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棟樑》名震關東

第421章 夜襲願成寺

名震關東

第421章 夜襲願成寺

又過一刻鐘這萬餘一向一揆軍勢再也維持不住陣腳開始潰退的時候,才發覺主將已經消失在漫漫長夜中,頓時軍心大亂喧嘩乍起,沼田祐光發現一向一揆軍突然變的毫無章法亂做一團,立刻意識到一向一揆中軍的帥旗消失不見,於是大吼道:「杉浦壱岐守逃了!捉住杉浦壱岐守者必有重賞!生死勿論!」
願成寺前的戰場生瀰漫著一層淡淡的血霧,鮮艷的血色花朵時而綻放,劃開一具破碎的屍腔總會抽搐幾下身體才倒下,殷虹的血液仿若湧泉噴射而出兜頭蓋臉的澆在沼田祐光的身上,將他那身黑色大鎧染成鮮紅色,鮮紅的血液順著面當的縫隙浸染到他的臉上,腥臭的血液浸的渾身上下濕答答的十分難受,而腳下的大地已經匯成一道流淌的暗紅小溪。
不過好在城內的吉良軍比他們累的多,熬到半夜三更才睡下天剛亮又是一輪進攻殺來,這種無賴的戰術確實給城內的守軍帶來巨大的煩惱,杉浦玄任暗自得意著自己的表現,自問統率不比加賀國中的積年老將差多少,唯一欠缺的就是名聲不夠響亮,這場戰爭就被他視作是揚名之戰。
幾路坊官苦笑一聲,咬牙吼道:「我們降!我們願降!」
派出杉浦玄任率領兩萬大軍,那麼相應的僧徒眾也要多搭配點大將作為平衡,可他配下的僧徒眾大多都是腦滿腸肥的廢物,偏偏不安排僧徒眾又不行,他自己就是僧徒眾的首領不能背叛自己的階層,沒有僧徒眾多擁護就沒有超勝寺家如此強勢的掌握。
大概二更天時分,本向寺准幸與光琳寺秀応、安養寺了俊琢磨著提前撤退的事情,就在這時增山城的大手門突然那打開,幾千名氣勢洶洶的足輕打著火把沖向目瞪口呆的三萬軍勢,毫無防備的一向一揆軍勢當即大亂,前隊的農兵不由自主的向後涌動,後排的足輕看不到前面的動靜被猛地一擠摔成一團。
鎌倉幕府崩塌兩百年,卻不會抹去沉澱在武士血脈中的榮光,尋找一個明主永遠是武士最普遍的思想,鼓勵武士為主家效死是最加的激勵方法,這和打贏戰爭獲得功勞得到封賞並不矛盾,人的天性中就有服從性的因子存在,就像河內源氏又有源氏貴種的說法,這就是坂東武士極力追捧的結果。
本來聽寬闊的山道被三萬軍勢擠壓成一團,紅著眼睛的吉良軍殺入一向一揆的軍勢中才如夢初醒,這些來自加賀、越中境內的一向宗信眾缺乏根本的戰鬥意志,以及身為足輕的基本戰鬥素養,后陣的農兵見勢不妙扛著竹槍撒開腿就往山下跑,擁擠的前陣農兵只能哭喊著手腳並用的往山下爬,手裡的弓矢、竹槍全不知道丟到哪裡,心裏只有一個信念逃出去。
「這是……中伏了!怎麼就中埋伏了!那三個蠢材怎麼帶的兵!連例行公事的攻城都做不好,山上那麼大點地方還能中伏!簡直比十二三歲的小娃娃還廢物!」杉浦玄任氣的跳腳亂罵,恨不得詛咒三個和尚下十八層地獄。
可惜的是光德寺乘賢這麼個青年俊才屢次犯錯惡了超勝寺実照,這次般若院真如回來吹了點枕頭風就讓他決定趁著這場敗仗處置掉他,現在想來還是太簡單粗暴了點,若是留著光德寺乘賢一命讓他戴罪立功,肯定要比這三個廢物強上數籌,說不定還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攆到庄川河岸邊的一向一揆軍大約兩萬五千人之多,這些軍勢來到願成寺渡口就絕望的發現渡口一側連一片舢板都沒有留下,杉浦玄任早一步徵調船隻運送自己的本陣軍勢,似乎是為防止吉良軍乘機奪船渡河,杉浦玄任就很乾脆的把所有船隻都弄到西岸停泊,至於這些潰兵的死活暫時管不了。
杉浦玄任的動作不慢但吉良軍的速度更快,跟隨著潰退的加賀一向一揆軍就追下山來,杉浦玄任一咬牙將收拾行囊準備逃竄的潰兵全部堵住,喝令他們出大大營阻擊吉良家的突襲軍,並喝令本陣軍勢立刻撤退,他親自率領旗本武士斷後。
