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棟樑》白旗飄揚

第584章 源義時舉兵

白旗飄揚

第584章 源義時舉兵

請諸君記住,不要忘記先祖賦予你們的榮耀,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我們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怎能做出背叛家族背叛信念的醜事!背叛者將來有何顏面見黃泉之下的親人,又以何面目對待天國的先祖英靈,忘卻的過去要重新拾起,這才是武士之道!」
言罷,足利義時就把嫡長子足利義泰喚到身旁,輕拍少年人的肩膀,說道:「余的嫡子,源家的下一代棟樑,正親町上皇親封的従五位下左馬頭,就是你們未來的主上!」
足利義時點頭笑道:「對!這是白旗,又不是普通的白旗!是天下三面白旗之二!諸君可知道這兩面白旗的來歷?」
沒有戰爭就沒有恩賞,在那個沒有幕府的時代,土地恩賞就是一切,他們的本質是血腥殘暴而又趨利混亂的,朝廷一位的維持威嚴進而忽視武士的利益,就造成源義家急切發動后三年之役卻不得恩賞的尷尬境遇。
白旗大旗只有三面,在中原王朝這叫大纛,是中軍帥帳外立的那面帥旗,原本也是非常值錢和稀罕的好東西,只是隨著朝代更迭亂軍四起,亂七八糟的將軍也能弄到大纛裝點門面,厲害點軍頭直接給自己加九錫,至此朝綱不振禮儀淪喪,到是偏安一隅的小國寡民,還能憑藉頑強的傳統堅持到現在。
足利義時忽然撩起長袍跪在高台上,對著兩面白旗祈禱道:「八幡大菩薩在上、白旗在上、源家棟樑在上、足利棟樑在上!源家棟樑源義時於今日今時之刻,挙東國之義兵,討伐源家叛逆源義昭!夫為武士,武運在天,甲胄在胸,功勛腳下,弓矢向前!向死而生,向生而死!天祐源家,武運長久!」
看到那面熟悉而又陌生的旗幟,今出川晴季臉色微變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嘆道:「真是個可怕的武士,竟然計算到了極致!恐怕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打敗他了吧?源家棟樑,源二位右大將義時!」
這段充滿榮光的歷史也隨著時代大潮的沖刷逐漸忘卻,或許是先祖經歷戰爭斷了記載,更有可能是伊勢平氏崛起的時候,許多武家見風使舵忘了根本,但無論怎麼塗改自家的家史,鶴岡八幡宮裡寄進的誓書是不會有假的。
公卿們無辜中槍很尷尬,武士們卻顧不得尊貴的公卿們如何作想,幾百年的奮鬥還不是想與公卿們並駕齊驅,武家尊重的不是公卿本身,而是賦予公卿們權力和地位的朝廷,無論如何掩飾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嚮往之心。
但是此情此景,足利義時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廣場里的武士們揮舞拳頭髮出怒吼,回想幾百年前那段讓人熱血沸騰的歷史,那不是前朝故実,而是確實發生在他們身邊,進而影響他們自己家族的興衰存續。
一時間群臣眾說紛紜各種論調都有,足利義時命令神官取出寄進鶴岡八幡宮的文書,在最古老的文書里找到后三年之役前後寄進的祈禱書狀,其中就有許多誓書寄進,上杉謙信拿起一份念道:「神佛明鑒,我等坂東武士代代皆當效命於八幡殿也!寬治二年三月六日,上総権介平常長,千葉氏的先祖。」
