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薄荷

「喵喵～帥哥你好，我叫薄荷，請多關照。」鼬精嗲聲嗲氣的嗓音很像某電台午夜節目女主播，「要是身邊帶著口香糖，一定要分給我吃喲。」

「飛蛾撲火啊……」高翔若有所思地嘆息道。

「那當然，從前用它都很靈的，不知為什麼突然在這節骨眼上鬧毛病，搞出這樁大麻煩，我們正在考慮起訴廠商。」

「喵嗚～～可是人家的夢想是成為一隻可愛的小貓貓嘛～」

中年人瞅著他端詳半晌，沒作聲。

「喵嗚～主人真好，主人的恩情薄荷永誌不忘～」於是興高采烈的吃糖。

「我很少買玩具，從小在我爸爸的實驗室里拆機器零件玩，因為這挨過不少罵呢，奇怪……我幹嘛想這些……」安靜極少緬懷往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灰無聊的趴在牆上啃石灰，呸得吐出一口白沫，搖晃著沙土飛揚的腦袋抱怨：「塗料倒是挺高級，可惜被殺蟲劑給糟蹋了。」一個高而胖的中年人站在他背後，不時摘下防毒面具擦汗。表情痛苦的讓人自責，特別是看到小灰啃牆，額頭上的汗珠愈發傾盆而下。

小灰把一件新雨衣套在身上，不屑的哼道：「一塊糖就把你收買了，真沒志氣。」

「這位是……」高翔注意到她身後跟著一隻穿雪白斗篷的大鼬鼠，毛蓬蓬的尾巴豎在屁股後面，好像一把遮陽傘。

「當然、當然，可是……你們不是已經問過好幾遍了嗎。」

「小灰，剛才拜託你調查的事怎麼樣了。」高翔問。

「哦，這傢伙是我的助手，是一隻鼬精。」

「請問，您是這家酒店的經理？」高翔突然問。

「活蟲子有靈能反應，很強烈，死掉的沒有。」安靜悄聲說。

「嗚嗚～喵……我的心好受傷哦～」薄荷抱著腦袋作抽泣狀，尾巴擺動，揮出濃郁刺鼻的薄荷糖味。

尼古丁和煙霧強化了神態的距離感，嘴唇上翹，抿出一抹算不上笑容的弧度，眼睛盯著牆壁上某一點，彷彿從中看到瑰麗神秘的新世界。

「每間卧室里都裝有這東西？」

聽說自己不必負責，他立刻恢復鎮定，連聲應道：「說的是，說的是，鄙人姓王。」

「我叫高翔，是一名見習特警，酒店裡發生這種事我們都很傷腦筋，但這顯然不是你的過錯。先生貴姓？」

「閉嘴！臭老鼠，別把自己當成一隻貓！」靈素在她頭上敲了個鑿栗。

高翔戴上手套，托起塑料證物袋仔細端詳，接吻蟲多半已經死亡，剩下的也奄奄一息。

「毫無疑問。」安靜肯定的說，「靈能反應很複雜，其中最微弱的部分是屬於蟲子自身的，其他則是外來的，不同的靈能需要長時間混合才能完全融為一體。」

高翔放下證物袋，自言自語：「那些已經死亡的接吻蟲，身上的靈能跑到哪裡去了呢……」安靜沒有搭腔，沒有十分把握，她不會輕易發表見解。

高翔好奇的拆開「睡眠寶」，機芯是一塊集成電路，連接著蜂鳴器，開動以後幾乎聽不見聲響，既無藥劑，也無射線，怎麼能驅蟲呢？八成是打著高科技幌子的騙局。看不出個所以然，隨手扔在桌上。安靜卻對這玩意很感興趣，愛不釋手的擺弄。高翔問她中意這東西哪一點，安靜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感覺很親切，彷彿小時候擁有過類似的玩具。」

