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棟樑》白旗飄揚

第563章 敵在二條御所

白旗飄揚

第563章 敵在二條御所

「派出有去又有什麼用?」
打發掉滿懷疑慮的進士晴舍,就看到三好長逸面色不愉的說道:「老夫正在和美作守商討這進兵的事宜,下野守殿蠻橫的打斷實在太失禮了吧!還有下野守殿擅自做主,定下明天退兵又是怎麼回事?萬一京都生變事有不諧,豈不是要罷兵退出京都了?」
內藤宗勝也鼓勵道:「事不宜遲,就趁著進士美作守回返的空檔,我等立刻進兵攻擊,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石見守殿沒聽到剛才沒聽到南朝餘孽這幾個字嗎?妾身恰好也是南朝餘黨,我們應該是同病相憐的一個整體才對。」
「當然要儘快進兵的!殿下已經催促幾次了!立刻進兵把幕府將軍殿驅逐流放出京都!」松永久通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帶兵衝出去,就三好政康也有些蠢蠢欲動的架勢,攻入御所流放將軍,好像聽起來就非常有成就感的樣子。
足利義輝一身戎裝端坐于常御所中,左右兩側跪坐著身披大鎧的幕府奉公眾,才幾日間武士們臉上的焦慮畏懼之色越發濃重,昔日精神抖擻鬥志昂揚的武士憂心忡忡不知該怎麼應對,一百六十人對一萬五千人,除非個個都有項羽呂布之能,否則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贏。
服部保長皺眉說道:「不知道你所圖為何?合作與否非我所能做主。」
幕臣們不知道足利義輝是怎樣得知昨晚的最新情報,緊張的低頭塌腰縮起腦袋裝烏龜,生怕足利義輝點他們的名字途惹尷尬,攝津晴門掃視群臣缺乏擔當的表情,暗嘆一聲轉而說道:「臣下也是剛聽到這消息,真假尚且不明。」
「啊!他要競逐將軍之位?那義兄怎麼辦?」足利勝姬驚訝道。
京都城內的町民們就發覺大街上擠滿是三好軍整齊的陣勢,三好家的武士們氣焰十分囂張,也不給出任何理由就堂而皇之的對二條御所展開圍堵行動,不消半個時辰就把二條御所四面八方圍個水泄不通,相國寺的三千軍勢也順勢離開軍營前來支援,將左京地方通往京都的幾條街道全部封鎖。
「拼了!索性就拼了!怕他們做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死!」
許多幕府奉公眾的腦袋一時半會還轉不過彎,前幾年幕府還作用一萬軍勢掌控山城一國,這短短几年風雲突變領地丟失兵力消散,巨大的落差端起內還不能被人接受,更重要的是慈照寺內還有明智光秀率領的三千軍勢,這是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
足利義輝見譜代家臣沉默以待,心中止不住的向下一沉,暗嘆道:「果然這一切都被沽名釣譽的足利義時給料到了,失去他的支持這幕府就如細沙堆砌的城堡,看似很美卻如空中之塔根基薄弱,只消海浪席捲而來就會土崩瓦解……」
近衛前久嘆道:「誰說不是!覺慶這麼胡鬧是在對公方殿下施加壓力,還嫌京都不夠亂,非要在這個時候燒一把火!真是不省心!」
御所外千帆飄舞旗印如林,上萬軍勢鼓噪著叫嚷著釋放出巨大的喧鬧聲,打破右京華府古剎的安寧氣氛,給二條御所里一百多名奉公眾帶來沉重的壓力,即便三好軍還沒有進一步的軍事行動,就已經把御所內的守軍攪的人心大亂,這場籠城戰已經不能用軍事意義的勝敗來看待的。