而且超勝寺実照對杉浦玄任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外加提攜之恩,自從天文末期在與朝倉家的戰事中嶄露頭角以來,杉浦玄任就被超勝寺実照看重提拔到身邊,隨後七八年的功夫一路順風順水成為加賀有數的大將,這份恩情杉浦玄任是必須銘記的。
這才是進攻的第二天就如此疲累還是這增山城實在不好打,上山只有兩條路可供選擇,一條是山北面通往龜山城的通道無法利用,另一條就是山南的這條通道,山道到是休整的十分整齊但臨到山頂的四周根本沒有可供圍攻的道路,一道陡峭的堀切就把他們的努力化作白費功夫。
或許是被杉浦玄任的悍勇所激勵,加之他的驍勇出乎意料的強大,以一己之力連劈帶砍一路氣勢如虹的殺出大營,身後的上萬軍勢魚貫而出頓時軍心振奮,上萬潰兵重整旗鼓殺向奇襲的吉良軍,竟然把吉良軍的勢頭給生生壓回去。
他這個時候留在庄川對岸其實非常危險,神出鬼沒的柿崎景家、齋藤朝信還沒有露頭,上杉政虎的情況也完全不知道,萬一超勝寺実照那邊受到圍攻,而自己無法渡河而被留在願成寺外無法動彈,那就等於把自己變成一盤菜送給人家吃。
杉浦玄任雖然文化素養實在低劣的可以,但好在還被超勝寺実照逼迫著讀過一些兵法書籍,大約是知道這個局勢絕對不能固守不出,鬼知道吉良家的夜襲部隊有沒有後手,即使隔著一條庄川的西岸就是超勝寺実照的大營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九月十日傍晚,杉浦玄任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願成寺休整,今日從一大早奮戰到傍晚被打死打傷的農兵逾千人,乍看之下比去昨日的損失大幅增加,但昨日只進攻半日而今天是打了整整一個白天,不是他的統兵水平突然提高,而是打到申時初刻無論是城外的一向一揆軍還是城內的守軍都沒力氣繼續打下去,才把戰損給降低下來。
這麼激烈反應大大出乎沼田祐光的預料,他所率領的本部軍勢只有五千人且都是久戰疲兵,全憑經年訓練的強壯體魄和兩日里不眠不休進攻的怨氣戰鬥著,方才一路追一路廝殺消耗不少體力,此時驟然遭遇杉浦玄任的返身突擊很是不適應。
庄川對岸超勝寺実照的本陣也陷入一陣騷動,大半夜的突然湧來一大波撤退下來的軍勢,吵雜的動靜把熟睡的士卒們喚醒,加賀一向宗的僧徒們不理解這撤下來的軍勢所謂何事,偏偏杉浦玄任一直不出現,抓住幾個坊官也是糊裡糊塗的說什麼夜襲,到底什麼情況他們也不知道,這讓大和尚們十分惱火,好好的睡夢被打擾心情能舒暢才有鬼。
杉浦玄任垂下腦袋小聲說道:「是!我玄任一定謹記於心,不敢辜負大僧都的厚恩!」
回頭一看果然是影影綽綽的吉良軍從安川城方向殺過來,這下連旱鴨子們也忍不住蠢蠢欲動,可就在這時庄川下游突然冒出幾十艘小早,對著庄川上拚命泅渡的一向一揆敗軍就是劈頭蓋臉一通箭雨,生生的把這些潰軍最後一絲希望掐滅。
無奈之下他們只得帶著各家的軍勢且戰且退向願成寺渡口逃去,企圖找到運送他們的迴船,而以五千疲兵硬碰硬的殺散數倍於己的敵軍,吉良軍上下都精神抖擻氣勢如虹,發揮他們的強勢時期一舉將潰軍攆向庄川願成寺渡。
杉浦玄任這個七尺壯漢在超勝寺実照的面前就像個小字輩連腦袋都不敢抬一下,甚至連在心中反駁的念頭都不敢生出半分,這加賀佛國在四十年前是加賀三寺的佛國,自從大小一揆以來就變成他們超勝寺的佛國,或許超勝寺実照在石山本願寺的話語權不強,但是在這北陸道還是有莫大的權威。
大將被殺士氣大潰,農兵們忘記臨陣磨練過的陣形隊列,不記得自己手裡還有武器,哭爹喊娘的向山下逃竄,可糟糕的是下山的山道雖然寬闊卻十分曲折,需要經過幾個拐彎以及千光寺、增山八幡社所在的芹谷才能回到山下的願成寺,這一路上潰逃的足輕幾次擠作一團被隨後殺來的吉良軍殺的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嗨!突擊!」面對森冷的槍林豎立吉良家的武士們毫無畏懼,舉起雪亮的太刀隨著沼田祐光沖向加賀一向一揆,他們的眼神里沒有絲毫的畏懼和怯懦,武家的榮辱觀建立在輕生死重名節的基礎上,人可以死但尊嚴不能受到羞辱。
