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棟樑》越后烽煙

第360章 決戰川中島

越后烽煙

第360章 決戰川中島

亥時初刻,夜空中的那彎殘月有氣無力的垂掛著,淡淡的雲彩輕輕飄蕩著將它輕輕遮住,過了會兒八幡原上颳起一陣風把那雲彩吹散,朦朦朧朧的月光才從那雲彩的縫隙里透出一道光影,淡淡的光暈透過薄雲照出一塊銀白,不過一會兒又是一大塊雲彩遮住夜空,只有雲邊露出些許白色光輝滲出些許。
不過武田軍似乎也料到他們會有此動作,迅速將長蛇陣重新聚集起來結成鶴翼陣迎敵,夜半的八幡原上吉良軍的一萬三千餘眾,對上武田軍的一萬五千軍勢展開一場廝殺,河對岸的武田信繁隊也在此時作出渡河的架勢,撇開吉良水軍的巨大威脅,硬是要從雨宮渡闖進吉良軍的本陣。
正面戰場上,吉良軍團所屬四千精銳足輕扛著大盾發起衝鋒,左翼大將小笠原長時率領信濃國人死死擋住企圖靠向騎兵絞殺戰場的武田足輕,右翼大將柿崎景家看著眼熱,大吼道:「越后的兒郎跟著我衝過去砍了武田家的腦袋,信濃的勝敗就在此一戰了!」
但殘酷的現實卻讓武田家意識到自己錯的是這麼的離譜,三個月不動不是無能而是等待時機前的隱忍和蟄伏,無數次武田晴信都在懷疑吉良家有何后招對付他們,只是隨著時間的消逝證明他的猜疑是在多想,現在想來還是自己太大意了。
三個月的順風順水讓武田家上下陷入空前的自滿和自我麻痹,以為吉良軍團不過藉著裝備精良佔得一分優勢罷了,武田家只需擺開龍門陣便可阻的吉良家寸步難行,任吉良家有千般手段多少厲害的本事,只要使不出半分又能如何?
「目標出現,咱們行動吧!」大河內綱高興奮的摩拳擦掌,卻被宮部繼潤死死的攥住胳膊不能動彈,三河武士都有一股子莽勁,見這近江和尚按著他不讓動就不高興了,猛地一掙還是沒掙脫,氣的剛要大吼就被一隻大手捂住嘴巴。
雙方的大將同時鎖定目標,且不說人高馬大的目標極好尋覓,全身重甲外披著白色罩袍也十分扎眼,簡直就是黑夜裡最好的參照物,只聽幾位大將一聲零下,頓時就有五百多騎馬武士翻身下馬,抽出長槍列成槍陣。
武田軍出陣的消息根本藏不住,一萬五千大軍打著火把化作一條長龍朝著八幡原直撲而來,吉良義時等的就是這一刻,大軍作出渡河的架勢引出武田軍就是這個目的,此時鼓噪半天的軍勢突然轉向,后隊變前隊直奔武田軍殺來。
雙方的精銳騎兵再一次碰面,沖在最前方的騎士眼見即將撞上去反而興奮大吼起來,速度不減反增驅使著狂奔的戰馬與武田赤備迎頭對撞,瞬間的衝擊力撞的坐騎胸骨粉碎軟軟摔倒,坐上武士被強大的慣性甩飛出去,撞在武田赤備的軍陣裡帶的五六名騎兵人仰馬翻。
接連再三被吉良家羞辱的顏面無存,現如今唯一可以自傲的謀略上又被吉良義時秀的體無完膚,武田晴信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吉良鎮府殿真是老謀深算,這計策一環扣一環無懈可擊,這是要逼本家出陣救援呀!若放任吉良軍大舉渡河吞下信繁所部,莫說翻盤的機會,就是這戰局也要瞬間崩盤,無論如何本家都要拼一把,本家的機會只有一次,那就是趁其渡河時半渡而擊!」
呼嘯的山風凜冽的吹來寒夜裡足輕們渾身發抖,年輕的新兵被擠到陣勢邊緣挨凍,老卒縮在陣中罵罵咧咧著:「這夜裡的風刮的真邪行,白天還暖和的不得了,這才幾個時辰就掉轉風頭便西北風了,莫不是要下雪了!若是真下一場雪這合戰就更難打了,你們這些後生晚輩不知能有幾個能活著走回去。」
見這年過三旬的老資格在抱怨,宮部繼潤耐心的解釋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等最優先的任務是夜襲城砦其次才是擴大戰果,以咱們一千餘人去拼那一萬五千大軍與送死無差,再是敢死之士也不得如此運使,須知館主大人培養這一兵一將皆不容易,即便是死也要拼掉半個武田軍才划算。」
