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九十八章 娘娘萬歲！
但此時，她的腳步卻變得異常沉重，身體也覺得虛弱起來。
他們只能拚死繼續衝鋒，希望能夠在地面完全軟化之前，衝進金帳騎兵的陣營，然而誰都知道，這不過是痴心妄想。
要知道最後方那輛馬車裡的金帳國師，還沒有出手。
金帳騎兵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們帶著對先前看到的那幕不可思議畫面的震撼與惘然，拚命地拉動弓弦，射出鋒利的羽箭。
蹄聲如雷，唐騎氣勢如虹！
他們是唐軍的高級將領，自身都是武道修行者，眼光何其犀利，到了此時，哪裡還會看不出來，皇後娘娘……竟然是魔宗中人！
那雙潔白如玉的拳頭，就像是兩座小山，接觸到的草原騎兵，或者馬嘶墜地，骨折而死，或者被遠遠震飛。
金屬圓盤跳了起來，重重擊中那名大祭司的下頜。
皇后的手很小巧，很柔軟，縱使緊緊握住，看上去也很小，就像是玉蘭果可愛的白色果實，沒有任何威懾力。
但無論是何種印象，皇後娘娘都是個弱質女子。然而此時出現在賀蘭城下，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皇後娘娘，卻是向著敵營發起無畏衝鋒的大將軍。
他的佛火，被那名國師與兩名大祭司聯手擊破，頓時受了內傷。
城牆上的唐軍沒有看出這個秘密，就算知道也不會關心。
……
那串落在荒原地面上的佛珠，表面的血色也隨之漸漸淡去。
先前那幾名被她震開的草原強者，沖回馬車邊，帶著更多騎兵，把她圍了起來。
……
皇後娘娘的速度很
當她衝進金帳騎兵的陣營后，無論是那些鋒利的彎刀，還是凄厲而至的箭，都無法接觸到她的裙擺，連延緩她的速度都做不到。
便在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賀蘭城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城洞里，早已做好出擊準備的鎮北軍重甲玄騎，正在等待著最後的軍令。
皇后被前仆後繼的草原騎兵攔住了去路。
……
國師望向朝著自己走來的皇后。
越向前去，進入草地，地面便越鬆軟，皇后的腳便陷得越深。
帷帽掀起，國師的容顏頓時變得幽暗一片。
箭如雨下，準確地提前預判皇后的速度，把她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看著這幕詭異的畫面，金帳騎兵們的神情變得異常駭異，雙手下意識里變得僵硬起來，發箭的速度也隨之漸緩。
只聽得篤的一聲脆響，箭枝從中折斷！
染著心血的佛珠，盤旋而飛，落在離城牆有數十丈距離的草原地面上。
國師取下血色的帷帽，看著重新陷入圍困中的皇后，微微一笑，然後不再理會南邊的事情，向著賀蘭城下遙遙一點，示意兩名大祭司繼續。
城頭上的黃楊大師，噗的一聲吐出血來，臉色變得極為晦暗。
三人這才醒過神來，快速向城牆下走去。
草原騎兵南向的那輛馬車已經廢了，從戰術上講，向那裡發起衝鋒沒有任何意義。然而對汗青來說，那輛馬車意義十分重大。
她向著金帳騎兵南方衝
鎮北軍被那場恐怖的連綿暴雨滯留賀蘭城多日，雨停后又被草原蠻人圍困，士氣低落而疲憊。然而此時當他們重新騎上熟悉的坐騎，握住朴刀的刀柄后，精神與士氣瞬間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體里。
黃楊大師站在賀蘭城頭，看著遠方那幕畫面，微微蹙眉，雖然他暫時還不怎麼擔心皇后的安危，但時間依然緊迫。
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容顏變得愈發蒼老，而且正在急劇地消瘦。
汗青指揮著唐騎分成三道鐵流，向著草原騎兵防守的其餘三輛馬車衝鋒，而他則是帶著自己的下屬，毫不猶豫地選擇沖向南方。
秋日荒原上微寒的空氣，擦著她的臉頰向後掠過，震起凄厲的風聲，吹得髮絲微微顫抖，素色的裙擺變成一道堅硬如鐵的線。
然後她的拳頭落在了金屬圓盤上。
看著原野上發生的變化，汗青將軍厲喝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朴刀，一夾馬腹，帶領著數百唐騎，當先衝出賀蘭城，向著金帳騎兵衝去，而在他們身後的山缺里，還有數千唐騎正在等著隨之而出！
皇后輕揮右手，將一名持彎刀躍下的騎兵擊至空中，加快腳步，向著那輛馬車走去，神情堅毅，唇角掛著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他們的手裡，緊緊握著帶血的羽箭。
……
鮮血流到金屬圓盤上，把那些繁複的線條染成了道道紅絲。
火勢燎過，水澤必干，便是
「皇后萬歲！」
車廂里那名蒼老的祭司，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帶著血腥味的嘴唇不停翕動，手指在金屬圓盤上不停敲擊。
……