三好政康沒好氣地說道:「士卒們為了聆聽日向守的長篇大論,已經站在太陽下白白耽誤半日的功夫,在下迫不得已才打斷日向守殿的高論,我們實在等不起了!」
進士氏本是代代侍奉足利將軍家,負責御所庖丁道、食事作法的奉行,而後逐漸被提拔重用成為奉公眾三番成員,現任家督美作守進士晴舍效仿大館氏,把自己的女兒小侍從嫁給足利義輝作為側室,因而被提拔為幕府申次眾,在申次眾首席大館晴光隱退,前度接任首席的明智光秀出鎮慈照寺,大館輝光又暫時居於次席的時機,擔任幕府申次眾首席。
這下可不光是年輕的松永久通有點腦袋發脹,三好政康和內藤宗勝也很上頭,兩人小聲交換意見初步決定要終止這無意義的談判,畢竟這一萬五千人站在太陽地里挨曬,就為了聽老頭子和幕府的使者叨叨出兵的理由,最後還扯到什麼訴訟不訴訟的問題上,這豈不是閑的沒事幹。
一色藤長遲疑道:「不如派出一位使者去問問三好家要申訴什麼,再做決斷吧?」
「你當老夫不敢擒殺你嗎?識相的速速離去莫要在此生事,最好永遠不要在京都城內出現,回到你的九州國做閑雲野鶴吧!老夫還要守護小泉城,你去吧!」服部保長選擇不理她,身形一隱就要離去。
三好長逸一看情勢一邊倒也不猶豫,當即拍板道:「那麼就全軍出擊!目標二條御所內的幕府公方殿!」
「妾身這條性命誰願意動手隨便拿,妾身卻是最不怕石見守的威嚇的。」果心居士捂嘴輕笑動作輕盈嫵媚,可惜她的動作卻是做給瞎子看,服部保長連眼皮都不翻一下,心裏惱火著不能在城內輕舉妄動暴露行藏,又必須暗中阻止果心居士的瘋狂舉動。
「廢話少說,老夫不管你到底是為誰工作,足利義親之死權當是個意外,足利義秋絕不能輕易死掉。」服部保長依然不為所動,這等粗淺的幻術還難不倒他。
年輕的上野清信跳起來,大叫道:「已經沒有機會了!索性就拼了吧!」
「這麼下去可不行,再磨蹭到傍晚,今天這一白天就浪費掉了,我等得儘快行動起來。」松永久通把目光鎖定安坐一旁的岩成友通,希望他插嘴說兩句儘快把進士晴舍給扣住或者攆走,可惜的是岩成友通似乎顧慮不少,亦或是單純的不願意抹掉三好長逸的面子,總之磨磨唧唧就是不動。
三淵藤英恭敬的行禮,低聲說道:「三好長逸說他們是來請求申訴的。」
「咳!日向守殿一定累了,還是讓在下說兩句吧!」三好政康鄭重其事的說道:「請天使恢復公方殿下,我等最遲明天就會撤軍,請公方殿下放心京都的安全,我等願意保證絕不會出現幾年前的縱火亂捕等惡劣行為的,如有出現一定立即處斬決不姑息。」
「在下附議!」岩成友通舉手贊同。
「你們看這是什麼!」足利義輝從袖口裡取出一張二指寬的紙條,上面寥寥兩行小字大略寫著昨日三好家擁立足利義秋的情況,包括二條晴良、九條兼孝單獨會見足利義秋,還有飲宴時眾人議論廢立的隻言片語夾雜其中。
當時京都城內雖已不靖,卻並沒有發展到今日的情勢,無論是幕府公方足利義輝還是幕府奉公眾,都沒想過要在三好家沒動之前臨陣脫逃,三好家還沒動彈就把征夷大將軍嚇跑,傳出去豈不是丟死人,還是用最不能讓幕府將軍所接受的形式,用一式三份的書信從不同渠道送過來,幕府公方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侮辱,更加堅定不離開京都的意願。
時至中午陽光格外強烈,二條御所外一萬五千余軍勢被酷暑折磨的縮在樹蔭下不想動彈,三好長逸還在耐心的和進士晴舍討價還價的磨蹭著,年過六十的老人家總有些嘴碎,就那麼幾句道理翻來覆去的叨叨個不停,急的松永久通直上火。
近衛前久在自家御所里急的來回走動,幾次想出去都被街道上巡邏的三好武士給驅趕回來,這些來自四國的蠻橫武士非常土鱉,看到従一位關白左大臣內覽的標識竟然毫無所覺,強行推搡著把近衛家的車夫趕回御所里。