北畠顕房遲疑道:「《中右記》有雲,后三年之役被朝廷定為純屬私鬥,不下官符,不予恩賞,隨後勒令八幡太郎殿解官,大概是這其中有緣故吧?」
足利義時輕拍嫡子的肩膀,耳語幾句放他走下高台,便繼續說道:「足利義昭不讓余用足利苗字,余就自稱源義時便是,足利義昭不許余用足利二引兩,余就改換笹竜膽作為家紋旗便是,從今日起,室町幕府和源家棟樑再無瓜葛,足利義昭和余恩斷義絕!諸君,復讎的時刻即將到來,請握緊手中的太刀,殺死一切侮辱源家棟樑的敵人吧!」
北條氏康取出一份念道:「神佛在上,我等坂東武士代代皆當效命於八幡殿也!寬治二年三月六日,信濃守海野幸勝,滋野朝臣的嫡流嗎?」
廣場瞬間恢復寂靜,武士們深吸一口氣,齊聲高呼:「我等願尊右大將殿為武家棟樑,代代忠於右大將殿,永世不忘!」
「臣下不知!」
「戰無不勝的源家棟樑,或許今天就是舊時代的過去,新時代的來臨吧!」近衛前久緩緩起身,眺望遠山之間一輪金燦燦的太陽升起,沉吟道:「當白旗重現人間,那是武士的新生,會不會也是公卿的新生?」
「這……這些誓書就是源氏的誓言!」真田幸隆長吁一口氣,沒想到他的先祖滋野一族七代目,海野幸勝也留下自己的誓書,暗道:「當初投奔右大將殿果然沒有錯!」
朝廷不給恩賞,我源家給,朝廷不給官位,我源家給,朝廷看不起你們,我源家重視你們,所以右大將殿舉兵從者如雲,所以我源家是征夷大將軍,才有這字字如鐵的誓言!源氏的誓言立給我源家,更是立給諸君自己!捍衛著諸君的家業、妻兒、領地,捍衛武家傳統、秩序和武士尊嚴!
聲勢浩蕩如海水漲潮洶湧而來,這一刻足利義時露出欣慰的笑容,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鎌倉武士,諸君依然是我源家的利刃,依然是我源家的御家人!不如就在今日重申我源家的誓言吧!從今日起,諸君只可忠於源家棟樑足利上総三郎義時,只忠於源家棟樑的嫡傳後代,只認這一面御白旗,世襲罔替不可相違,諸君能以為如何?」
長野業固靈機一動,說道:「莫非是等持院殿(足利尊氏)的御白旗?」
武田信虎掃過一眼,說道:「這份的署名是秩父権守武綱,八平氏的秩父黨家督。」
足利義時這麼說到沒有錯,只是他忽略近衛前久、今出川晴季等公卿們的表情,源義家打后三年役期間整個關東、羽奧的年貢全部停滯,朝廷派使者詢問卻被他以諸國貢物以作軍餉,簡單粗暴的解答貢物繳納拖欠的原因,在朝廷看來這就是亂臣賊子的開篇。
兩名力士各捧兩幅白絹旗幟,掛在四間余高的旗杆上,晨風一吹兩面旗幟迎風招展,定睛一看竟是兩面三間余長的白旗,其中一面上書「南無八幡大菩薩」,另一面上書「八幡太郎源義家」,這兩面白旗無比眼熟,或者說這麼大尺幅的白旗幾乎聞所未聞,讓每個看到的人都印象深刻。
眼尖的關東武士驚呼道:「這面是右大將殿的御白旗!」
足利義泰一溜煙的跑到台下,取出一面白底黑色的笹竜膽旗印緩緩升起,坂東武士捂著嘴巴驚呼出聲,那面屬於鎌倉幕府征夷大將軍專有的笹竜膽旗,曾經給坂東武家帶來無數榮耀和痛苦的旗幟,留下無數懷念的旗幟再現人間,這一面旗幟再一次把廣場的氣氛推上高潮,歡呼雀躍聲此起彼伏,不知是慶祝源家棟樑的誕生,還是慶祝自己的新生。
足利義時笑著點點頭,說道:「晴朝很聰明,這就是吾先祖的御白旗!自古以來只有三面白旗可稱之為御白旗,兩面在余這裏,另一面在幕府手中,那一面諸君也知道是誰的吧?」