兩名大祭司加快了誦念咒語的速度，枯瘦的手指在金屬圓盤上的彈動，變得越來越迅速，就像是擊鼓一般，胸前的骨鏈，顏色變得越來越白。
草原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燥起來，然後漸漸凝結。
……
……
他看著大唐皇後向自己走來，猜到她的來意，蒼老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的神情，反而像她一樣，唇角緩緩揚起，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大祭司頸骨連同下頜骨遭到重擊，盡數碎裂，極為乾脆地死去。
如果不能殺死那名傳說中的金帳國師，或者逼退對方，那麼萬事皆休。
……
如暴雨般的羽箭，刺破了裙擺，割斷了飄揚的髮絲，深深地射進草原地面，然而卻沒有一枝能夠對她造成絲毫傷害！
在所有唐人的心目中，皇後娘娘就是國母。在長安人的印象里，皇後娘娘是個溫婉卻極有手腕的女子，十余年來深受陛下寵愛。
……
黃楊大師早年在西荒深處，與商旅結伴而行，遇到馬賊無情冷酷的殺戮，同伴的鮮血流到他的身上，那些鮮血很燙，火辣一片，彷彿要燃燒起來。
然後老人伸手到身後，掀起一頂血色的帷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顏。
因為皇後娘娘還在那裡，正在被草原騎兵圍殺。
那名衣著普通的老
但她並不滿意，看著敵陣深處那輛華貴的馬車，看著車裡那個普通的老人，細柔的眉尖在荒原寒風中微微蹙緊。
……
只能看到他微微明亮的眼眸，是那樣的寧靜，那樣的深邃。
她伸出纖凈如玉的右手，然後握緊。
眼看著賀蘭城的突圍將要再一次以失敗告終，而且極有可能會失去皇後娘娘和最精銳的將領騎兵的時候，戰場外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但同時她邁步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速度越來越快，雙腳在酥軟危險的草原地面上快速落下抬起，快到肉眼無法看清，拖出了一道殘影！
鋒利的羽箭帶著沉重的力量，重重地射到她的身上。
就是在那一刻，大師開悟。
當佛珠上的心血最終完全淡去，荒原地表再次發生變化，剛剛凝結堅硬的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變得鬆軟泥濘起來！
只有那幾名真正的草原強者，能夠稍作抵擋。
他哪裡還顧得上去想皇後娘娘是不是魔宗餘孽，他只知道自己是陛下的僕人，而皇後娘娘是陛下的女人，自己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女主人出事？
黃楊大師看著他們嘆息說道：「你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麼？」
因為死了一名大祭司，賀蘭城外的地面，雖然還沒有重新變得堅硬，但鬆軟泥濘的趨勢已經變緩，當黃楊大師的佛珠落到地面后，一道極慈悲卻又極暴烈的火性氣息，迅速向著佛珠四周散播開來。
金屬圓盤沒有碎。
此時賀蘭城前的泥濘草地間，躺著很多唐軍的屍體，被
皇后與他的目光相觸，忽然覺得自己墮入一個無底的深淵，臉色驟然蒼白，悶哼一聲，強行鎮壓住識海里的狂瀾，繼續向前。
他們只知道皇後娘娘正在向那些該死的金帳騎兵衝鋒，他們被娘娘震撼得大感振奮，揮舞著手中的朴刀，不停地呼喊著，替娘娘助威。
皇後娘娘的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微笑，繼續向前。
他悟的法門是：血與怒之火。
她看似孱弱的香肩輕輕一觸，那幾名全身披著金屬盔甲的草原強者，便像被鐵鎚砸中的石塊一般，四濺激飛，落在遠處的荒原地面上。
皇后殺死一名大祭司后，頓時陷入了人潮的包圍。
黃楊自僧衣里，取出自幼一直隨身戴著的一串佛珠，咬破舌尖，噴了口血上去，然後手腕一揚，把這串佛珠扔出城牆。
汗青和那兩名鎮北軍將領，從最開始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神情複雜望向黃楊大師。
十余名金帳騎兵手捂咽喉，接連墮下戰馬。
皇後知道這名祭司想在臨死前，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都通過圓盤施放到賀蘭城前的地面上，自然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大唐騎兵注意到了地面的表化，然而重騎衝鋒根本無法停止，前列如果勉強停下，必然會被後面的同伴碾壓，甚至比陷進泥沼更加可怕！
「娘娘萬歲！」
自從嫁給皇帝之後，她多年沒有修行魔宗功法，但畢竟是前代魔宗聖女，身體里的真氣足夠充沛，在短時間內，根本不會出現任何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