思索間法螺吹響震耳欲聾的鼓聲也隨時敲響,諏訪大社的大祝指揮著四個稚齡小童在寒夜中拚命的敲著大鼓,寒風瑟瑟凍的四個小娃娃渾身發顫,單薄的衣衫本是象徵神界降臨的童子,但在這寒冬初至的季節里就像個四處漏風的破帳篷,把他們懂的渾身青紫。
說閑話的功夫,大營里又走出一群密集的武士,簇擁著一位穿著諏訪法性鎧的武士走出營地,跟在他身後簇擁著幾千人死死將本陣護住,看的出武田軍十分謹慎小心,出個大營都用上影武者試探外間的變化。
「呵呵!這不是和那啄木鳥的陣勢很相似嗎?只不過本陣變成一萬五千人,別動隊是八千人……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大堀館的本陣中幾簇篝火燃得正旺,吉良義時根本沒有離開這座居城,帶著五百馬迴眾守在城裡壓陣,黑夜裡疾行的數千騎軍踏地如雷聲震八幡原,武田軍上下格外緊張緊緊守住陣勢不敢冒進一步。
「館主大人特意囑咐過武田晴信慣使詐術要小心防範,剛才甫一開門幾看到武田晴信的本陣走出來,綱高殿覺得這正常嗎?為將者領兵在前到使得,可曾有總大將領兵在前者?自那武田晴信起兵流放其父以來,十幾年裡有多少次是他親自領兵出陣總是有數的。」
只聽低沉的聲音傳入耳畔:「主公說過武田晴信慣使詐術,咱們還搞不清楚那人是不是武田晴信本人,我等就這一次機會切不可操之過急,不如且先看一看再說!」
「確實危險,對此館主大人也早有所料,館主大人說這就叫做燈下黑,一盞燭台放在地圖上燭台陰影下那一塊總是最容易忽視的,兼之武田軍在昨夜新敗一場軍心動搖必然忙不過來,今夜又被我吉良軍調虎離山騙出大營,倉促之間布置肯定會有疏漏,便是武田晴信如何的心思細膩也想不到咱們能忍耐到他們全部出陣,我等只須靜待武田軍全數離去后再封住營門活捉營內的留守武士即可!」宮部繼潤快速的交代清楚,又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宮部繼潤見他不掙也不喊才放心的鬆開雙手,就聽見大河內綱高小聲抱怨:「你這蠻僧忒不講道理,有話只管說出來便是為何要對我下手,若不是我綱高知道你並非歹人,伏於左右的武士都要亮太刀了,那武田晴信是何相貌咱們都不知道,你就這麼輕巧的放過去,若是錯失一次機會惹出禍端可莫要怪我。」
吉良軍的士卒早早換上加厚的衣衫,武士們的待遇還要更好一些,桶型胴丸外披厚厚的罩袍,這種白色為底上印家紋的罩袍深受武士們的喜愛,豪奢如瀧川時益還為他的坐騎松風披上厚厚的罩袍。
瀧川時益是驕傲的,他所向無敵,他未曾一敗,而今天他又一次站在錐形突擊陣的最前列甘當鋒銳,回首望見刀槍如山軍旗如林的大軍,仿若惡鬼夜叉的鋼鐵面當下傳出鏗鏘如雷的咆哮:「吾瀧川慶次郎奉主上諭令,討伐逆臣武田晴信,但有相阻者格殺勿論,諸君且緊跟我身後隨我突擊!誰若慢上幾步就是不配披這一身甲衣的囊球!」
赤備甲騎立刻分成兩翼向武田軍的兩翼撞過去,論起臨敵應變手段來,常年經受山本時幸、吉良義時耳提面命的瀧川慶次郎不差武田家的積年老將,馬場信春暗叫一聲糟糕,如今分兵之勢已成,短短的二十多米無論如何也無法合兵,騎馬武士們連剎住的機會都沒有,直挺挺的撞在吉良赤備的前鋒上。
剩餘的騎馬武士向左右一轉,變成從側翼包抄的陣勢,眨眼之間竟然就讓武田軍完成一次漂亮的戰術包圍,這個臨時拼湊出來的口袋陣,瀧川時益眼眸中透著狂熱,大喝道:「赤備聽令!散開左右突進!」
宮部繼潤謙虛道:「綱高殿說笑了,我繼潤是吉良家的武士,為館主大人赴湯蹈火乃武家天職,至於那野心之詞可千萬休在提起,我等唯一的期望就是家業興旺,跟著館主大人吃肉喝湯便滿足了,用志向來替代才算合適。」