所謂白旗有很多,曾經發生的白旗一揆就是一幫平家的武士為了自己的利益,打著先祖從幕府得到的白旗鬧一揆,這些白旗通常都不大,幾尺長一個條幅上面寫上南「南無八幡大菩薩」幾個字就差不多是那麼回事,這種旗幟到戰國時代制度崩壞的時候,基本每個武家不管是不是從幕府獲得的都弄一面來忽悠人,甚至小豪族的地侍也打一面湊熱鬧。
北條時政說道:「難怪源平合戰,那麼多坂東武士捨生忘死的投奔右大將殿,原來是因為源氏的誓言在約束!」
足利義時放眼望去,軍容嚴整士氣高昂,不禁心潮澎湃大笑道:「諸君可還記得御家人的本意是什麼?諸君還記得源氏的誓言嗎?」
直江景綱問道:「這兩御白旗莫非是……」
「這是……白旗!」
「我等願為右大將殿效命!」
群臣匍匐于地,以拜見神佛的五體投地姿勢,大吼道:「神佛明鑒,我等……生生世世效忠源家棟樑右大將殿下的子孫,若有相違者願受天誅神罰之苦!」
關東武士更是驚下巴,秩父黨、千葉黨、鎌倉黨的先祖竟然寫過這樣的誓書,不管當時的武士是怎麼看待這封誓書的作用,放在如今那可是價值連城的神物,許多武士第一反應是驚嘆,接下來就有點明白源平時代的行為動機。
「余要製作第四面御白旗,屬於我源家的第四面御白旗。」足利義時指了指身後的白旗,淡淡的笑道:「足利上総三郎義時,就是余的御白旗!足利義昭不奪吾的關東將軍役職,那麼吾就不做室町幕府的武士,繼續做武家棟樑好了。」
這種小號白旗被冒充的很多,比較有名望的是源平、鎌倉時代被源家棟樑賜予的那幾面,比如后三年之役期間,秩父別當平武綱作為先鋒,從源義家手裡接到的那面白旗,就是坂東八平氏里獲得的最早的一面源氏白旗,再後來源平合戰里三浦義明從源賴朝那裡獲得一面,慢慢的白旗就像一種恩賞漸漸賜給有功的武士而慢慢普及。
世人皆知前九年後三年奠定源家的根基,卻不知這前九年和后三年是兩個體系內的兩件事,源賴義奉朝廷之令討伐陸奧俘囚安倍氏,源義家則是明目張胆的無視朝廷的申斥,為軍功為恩賞不惜發動后三年之役,從朝廷的角度來看,源義家就是個狂妄自大的兇徒,但武士不這麼認為。
足利義時手持髭切,仗劍走到高台外,慢慢說道:「女人、子嗣、家業、宗族、領地、財富、榮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們所渴望的並畢生為之追求的!想要嗎?吾都可以給你們!只要付出代價,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這個代價就是忠誠、勇敢、守律,你們能做到嗎?」
「正是如此,余在幕府見過一次,當年等持院殿為區分不同,特意將御白旗改為南無弓箭八幡大菩薩。」足利義時露出回憶之色,不禁又想起二十年前跟隨足利義輝,前往石清水八幡宮祭祀列位先祖的情景,一轉眼物是人非,足利義輝業已魂歸天國。
廣場額內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他們搖旗吶喊敲打太鼓,興奮之情洶湧澎湃,猶如山呼海嘯震徹雲霄,年輕的小姓興奮的滿臉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披堅執銳血戰沙場,不大廣場彷彿化作一個熔爐,空氣里彷彿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足利義時的聲音低沉沙啞地說道:「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沒有我源家棟樑帶領諸君的先祖劈荊斬棘浴血奮戰,又會有諸君今朝安坐廣廈的幸福生活,沒有武勛沒有恩賞,諸君能成為武士成為領主成為大名嗎?
