給兩女扮個鬼臉，邁著扭捏的步伐向約會對象走近。走到身後聽見細微的鼾聲，不由得芳心大怒：這傢伙居然在睡覺！
「瞧，白襯衫——」
「什麼時候出發？」
「我自己就是醫生，我的朋友和老師也都是醫生，毛病出在哪裡我還能不知道？最近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異能忽然消失，今後該怎麼生活呢？別人在念書的時候我在鬼混，什麼本事也沒學到，將來恐怕連一份像樣的工作也找不到。」
「以我個人而言，不喜歡的工作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做的，但是我還沒有就業，所以這想法可能很幼稚。」
地鐵進站的那一刻，高翔抓住最後的機會問：「君瑜，你算不算是我的『禮拜日女友』呢？」
「見個面而已，又不是去當新娘子，你還準備個鬼啊！」
高翔認真考慮君瑜的話，「你說得很有道理，也許我應該試試看……」
「君瑜姐！你回靈山啦？」若蘭驚喜交集。
「沒錯，就是相親，」若蘭苦著臉說，「君瑜姐給我介紹了一個男生，四點鐘見面，你們也幫我看看他的人怎麼樣。」
「工作？」
「記得，當然記得。」
「找我？」
「看美女！」君瑜故意裝傻。
「什麼時候回來？」
「去吧，求你了，相信我的眼光好嗎？高翔，我怎麼能讓
「東風破」的伴奏樂忽然響起，高翔掏出電話。
高翔感到氣餒，只是好朋友？他對君瑜的感覺可不僅僅是這樣而已。
「別說這些了，我送你去車站。」
若蘭噘嘴嗔道：「你這話我不愛聽！什麼叫交際花，我只是表面上喜歡開開玩笑，其實內心深處還是非常傳統非常中國的，至今還沒談過戀愛哩！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啊，我說的全是良心話！」
「我馬上要去趕飛機，咱們抓緊時間說正事。上次你拜託我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今天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你可以和他見一面嗎？」
「不是他，太老了。」
「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那個，黑褲子！」
「一定要今天見面嗎？」若蘭手足無措，「我還沒準備好呢。」
君瑜頷首嘆息：「我也曾有過類似的體驗，總覺得自己每天跑來跑去的瞎忙，總是被迫干一些自己沒興趣的事情，荒廢人生不說，還會越來越厭惡自己，變成組織的一個零件，有人按下開關，機器開始運轉，我就像一台機械手似的通電、移動、搬運貨物、複位……如此周而復始，何日才能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呢，旅行，畫畫，看書，攝影，聽音樂，打乒乓球，細數起來我的愛好還真不少，如果其中有一樣能夠作為終身職業就好了。」
「高原信號不好，我會盡量給你打。」
「喂，若蘭，是我，你還好嗎？」
「我不想去！」
「白襯衫、牛仔褲、藍白格子的毛衣外套……若蘭姐，好像是那個人耶
君瑜凄然道：「照你這麼說，世界上就沒有值得從事的行業了，這太悲觀了。其實寫小說也好，畫畫也好，彈琴也好，藝術創作首先是一種自我療傷的方式，書寫個人的心情，何必非得懷有救贖世人喚醒世界的企圖。」
「什麼約會這麼急，該不會是去相親吧？」雪晶開玩笑的問。
「今天？」
君瑜唇瓣蠕動，正要開口，高翔自己搶先說：「從精神病理的角度看，我這是標準的妄想症和抑鬱症，按理說我的朋友不少，並不缺乏交流心事的人，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悲觀呢？」
「謝謝，可是我不能……」
「抱歉……」
一時的衝動統治了他的情感，脫口而出：「我喜歡你啊。」
「嗯，臨時出差……」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親密而又有略有隔膜。打破沉默的努力被一陣鈴聲衝散，君瑜接通電話，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你要是不去，以後我就不來找你啦。」
君瑜笑著說：「我欽佩那些有勇氣敢擔當的人，看不起懦弱自私的人，所以每次想到自己，總會覺得自卑。你當然可以選擇更自由的生活，你知道自己討厭什麼，可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嗎？」
「瞧你，和我還用得著見外嘛。」
「四點鐘在公園旁邊的咖啡館見面，不要遲到喔。」君瑜再三叮嚀后掛斷電話。
除了感嘆這世界真小，若蘭她還能說什麼呢。
「剛才那件事還沒說完，公園附近有家咖啡館，還記得嗎？我們去過的。」
君瑜只是苦笑，無法做出任何承諾。
