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作聰明的人

山本勘助縱馬走到吉良萬松丸的身旁，彙報大軍行進的情況，初步預估傍晚前趕到津島，接著又問：「館主大人怎麼看待本多彌八郎？」

吉良家的上洛軍在尾張的織田家境內多逗留一日，風險也就增加一日，現在織田家肯定已經知道吉良萬松丸的上洛隊伍在熱田宿町停留的消息，如果織田信秀對他有什麼想法，那豈不是很危險？深入敵境渡河越城隨時可能遭到偷襲，就算三河武士有八隻手也擋不住層出不窮的偷襲。

本多彌八郎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喊了一嗓子：「館主大人！還是我彌八郎去試試吧！」

「混蛋！你還知道你是側近眾嗎……」

一看到這個可惡的本多彌八郎，山岡善次郎就覺得氣不打一出來，面色不善的呵斥道：「彌八郎！你不是說跟著山本殿下學習軍略嗎！還過來幹嘛！趕快回去做好你的事！」

無奈的是，在此經營的民船雖多卻不堪徵用，兩千三百多人的隊伍連同馬車、貨物的隊伍實在太過龐大，那些船頭看到吉良家打著足利二引兩的家紋，有的還不嫌麻煩穿上具足，手持大槍、強弓，嚇的連滾帶爬的縮回去，說什麼也不願意接這個活。

接著命令上洛軍開拔徒步穿越尾張前往津島回合，大軍迅速收拾行裝啟程前進，剛才還興緻勃勃的小姓們隨之散去，這讓本多彌八郎深受打擊，跑到吉良萬松丸面前問道：「在下已經找來船隻渡海，為什麼館主大人又要立刻啟程徒步前進？」

「彌八郎好厲害啊！那個船頭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啊！」

「館主大人！你快看看那個傢伙！實在太囂張了！竟然還在笑！太可惡了！」山岡善次郎怒氣沖沖的跑到吉良萬松丸身邊告狀，為此不惜把自己能用上的形容詞全部用上，什麼小怪物、妖魔、小惑星，在他嘴裏本多彌八郎是個最可惡的混蛋，一定是妖怪們派來蠱惑吉良萬松丸的魔物。

長長的隊伍慢慢移動，以每小時五公里的速度緩慢行進，山岡善次郎騎著那匹劣馬追上來，神情興奮的說：「館主大人剛才教訓本多彌八郎實在太過癮了，我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臉色都變了，剛才臣下過來的時候還看到他垂著腦袋真是……」

「師匠的什麼意思？」

山岡善次郎垂頭喪氣的杵在吉良萬松丸的聲旁，剛才他非要試試勸說那些船頭配合吉良家，但是以他的那點口才實在是個問題，連哄帶騙不見效果，最後連嚇唬都用上也沒徵調來足夠的船隻，反而引起漁民的反抗，他們高呼這是尾張國，我們的保護人是佐治家云云，總之不賣你什麼吉良家的面子。

山本勘助見他的表情很冷，隨即嘆了口氣說道：「本多彌八郎是個聰明的孩子，館主大人是不是過分苛責了。」

「可是在下可是館主大人的側近眾！為館主大人分憂正是我等家臣的分內之事！」

「啊拉！就讓彌八郎去試試吧！」吉良萬松丸揮著扇子笑眯眯的打岔。

「師匠這幾年也讀過許多漢籍一定明白一個道理，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本家也不缺聰明人，聰明人總是喜歡自以為是，總是認不清自己的面目，聰明人總是比普通人更加不懼怕權威，也更不懂上下尊卑之別，那麼這種聰明人對本家的家業只會妨害，如果讓本家來選擇，寧願不要這種聰明人。」吉良萬松丸的語氣平淡如水，臉上連多一絲表情都欠奉。

「原來館主大人已經有主意了啊！那樣臣下就不用擔心了！本多彌八郎交給臣下慢慢教導，總之不會讓殿下再遇到那個自作聰明的人就是了。」山本勘助搖著頭策馬離去，從背影看去總覺得有幾分蕭瑟。