片刻之後,中軍大帳里超勝寺実照披著衣衫審視著杉浦玄任,陰冷的喝問道:「你山浦壱岐守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好歹也在越前經歷過幾次大場面立下不少功績,怎麼就昏聵到這個底部的呢?遇到夜襲你就撤退,要那麼多軍勢有何用?要你這個大將又有何用?」
超勝寺実照發泄一番怒火也覺得剛才有些過分,他也知道對岸的情形確實出乎他的預料,自己派出的光琳寺秀応、安養寺了俊、本向寺准幸確實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這場戰爭要輸就輸在這三個死有餘辜之僧的身上。
光琳寺秀応、安養寺了俊、本向寺准幸今天行動的稍顯拖沓,直到杉浦玄任吃過晚餐才磨磨蹭蹭的上山,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昏暗的許多,許是從沒吃過苦的三個大和尚開始厭煩這種半夜的進攻,第一天還能興沖沖的帶著軍勢上山攻城,等到挨了一晚上的山風,又被許多蚊蟲叮咬一堆包,就再也不願意上山了。
許多潰兵被他們身上散發的臭味熏到,死命的拉開身子離的遠一些,光琳寺秀応嗷的一聲揮舞馬鞭撞向吉良軍,當場就被幾名足輕用竹槍連人帶馬給攢刺成馬蜂窩,安養寺了俊、本向寺准幸已經嚇的連路都走不動,乖乖的翻身下馬跪下來乞求饒恕,只可惜他們的動作在黑夜裡實在難以分辨清楚,沖在前面的足輕才不管那麼多,一槍下去來個透心涼。
此時正是雙方氣勢峰谷逆轉的關鍵節點,沼田祐光明白他此時不做點什麼就只有命喪當場,當即大喝道:「值此生死存亡之刻,正是我等武家為上総足利家效死的時候!諸君聽我將令!結為鋒矢陣!隨我突擊!有死無生,有進無退!」
看到山上越來越多的枯病不斷涌下來,小姓們頓時慌了神:「主公!我們該怎麼辦?」
午夜裡庄川沿岸火光衝天,幾千武士點著火把在黑夜裡做殊死拼殺,吉良軍的武士個個驍勇善戰膽魄過人,可也不是鐵打的身體不可能以寡敵眾依然保持勝勢,漸漸的軍勢扎不住根腳向後敗退,局勢開始像吉良軍不利的局勢傾倒。
多想無益,超勝寺実照覺得剛才那番重話也會見效,於是又安撫道:「算了!貧僧也知道太過苛責你,可你要明白貧僧對你的殷切期望有多重,你也應該知道如今的形式對我們加賀一向宗有多麼不利,大本山已經有撤換加賀一向一揆總大將的動議了,若不估計貧僧這一派在加賀本土的力量太強大,恐怕早就換成下間家的人來做這個加賀一向一揆總大將了。
待這小和尚飄然而去許久,超勝寺実照才回過神來,尷尬的笑了笑問道:「說說到底今夜這一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沼田祐光第一時刻沖入陣中,舉起手中的太刀狠狠斬開面前的槍林,衝著那名呆愣的一向一揆足輕一刀切過去,連陣笠帶半個腦袋被生生切開,劣質的陣笠並不能為他們提供有效的生命保障,在鋒利的太刀下它的作用無限趨進于零。
杉浦玄任悄悄掉轉馬頭,一聲不吭的直奔願成寺渡口而去,配下的旗本武士早早的為他清理出一條通道也跟著主將的腳步,趁著朦朧的夜色悄然離開願成寺本陣,在願成寺渡口外停著幾艘小船等著他們,他的主力軍勢在拋棄輜重糧草的前提下疏散的非常快,而他就是最後撤退的一批人。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快看!是安川城的吉良軍來啦!大家趕快跳河游過去呀!」
光琳寺秀応、安養寺了俊、本向寺准幸頓時傻了眼,他們三個人身困體胖行動遲緩,乘著坐騎左扭右扭向轉彎而不得,四周都是亂鬨哄的潰兵哪裡有人會在乎這三頭肥豬的安危,三個人眼看吉良軍越來越近,嚇的魂不附體屎尿齊出。