靈素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個交際花，還需要別人介紹對
「這就走，聽說是去西藏，對不起，才剛見面就……」
然後傻了眼……
若蘭氣乎乎的走過去，揪住男孩的頭髮猛地提起來……
「啊，對不起，飛機來了，拜拜。」君瑜斷然掛斷電話，留下心亂如麻的若蘭在電影院里發獃。低頭看表，已經三點半了，急忙告訴雪晶和靈素自己有個約會，馬上就走。
其後不久，電影院中的某人也接到同一個媒婆的電話。
高翔抓抓頭髮，難為情的說：「我倒是很可以去當圖書館管理員，不過這也並非興趣所在，書看得多了精神就會變得悒鬱，我現在添了一樁毛病，喜歡坐在公園或者百貨公司的長椅上看來往路人。」
不管她們，先去看看那個混蛋瞌睡蟲長什麼樣再說。
「開什麼玩笑，我不可能喜歡別的女孩的……」
「若蘭？你們怎麼來了……好睏啊，」高翔揉著眼角嘟囔，「約會的傢伙怎麼還不來啊，再不來我要回家睡覺了……」
君瑜把筆記本電腦替他挎在肩上：「這個借給你，心裏有什麼東西就寫出來。」
「可我至少得換一件正式的衣服啊，不能就這麼蓬頭垢面的約會……」
若蘭真後悔帶雪晶和靈素一起來，竟被她們看到如此丟臉的一幕。回頭一望，意外的發現兩人全無嘲笑之意，臉色慘白，表情古怪。
雪晶和靈素也傻了眼。
「我給你們安排了一次約會。」
君瑜說：「我不是心理醫生，但我也知道一個人如果心裏憋悶，光靠和朋友聊天甚至家人關心都解決不料根本問題，你必須把自己從無所事事的困境中抽離出來，戰勝自我的惰性，是一個人擁有強大精神
「再見。」
「四點鐘在公園附近的咖啡館見面，那人穿白襯衫黑色牛仔褲藍白格子的毛衣外套，你去了一看就知道。」
高翔拿起一本佛教書，深有感觸的說：「我們中國人活的比世界上其它國家的人更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缺乏信仰，當一個國家和民族遇到危機時，政治理念比宗教的力量更強大，但是陷入日常生活的腐蝕時宗教卻能給人提供持久的勇氣，我們不但錯過了宗教，而且失去了信仰的能力，子不語怪力亂神，根深蒂固。」
「可是，我們……好吧，我去。」高翔對君瑜是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別鬧，說正經的。」君瑜在他額頭上輕拍一下，像母親對待淘氣的兒子那樣輕嗔薄怪。
「我才不要！君瑜，我只想——」
「高翔……」
「有些人看似普通，但是言行舉止會給我帶來奇妙的聯想，幻想他的職業和性格，他的過去和未來，彷彿成了小說里的人物，更可笑的是我很想了解他們的內心，想知道他們對世界的看法。看書看膩了，我更渴望聽活人講活生生的故事，真想像蒲松齡那樣在樹下鋪一張涼席，燒一壺茶招待過往路人，請他們喝茶納涼，講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
「君瑜！」
「好好，我去還不行，大小姐，你有沒有他的電話，我想——」
「你現在去那裡等一個人，四點鐘她會去找你。」
君瑜握住他的手鼓勵道：「別把自己看扁。我說一樣，你看書看的很快，記憶力也超好，這就是特長嘛。」
「素素……瞎了你的眼，那是個女的！」
高翔指著書架上說：「世界上的好書和壞書都太多了，任何酷
君瑜若有所思的說：「無法蒙受宗教的感召，為什麼不嘗試在藝術的聖堂里獲得安寧？你看了那麼多書，完全可以自己寫點東西。」
君瑜含笑揮手，車門隔斷兩人的世界，地鐵呼嘯著離去，把高翔獨自拋在髒亂陰暗的地鐵站走廊里。望著列車尾巴嘆氣，好像剛剛經歷了一次失戀。
「你平時的樣子就已經很迷人了，用不著太在意，況且這人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要是不去，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呀。」君瑜輕描淡寫的說，狡猾而羞澀的氣韻從她笑盈盈的眸子里溢出來。
「為什麼不見外？」高翔半真半假的笑問。
高翔讓君瑜坐穩，蹬起自行車拐上人行道。街上人來人往，風和日麗的星期天。在路上，高翔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手摟著自己的腰，臉兒貼在背上溫暖的觸覺，還有從她長發里飄來的清香……風和日麗，雲淡風輕，髒亂的街道看上去居然難得的順眼，平時等得人心焦的紅燈如今成了福音，高翔在心裏想，要是這段路永遠走不完該多好……
「還不知道呀。」
「GIRLFRIEND IN SUNDAY，有這麼一首老歌，好聽的很。」君瑜巧妙的岔開話題，「打起精神來，我會給你介紹一位漂亮溫柔的女朋友，沒有我，你一樣可以過得很開心。」
高翔忽然感到滿心失落，挫敗的嘆道：「我這個人很懶又沒毅力，曾經有過不少愛好，但都沒能長久堅持，至於特長，更是半點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