「特警說接吻蟲全都集中在燈光附近打轉兒，很容易就逮住了，不過存活的很少，多數都被電燈燙死了。」

「正確，夫妻倆的靈能會相互融匯，倘若沒有心靈上的契合，就算吸入體內也不會變成自己的。」

正閑聊時靈素快步跑來：「線索搞定，是時候收網了。」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別做夢了！」

「我也這麼想，象貴酒店這麼體面的地方，是不應該有蚊蟲出沒的，可是季節規律總會跟我們的老經驗開玩笑，我的同行的確在客房裡發現了攜帶致命病毒的害蟲。」高翔的目光落在桌上，塑料證物袋裡裝有幾隻小小的接吻蟲，「我不想問這些蟲子是從哪裡來的，但是我想象的出來，被叮一下肯定不太舒服，一個缺乏足夠警覺性的人在睡夢中被蚊蟲襲擊，也許不會有所覺察，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很奇怪了，更何況有幾位客人是以感官敏銳聞名於世的。」患者中的確有幾位感官系靈能者，有人視力如神，可以看見一公裡外的蒼蠅，有人嗅覺超群，能聞出乾涸十年的血跡。

「臭小灰，你有什麼不滿？當心我一口氣把你吹飛！」薄荷對別人奴顏媚骨，卻不怕小灰。說著揮動尾巴，作勢掃蕩。小灰迅速閃到遠處，以他所能想出來的最惡毒手段進行報復——在肚子里暗罵薄荷是個臭屁精。

安靜指了指王經理。王經理連忙陪笑臉：「哈哈，不過是個紀念品，小孩子的玩意，算不上禮物。這叫睡眠寶，據說是一種高效電子驅蟲器，只要把它放在卧室里，不管蒼蠅蚊子還是蟑螂都不敢進門，誰知道全是鬼話，根本就不管用！」

門敞開著，冷風席捲進來，帶走殺蟲劑味和人的體溫。高翔躺在沙發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煙。安靜一如既往坐在他的倒影里，單手支頤，出神的觀察著他的表情。

靈素塞給她一塊口香糖，籠絡道：「別哭啦，吃了糖快點給我幹活。」

「我懷疑這些蟲子不但吸血，還會吸靈能。」高翔說。

「王先生，我想了解一下事發前後的情況，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我想知道的東西，我的同行未必感興趣，」高翔不動聲色的說，「我們就聊聊那些小害蟲吧，昨天夜裡，酒店住客可有抱怨受到蚊蟲叮咬？」

「不用管什麼接吻蟲，」靈素自信的說，「我有辦法揪出它們的主人。」

「就好像夫妻一樣？」

「我怎麼會知道，既然沒有客人投訴，我們總不能去檢查他們睡覺時是否被蚊子咬啊。」王經理無辜的搖頭。

「真是的，大家都閑著，憑什麼指使我這個沒有腿腳的可憐人……」抱怨歸抱怨，小灰還是很聽話的跑去打聽了。

「誰給你的？」

高翔不是那種典型的英俊男人，但他用心思考時的表情很有魅力，這種魅力不會讓女孩子一往情深，但會讓她們心裏痒痒，想撬開他的顱骨，瞧瞧裏面在醞釀什麼鬼主意，想借他的眼睛一用，看蒼白的牆上到底有什麼令人迷醉的風景。安靜盯著他看了很久，心想，我是不是應該在漫畫里增加一個男主角？

「女孩子應該玩布娃娃之類，怎會對電器感興趣。」

「沒有的事！這還不到四月呢，前幾天還在下雪，哪裡會有蚊子呢。」

高翔摸摸安靜的頭，柔聲說：「我出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安靜很想跟他走，但是高翔讓他等，那就只好等著了。幾分鐘后高翔回來，臉上掛著笑容。安靜裝作漠不關心，專心把玩一隻刮鬍刀大小的玩具。

「小灰，別啃牆了，去問問這些蟲子從哪兒抓來的。」

「原來是嚙齒妖族，難怪看著像只大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