服部保長身形一滯,回過頭來鄭重地說道:「你說錯了!公方殿下乃堂堂關東足利家家督,卻不是足利義秋嘴裏說的那南朝餘孽,要說南朝餘孽這城裡大概只有你一個人了吧!」
「這雙重身份還不夠嗎?天下子民千萬,卻要刨除河原者單獨核算,而天下河原者有八分散居為畿內,其中又有五分散居於京都側近,上至猿樂、園藝等凈職,下至收屍、乞討等穢職都是河原者之身,各路大名身側亦有我河原者出身的同朋眾在側,還不夠嗎?」
果心居士無視他的表情,輕笑道:「算算里程,即使走桂川、淀川進入大阪灣再繞行前往江戶城時日不短,妾身學問淺卻也知道這一趟來回不是七八日能走完的……」
被族侄當面說的下不來台是非常難堪的,心中惱恨三好政康不給他留面子,表情卻看不出絲毫不愉之色,反而詢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進兵?還是……」
足利義輝輕哼一聲:「好吧!既然你們不死心,那就著進士美作守殿跑一趟吧!」
近衛前久惱怒道:「就怕三好家要亂來啊!聽說昨天覺慶在小泉城裡會見二條晴良,宣布自己還俗名為足利義秋,不知道具體談了什麼,只聽說他有意競逐將軍之位。」
果心居士輕吐一口氣,暗自興奮著多年努力終於要接近自己的目的,於是便輕聲說道:「妾身希望與關東公方殿下合作。」
五月十九日,沉寂多日的三好家突然行動,天剛放亮沒多久三好軍一萬五千軍勢便在三好三人眾、內藤宗勝與松永久通的率領下,以清水寺參旨為名義大搖大擺的進駐京都,而松永久秀則侍奉在足利義秋的身側留在下京的東寺本陣。
這些日子幕府公方的精神很差,多日休息不好黑眼圈很厲害,足利義輝趁著短暫的時間抓緊閉目養神,剛有點睡意就被輕輕走動的聲音吵醒,睜開雙眼道:「三好家怎麼說的?」
三好三人眾隨即發布戒嚴令,即使大內里的詔令也不得出城,公卿們被堵在自己家門口禁止出外,町民們只好關上房門瑟縮在屋子的角落裡,向神佛祈禱著這場大戰不要波及自己,一時間京都城內人心惶惶,大戰的氣氛非常濃烈。
其實幕府譜代眾很早就開始行動,早在數日前趁著足利義親橫死的時機,幕府譜代眾就遊說足利義輝儘快離開京都前往近江坂本城避難,卻不想會被足利義輝以幕府尊嚴不可失墮落為由強行拒絕,幕府眾幾次三番的請求都被強情公方無情的拒絕,不留餘地甚至不給任何打商量的機會,足利義輝給出的理由很正當也很強力,讓幕府家臣們啞口無言只得低頭服軟。
足利義輝似乎對這個便宜岳父很放心,目送他離去便繼續說道:「聽說昨天晚上覺慶在城外大宴公卿非常興奮,還揚言要余退位隱居,把將軍之位渡讓予他,是這樣嗎?」
惱怒的沉默半天,便說道:「有什麼話趕快說出來,說完就乾脆走,不要在這浪費時間。」
現在看來足利義時的預見是非常神準的,三好家卻有逆心的將一萬五千大軍派到二條御所外扎開陣勢,可是足利義輝也已經做出決不妥協,堅決不後退的決斷。
……
「石見守如實通報回去便是!妾身告退了。」果心居士的身影漸漸隱入秘密叢林里。
「申訴?派遣一名使者攜帶一紙訴狀就可以做到,需要出動一萬五千軍勢把二條御所團團圍住嗎?余還是第一次聽說!」足利義輝冷笑著掃視譜代家臣,幕臣們面對將軍的質疑只有垂首不語,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將軍的質疑。