加賀一向一揆迎來吉良軍的第一輪爆發,就把疾風烈火的進攻節奏打壓的陷入停頓,面對悍不畏死的吉良軍勢迎著槍林突擊,加賀一向一揆軍的腦袋陷入短暫的迷惑,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己方的士氣、兵力、體力皆佔優的狀況下,吉良軍還敢沖的如此猛烈,打的好像要贏了似的。
七嘴八舌的僧徒們被大嗓門的杉浦玄任一嚇,才發現他身邊杉浦玄任身邊的武士一個個渾身染血,還有許多武士衣甲破爛身上包紮著傷口,濃重的血腥氣一衝頓時讓僧徒們做鳥獸散,杉浦玄任的旗本武士吐了口吐沫,對這些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會的傢伙不屑至極。
箭雨依然一刻不停的拋灑著致命的箭雨,隨著吉良軍的突進他們也在不斷跟進拋射,前進十幾步站定拋射復前進十幾步射擊的戰術動作,將吉良軍的士卒素質的強悍之處展示的淋漓盡致,如綿綿秋雨拍打芭蕉似的悶響就像一曲節奏詭異的奏鳴曲,每一個旋律都散發著妖嬈瑰麗的血花。
己方五千軍勢師老兵疲,敵方新敗之軍猶有餘力再戰,且庄川東岸的一向一揆軍十倍于吉良軍,一旦吉良軍流露少許怯意被杉浦玄任發覺反打回來,這五千疲兵恐怕連逃回增山城的機會都沒有,全軍覆滅的危機如隨時噴發的淺間火山,橫在沼田祐光的心裏不得安寧。
沼田祐光趁機圍住願成寺渡口,對著鵪鶉似的一向一揆軍大喊道:「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汝等還不速速投降!降者免死!不降者就自己跳河吧!」
破爛的竹弓和沒有尾羽的廉價木箭具有穩定性差,飛行距離短,飛行目標不穩定等特點,基本上射出去連弓箭足輕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三個和尚甚至連應付公事的打算都沒有了,心裏還想著舒適的被窩,還有有漂亮的小沙彌暖被窩之類的問題。
般若院真如就像個女人侍奉自己家男人那樣一勺一勺的將湯羹餵給超勝寺実照吃,兩人時不時來擦出點火花之類的看的杉浦玄任直想吐,這一餐溫馨的湯羹喂完般若院才笑著轉身離去,那場面在超勝寺実照看來溫馨幸福,在杉浦玄任看來就是尷尬冷場。
幾路坊官發現杉浦玄任確實不聲不響的跑掉,心中暗恨這廝不講義氣跑的時候竟然不拉上自己,可他們也不想想杉浦玄任是偷偷逃跑,若喊上他們那就不叫偷偷逃跑,喊上你就得喊上他然後一傳十十傳百那就從偷逃變成撤退了。
須知一朝君一朝臣,換做下間家的人來做總大將,必然會打壓你這樣的一方大將,哪裡還會給你統領兩萬大軍的機會呢?即便他不會動你的地位而是把你調回越前做鎮將,你以後還有機會做一方旗頭嗎?他們不會給你只有貧僧能給你,所以你自己要爭點氣不能總吃敗仗,這樣會讓貧僧難堪對你也很不好!」
超勝寺実照瞥見般若院真如端著一碗湯羹緩緩走來依偎在他身旁,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對這個小和尚的臉上流露著男女之間才能見的到的柔情蜜意,杉浦玄任趕忙轉頭避開他們親熱的場面,這種眾道的東西以前也有同僚的坊官邀請他一起來玩,不過都被杉浦玄任給嚴詞拒絕了,他總覺得比女人更像女人的男人都是妖孽。
他是對那三個百無一用的和尚充滿憤怒和鬱悶,他認為若不是超勝寺実照非要搞平衡,把這五萬大軍全交給他們坊官來率領就什麼事都沒有,可加賀一向宗就是那個體系,和尚不掌兵那就是分分鐘被坊官們廢掉,從加賀一向一揆興起到現在,六七十年裡輸掉這麼多戰爭十有八九都是廢物和尚領兵拖的後腿,讓本來可以贏的戰爭打輸,本來只是小虧的戰爭變成大敗虧輸。
衝鋒尚未開始後排的弓箭足輕就舉起長弓拋射出密集的箭雨,越來越多的弓弦顫動聲從他們的身後傳出,鋒利的箭矢帶著低沉的呼嘯聲劃破黑夜,刺穿一向一揆軍的簡陋鎧甲衣衫鑽進血肉臟腑里,一捧鮮血自絕望的面龐中噴薄而出。