「你這個混蛋竟敢幾次三番無視我！」山岡善次郎的太刀出鞘，看起來是要上演全武行，吉良萬松丸見狀連忙呵斥道：「善次郎給我！住手！」

「很好！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吉良家不養閑人。」吉良萬松丸沖他點點頭，然後縱馬飛馳到一處高坡上，高呼一聲：「啟程！目標津島！」

「請館主大人給我一個解釋！」

本多彌八郎的策略並不複雜，讓熱田宿町的船頭們聯合承接吉良家的轉運任務，將吉良家的上洛軍勢分批運送到伊勢桑名宿町，分段運送確實也是一種辦法，但是缺點同樣明顯，那就是耗費時間，吉良萬松丸恰恰就缺少足夠的時間。

山岡善次郎一臉驚懼的望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決絕，顫慄著回答：「是！我善次郎明白了！」

「是！」山岡善次郎瞪了他一眼，悻悻的把太刀收起來。

「彌八郎果然不愧是我吉良家的聰明人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分批運送呢！」一色四郎拉著本多彌八郎問東問西一臉崇拜的樣子，後者也十分配合他活靈活現的模仿著剛才的說辭，不一會兒就吸引一群小姓圍過來聽。

「還有！不要再讓我聽到你的抱怨，管理側近眾是你份內的事情，如果你實在做不好可以告訴我，本家讓一色四郎來做也一樣。」

吉良萬松丸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善次郎！你也應該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整天七嘴八舌像個婦人！」

吉良萬松丸找到大河內國綱，對他吩咐道：「我給你安排一個任務，帶著心腹武士坐船到伊勢桑名宿町，先一步聯繫你的岳父接應本家進入津島。」

「明白了！」

「老臣會銘記於心的！」山本勘助轉身沖他鞠躬一禮表示感謝。

「是！」山岡善次郎一臉羞惱的垂下腦袋。

吉良萬松丸著人遷來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坐在坐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本多彌八郎，用一種十分冷淡的語氣說道：「世間沒有那麼多解釋，有些問題需要你自己去想，不要總是指望別人給你答案，你明白嗎？」

為了避免碰上古渡城的織田信秀，吉良家的武士們儘力催促加快速度，吉良家上下都為此捏了把汗，也不知怎的織田家竟然放吉良上洛軍大搖大擺的從眼皮子底下溜過去，隊伍遠離古渡城也沒見到織田家的追兵，總算有驚無險的穿過織田家的核心區域。

「館主大人！讓我四郎去試試吧！」一色四郎是個膽氣很足的傢伙，有種三河武士特有的傻氣，這一點和喜歡哭的本多三彌很像，明知道事情辦不成仍然不信邪的撞過去，結果被撞了個灰頭土臉，還好他沒學善次郎嚇唬對方，這些漁民、船頭和水軍關係密切，得罪他們以後吉良家在尾張的生意就別想做了。

「是啊！彌八郎實在太聰明了！」

「本多彌八郎！趕快閉上嘴巴去山本殿下那裡做事！不要在館主大人面前繞來繞去，聽懂了沒有？」山岡善次郎惡狠狠的沖他吼道。

在熱田町外紮營住了一夜啟程繼續前進，織田家目下還不知道吉良家轉投陣營的真實情況，但這也不是他們明目張胆穿越尾張國的理由，為了避免與織田信秀及其家臣碰面，吉良萬松丸本打算從七里渡坐船到伊勢桑名郡的桑名宿町過夜。

看著這道熟悉而佝僂的背影，吉良萬松丸幾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道：「師匠！無論什麼時候，本家最信任的人一定是您！請師匠務必牢記！」

「安拉！善次郎還是想想兵法的問題吧！新當流還停留在入門階段，被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掉大牙的吧！」吉良萬松丸踮起腳來用扇子敲他的腦袋，山岡善次郎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抱著太刀去一邊畫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