果心居士才不怕老邁的服部保長,嬌滴滴的清脆嗓音里夾雜著魅惑的味道:「卻是不知石見守殿竟會關心敵對武士,難道還隱藏著不可高人的目的嗎?告訴妾身好不好?妾身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妾身確實是南朝餘孽,從未想過掩飾這層身份,反正南朝的武家挺多的,比如錦小路殿、上総足利家之類的……」果心居士彷彿吃定服部保長不敢妄動,其一雙方都沒有拿下的把握,在這重兵把守的小泉城服部保長似乎正如她所料的那樣,用低沉的嗓音警告道:「廢話少說,立刻滾出小泉城,莫要逼老夫痛下殺手!老夫是個粗人,卻不會憐香惜玉。」
服部保長的聲音變的更加低沉:「老夫說過,此事無須你知道!」
幕府奉公眾非常擔憂,御所外的三好軍到底想做什麼大家都在亂猜,即使真相極有可能是最糟糕的那個,還是擋不住樂觀主義者的臆想,逆境中需要這樣的樂觀武士鼓舞士氣,即使明知道輸也總是堅持著,這才是武家的立世之道。
「或許還有一層原因,關東公方殿下那封勸諫信的作用也不可忽略。」攝津晴門暗自嘆息幾個月前的那封勸諫信,暗暗責怪關東公方不該這麼急切的在幾個月前寫信勸誡。
這麼強大的穩定才是維繫幕府衰微名聲的唯一支撐力,足利義輝認為幕府不能失去這股支撐的力量,一旦失去再想找回來是很困難的,通俗點就是幕府不能失去權威,不能讓京都的町民畿內的武家天下的群雄對幕府失望,他的背後就是萬丈深淵,無論如何也不能後退一步。
足利勝姬擔心的站在廊下,看著憂心忡忡的夫君輕聲安慰道:「殿下且寬心,義兄貴為幕府公方,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事情的,相信三好家應該信眾有數。」
……
攝津晴門勸說道:「總好過被動等待下去吧!」
服部保長雙眼凶光一閃:「休要嚇唬老夫,你那點詭詐的本事當老夫不知道嗎?京都城中你所控制的勢力大致也是清楚,亂說亂動可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氣了!」
「讓他們知道我幕府男兒也不是畏死之輩!」
幕府真的要完蛋!這是每一個武士心中閃過的荒謬念頭,想那幾年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轉眼不過幾年間風向大變,京都失守國中御料所被擄掠一空,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艱難,轉眼間竟要面臨窮途末路的深重危機,許多人的腦子轉不過彎,出現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景象。
果心居士見依照不行,眼珠一轉又升一計:「這是關東公方的命令嗎?妾身卻不信這足利義親猝死不過六七日間,關東公方就能收到情報,再把命令傳回京都,這不會是服部石見守殿的擅自行動吧!」
自從天文十九年(1550年),先代萬松院殿足利義晴病死坂本,京都城外爆發深草合戰並由足利義時奇迹般的擊退三好家,保護將軍足利義輝上洛復權以來,十九年裡無論京都的風雲變換潮起潮落,幕府仍屹立於京都二條御所巋然不動。
服部保長抬眼盯著果心居士,冷笑道:「你這麼個南朝親王的後裔,身兼畿內賤民河源者與九州南朝餘孽領袖雙重身份的女人,要和我關東足利家的家督合作?憑什麼?」
與此同時,二條御所四面堀切縱橫石垣增築,御所內外被一百多名奉公眾武士死死把守著,這點兵力是幕府如今掌握在手裡唯一的力量,看到勢單力薄的武士們面對百倍於己的敵人,讓他們不知不覺的想起這十幾年前的尷尬場景,同樣是無人可用的尷尬,同樣是被人扼住喉嚨的痛苦,一如當年那般讓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