瀧川家的家紋是吉良義時特許的丸三引兩,反正他家出身譜系不明也無傷大雅,他說自己是坂東平氏苗裔也未嘗不可,莫說三浦三引兩的嫡流現在不知在何處,即便知道有這個冒領的親戚多半也會樂得認親,吉良家第一大將瀧川慶次郎的名號可不是吹出來的。
老卒的無心之語落在守備大將馬場信春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他所率領的武田軍本隊都是地道的甲斐武士,除了衛戍中信濃之外,平日里在武田家的待遇遠超那些信濃的降軍,一直被武田晴信當作心腹豢使,如今連武田家的本隊都有所怨言,那信濃國人是何等樣子就不用多想了。
武田軍見狀立刻跳出七八名武士憤而應上去,俗話說將乃兵膽,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就是這般道理,武田軍的武士抱著輸人不輸陣的心裏,既然一個人扛不過你那就七八個人一起迎上去,哪怕是有些丟人也無所謂,戰事打到這一步他們還有選擇嗎?堂堂之師誰都愛,但條件不允許怎麼辦?
飯富昌景率領武田赤備沖在最前面,他的左手邊是兄長飯富虎昌,右手邊是馬場信春,麾下三千精銳頂著鋒芒正盛的吉良赤備硬沖,雙方碰撞的地點恰好是八幡原地勢最平坦的一處草場,原本齊腰高的枯黃野草被硬生生踏出一條道路。
「哼!你說的輕巧,說到底還是想留著有用之身再拼出一份功業吧!一夜連奪三城還不滿足,主動承擔指揮決死隊的重任,看的出你的野心不小哇!」大河內綱高笑吟吟瞅著這個和尚,年紀比他還小三歲,今年剛滿三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幾年不顯山不露水的也做到備隊大將,只是功績並不顯赫一直被認為是憑藉的是出身是資歷熬上去的近江國人。
經過宮部繼潤的開導,大河內綱高只覺得豁然開朗:「說的也是!我說怎麼看不出破綻也能用上手段,原來這就是詐術啊!不過說起來那武田家不是有透破忍者嗎?咱們這麼埋伏在武田軍大營外可是很危險的吧!」
大河內綱高徹底服氣了,也不管宮部繼潤看不看得清楚,就沖他豎起一根大拇指:「果然被你猜中了,說說你是怎麼猜出來的?我綱高看了老半天愣是沒看出有什麼破綻,難道武田軍有千里眼看的穿咱們的行動?」
宮部繼潤率領千余敢死之士伏于寨外,方過不久武田軍整軍完畢很快打開城門向外走去,前鋒千餘人施施然走出來,就看到一群武士密密的聚集在一起,簇擁著一騎大將緩緩走出營寨,看那旗印赫然是武田家的本陣大旗。
吉良家內也並非一潭死水,近江國人與三河武士,功勛派與奉行眾之間的小摩擦一直存在,這些年山本時幸退居二線漸漸不太管事,幾方的頭領級人物也浮出水面,宮部繼潤就算是近江國人里的代表人物,這次豁出去撈功績說不得就是為了近江國人多謀一份基業。
「謹遵大將號令,萬死不辭!」數千武士如虎嘯山林聲震百里,霎時間千騎沖陣鋼鐵衣甲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吉良騎兵各換上趁手的武器,近半的武士放棄笨重難持的大槍,左手持錘杖右手持扇形盾,馬鞍上掛著幾柄長刀戰斧等零碎武器,這是精銳騎士的通用配備,一場戰爭不備上幾把趁手的備用武器根本沒法打仗。
朦朧的月光落在地上幾乎微不可查,比起昨天的情形也差不了幾許,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到處是黑不隆冬的距離稍遠一點的人馬站定了都很難察覺,千余道人影悄然潛伏在茶臼山大營外的樹叢里,秋日里夜深露重武士們伏在地上不消一會兒就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