蘆名盛興偷偷摸出酒壺,還沒塞到嘴邊就被近侍一把奪走,那近侍得到永田德本的囑咐,堅決不讓對酒精過敏的少家督碰一滴酒水,年輕的家督不高興的哼唧一會兒,抱怨道:「不就是個誓言嗎?聽起來就像八幡太郎殿時候的誓言……」
「御家人者,源氏之家人也!至於源氏的誓言……」即便精通歷史的簗田晴助也遲疑起來,隱約之中似乎記得有這麼一件事,可是具體是怎麼回事完全不清楚,不確定的問道:「會不會是源平時代的故実?」
「諸君可知道自己此誓書出處?」
「能!」
山本道鬼讚歎一聲厲害,還未來得及作出評價,就聽見足利義時又說道:「很好!吾希望你們為吾浴血奮戰,而不是讓你們切腹自殺,即便死也要榮譽的死去,永遠不要在敵人面前卑躬屈膝,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後背對著敵人,你們能做到嗎?」
瀧川時益舉拳高呼:「天祐源家,武運長久!」
足利義時撫劍大笑道:「說的對!說的很對!坂東武士鞍前馬後侍奉八幡太郎殿北征陸奧,勞頓三年花錢如流水死傷不計數,到頭來天皇下詔曰此為私鬥卻無一文恩賞,八幡太郎殿也因此陸奧守解官,這樣的朝廷要之何用?既然我朝廷不賞,那讓我源家來賞,八幡太郎殿散盡家資以資恩賞,坂東武士深感恩德願立下代代罔替,不可相違的誓言,這就是源氏的誓言,是坂東武士向我源家棟樑立下的重誓!」
「能!」幾千個人同時喊出一個字,那氣勢讓人見之難忘,高昂的士氣互相影響悄然傳遞著,信念就在無聲無息中建立。
「源家挙兵向京畿,不奪天下誓不回!」
「天祐源家,武運長久!」一聲聲嘹亮的吶喊縈繞在鶴岡八幡宮上空久久不願散去,無數年輕武士飽含著對源家棟樑的崇拜,對先祖功勛的敬意,還有立下功業名垂青史的志向,在心裏默默立下誓言。
「神佛在上,我等坂東武士代代皆當效命於八幡殿也!寬治二年三月六日,鎌倉権五郎景政。」山本道鬼驚嘆道:「竟然是鎌倉黨一門惣領家三代家督,獨眼大將権五郎殿!」
本多時正激動地說道:「武家棟樑者,征夷大將軍是也,右大將殿終於下定決心爭奪將軍之位了呀!多少年了,等的就是這一天啊!」
足利義時大聲說道:「那麼吾要做武家棟樑,源家棟樑,有誰支持?有誰反對?」
足利義時開懷大笑,多年的心結一朝化為烏有,他終於走出最關鍵的一步,武家棟樑、源家棟樑在這個時代等於一個詞,但是在更古老的源平時代,卻意味著源氏嫡流的傳承加身,他在也不是任何人的家臣,不用再聽所謂的一門惣領家督足利義昭的唧唧歪歪,他只為自己而活,源家只有他說了才算數。
「源氏誓言,聽起來也只有源平時代才有的吧!」那須資胤面色愁苦心情鬱悶,自從奧州合戰開始,那須家就被轉封到陸奧國鎮撫一方,好在足利義時對租稅有一定的免除折扣,要不然那須資胤還真不知道這家督能當多久。
廊下的幾位公卿相顧苦笑,不知該怎樣評價這番演講,近衛前久尷尬地說道:「義時出手果然非同凡響,三言兩語,不想卻把朝廷給帶掣進來,當真是無辜的很吶!」
坂東武士跪在地上,熱淚盈眶的呼喊道:「拜見少主!」
足利義泰矜持的點點頭,一臉驕傲的望著匍匐于地的眾武士,聰明的少年清楚的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關東將軍府的少殿下,而是源氏棟樑家的少主,跪伏于廣場中的不再是普通家臣,而是源家棟樑的御家人。
「那這面……難道是八幡太郎殿的御白旗!」結城晴朝艱難的咽下口水,說道:「八幡太郎殿的御白旗,還留存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