他不打算為這些再次崩潰的士卒沖在最前面抵擋進攻,回首四望發現山上一條金色長龍自東南方的山麓殺下來,杉浦玄任長嘆一聲:「果然是吉良家的援軍,難怪今天白日里增山城的進攻那麼不積極,原來還有一部藏在安川城裡待命,此地不宜久留,俺還要保住有用之身才是!」
機械的揮刀一次又一次切開一向一揆足輕的身體,聽慣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音似乎有種美妙的錯覺,還有太刀穿透那些精神崩潰的一向一揆時,如同利物刺入敗革的聲音最讓人者迷,專心致志殺敵的沼田祐光已經忘記是在何時何地是什麼身份,腦袋裡只有此起彼伏的無非是切割骨頭的聲音,還有伴隨其中的哭喊聲,哀號聲以及痛苦的呻吟聲。
沒過半個時辰潰逃的第一波軍勢退到山下願成寺大營,正熟睡的杉浦玄任被小姓慌忙叫醒,披上衣衫走出營帳才看到遠處山林里明亮的火光照亮天空,呼嘯的山風中隱隱能聽到喊殺與哭號的聲音,退下來的第一波潰軍慌裡慌張的敲開城門,嚷嚷著趕快逃命之類的胡話。
本事大的都在越前以及加賀西部抵擋越前朝倉家的進攻,畢竟在越前的一線戰場上既有戰功可撈又有軍權在握,比留在加賀國中混吃混喝強出不知多少,有點本事或者心比較大的僧徒都早早的前往越前國,留在加賀國中侍奉超勝寺実照的都是混吃等死之輩,選來選去就選三個看起來很靠譜的僧人,結果還是那麼坑人。
杉浦玄任儘力維繫著破碎的陣形,他知道這些比烏合之眾好不了多少的潰兵擋不住吉良軍是早晚的事情,變化不定的命運似乎在捉弄他,剛才還給他一個虛假的希望以為可以堅持一下迎來反敗為勝的機會,可是眨眼間又變成潰敗。
大約四更天杉浦玄任終於來到大營里,他一過來就被大群僧徒圍住質問他的所作所為,杉浦玄任指著一身染血的鎧甲大喝道:「看不到俺身上染的血跡嘛?前方沒有戰事俺怎麼會撤下來與你們掰扯,軍情緊急還給俺讓開道路!誤軍情大事當心大僧都拿那你們的腦袋當蹴鞠踢嘍!」
「俺怎麼知道該怎麼辦?不對!都讓你們給氣糊塗了!還不趕快叫醒兒郎們撤退!這個時候跑的越快越好!被吉良軍的夜襲軍勢殺過來,咱們就別想渡河了!趕快去叫人啊!」杉浦玄任恨不得把這群榆木腦袋的小姓全給踹下去幹活,平時覺得木訥老實的小姓使起來挺順手,這會兒才知道身邊的人太蠢是坑自己。
可是軍令如山,三個腦滿腸肥的大和尚只得苦著臉頂著女人才帶的帷帽跟著一大群一揆軍登山,戰鬥的過程堪稱索然無味,增山城裡一點燈火都看不到,整座城池靜悄悄的彷彿沒有一個人,三個和尚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們壓根沒想過讓足輕撲到大手門前撞門,而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讓弓箭足輕對著城牆放箭。
他們擁擠成一團拚命的跳到冰冷的河水裡,企圖用泅渡的方式越過庄川,可他們穿的衣甲實在太沉重,掙扎沒多久便沉入滾滾流淌的庄川中,下餃子似的跳進河裡兩千人,只有不到五百人成功游到河對岸,這部分人要麼水性比較好要麼脫掉胴丸,前面的成功者給他們巨大的啟迪,一向一揆的農兵們立刻卸掉撿漏的胴丸跳到庄川里,這下可害苦不會游泳的人。
加賀一向宗的坊官們望著滔滔河川奔流不息,氣的直跳腳大罵杉浦玄任忘恩負義,自己一聲不吭的逃跑別人不能怪他,但是你把船都弄到河對岸就實在太可惡了,配下的一向一揆農兵們騷動起來漸漸有些不聽指揮的苗頭,讓坊官們急的直撓頭。
可問題是加賀內部的制衡規矩就是坊官與僧徒結合,以坊官為骨以僧徒為臟腑再以信眾為血肉皮膚的策略沿用幾代人,第一次派出光德寺乘賢是藉著援助越中事關緊急的旗號,今年派出大軍的時候就是用光德寺乘賢和杉浦玄任兩人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