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八十八章 成京之戰（下）
然而如今看來，這明顯是西陵神殿欺騙世人的說法。
草原騎兵早已被他們殺得魂飛魄散，陣勢凌亂不堪，四散在側。
讓鋒營散開，那便等於是讓他們送死，來為其餘的騎兵營爭取脫困的時間。
冼植朗看著眾人說道：「那就要敗得漂亮一些。如果此戰之後，你們當中還有活著的人，記得給公主殿下帶句話，此戰敗在信任二字，如今已然舉世伐唐，那麼大唐除了相信唐人，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的第三條軍令，已經表明了他的選擇。
因為此時出現在長街對面的西陵神殿護教騎兵數量，便已經超過了千騎。
冼植朗看著夜色中的城市，雙手緊緊握著微涼的欄杆，指節微微發白。
無數年來，大概是為了避免讓俗世皇權感到不安，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數量，都被嚴格控制在千騎之內。
還有一種是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
唐軍將領看著不停倒下的部屬，聲音寒冷得就像是
酒樓里的軍官和傳訊兵怔住片刻，才開始分頭行動。
他慘然一笑，抽刀自盡。
不過冼植朗不想等著燕人來殺。
或者殺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殺死。
「各營半個時辰內突到東城門，路線戰術與戰前安排相反。」
當他敲到無名指時，便停止了敲擊，然後他下達了三條軍令。
東北邊軍鋒營，在長街上面對最艱難的局面，數量最多的敵人，那些如潮水般湧來的燕軍，那些射術恐怖的草原騎兵，似乎怎麼殺都殺不光。
黑壓壓的草原騎兵也不再後退。
……
但不是唐軍和燕軍聯手對草原騎兵的伏擊。
在世上，只有兩種騎兵有資格與大唐重甲玄騎相提並論。
這是數十年來，大唐重甲玄騎所遭受的最慘重的打擊。但他並
街口處的牌樓轟然倒塌。
然而先前那個看似可以讓唐騎離開的豁口，又已經被騎兵填滿。
所有的唐騎都有一個信念，就像將軍說的那樣，只要把面前這些敵人全部殺光，那麼我們自然就能夠出去。
鋒營將領提起馬韁，縱馬而前，一刀砍下，將一名草原騎兵從刀箭到身體砍成兩半，然後穿過血雨，暴然向前。
而是燕軍和草原騎兵聯手對唐軍的伏擊。
混亂的街面上，忽然出現了更多的絆馬索，纏繞住大唐重騎的馬蹄。
草原騎兵將領臉上的焦慮驚恐神情，變得猙獰一片，他握著彎刀，看著依然保持著衝鋒陣勢的唐軍，不再後退。
不時有建築倒塌，橫亘在街面上，變成重騎兵難以逾越的障礙。有騎兵連同坐騎，整個被倒塌的建築掩埋，再也無法站起。
他眯著眼
這確實是一場伏擊。
「我這輩子都想證明一件事情，你們這些西陵的騎兵，只配給我們提馬靴，沒有想到，在我臨死前，居然迎來了這樣一個機會。」
「鋒營散開，禁入民宅令廢，隨意殺人，務撐到天明。」
他身後的數百唐騎齊聲應命，毫不畏怯，只有拚死的戰意。
伏襲在城市各處發生。
數十名身負朴刀的唐軍，從夜色里走出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他們很明白既然中伏，那麼大將軍肯定是敵人首先要除掉的人。
以唐軍的素質，應該不至於出現這片刻的凝滯，只不過冼植朗這三條軍令的內容，即便是他們也都需要時間來消化。
鋒營將領把已經砍出缺口的朴刀交到左手，沉聲說道：「繼續衝鋒！」
他抹掉臉上的血水，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忽然大笑起來。
他將帶著近衛營去東面的那座王府。
鋒營將領微微眯眼，
唐軍遭受了極為沉重的打擊，然而他們依然無畏地衝鋒著，帶著被背叛的憤怒，帶著同袍犧牲的悲痛，揮舞著手中的朴刀，突刺著手中的長矛，繼續衝鋒。
他要去見崇明太子。
一種是金帳王庭的直屬精銳騎兵。
「近衛營隨我去王府。」
唐騎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與堅硬的地面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音，血水從盔甲里流淌出來。
但世上哪有真正殺不光的敵人？
凄厲的廝殺聲，沉悶的撞擊聲，在長街上不停響起，像潮水般的草原騎兵和燕軍，竟是硬生生被唐騎殺得怕了，在兩街相交的寬闊地帶，出現了一處豁口。
那些騎兵也穿著黑色的盔甲，只不過與唐騎相比，那些盔甲上繪著繁複的金色符文線條，在夜色中顯得更醒目，更光明。
他沒有回頭，也知道自己麾下一千多名重騎兵，如今只剩下半數不到。
忽然，他握著馬韁受傷的右手變得有些僵硬。
……
酒樓上。
鋒營將領笑聲漸斂，緩緩舉起朴刀，說道：「誰願陪我殺一場？」
傳聞中甚至有西陵神殿護教騎兵過千不可敵的說法。
緊接著，相鄰數幢商樓接連倒塌。煙塵大作，無數磚屑木塊，堆積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長街的退路。
那名燕將是燕國最重要的將領之一，不然也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裏。
今日能否依然無敵？
……
這樣就夠了。
……
街道兩側的樓里，出現了更多的燕軍，他們開始向唐軍放箭。箭雨驟然狂暴，有唐騎的盔甲邊緣，竟同時射進了數枝羽箭。
只要衝出長街，燕國便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攔截，那麼他便可以依照大將軍事先的計劃，經由東城門帶領兒郎們回去。
這樣就可以挺起胸膛，驕傲地回去了。
冼植朗向酒樓下走去。
「我們已經敗了。」
他身後的數百名大唐騎兵，也隨之安靜。
已經有些疲憊的坐騎，隨之停下蹄步。
大唐重甲玄騎，天下無敵。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那名燕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