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步殺一人
大師兄說道：「觀主這些年來走得太快，自然不怎麼穩當。」
這也意味著，月輪國還要再付出九個人的生命做代價。
青衣道人忽然問道：「傳聞中，說你朝入洞玄暮知命，那你何時越的五境？」
懸空寺戒律堂繼任首座死。
這句話，如果從二師兄的嘴裏說出來，哪怕再如何毫無情緒波動，都會被對方認為是驕傲的流露，如果是從寧缺嘴裏說出來，絕對會刻意平靜，卻一定要讓對方聽出自己的嘲諷輕蔑意味，從而憤怒欲狂。
有可能是六十個。
再如何仁愛，只要殺的人多了，最終也就會不忌憚于殺人。
七枚大師知道對方已經出手，左眉微微挑起。
青衣道人眉頭微挑，衣袂微飄。
青衣道人看著他淡然說道：「因為想看看夫子以仁恕之道教出來的學生，究竟能殺多少人，所以出來得晚了些。」
那雙腳上是很普通的青布鞋。
如果他早些出現，大師兄自然沒有辦法殺死那麼多人。
他的笑容很洒脫。
青衣道人隨之離開。
果然，七枚停下了腳步。
青衣道人是知守觀觀主陳某。夫子離開人間之後，他和懸空寺講經首座，便是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存在。
七枚大師的腳，再也無法落下去。
他的身上滿是灰塵，卻顯得乾淨無比，無論身心皆如此。
七枚大師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貧僧的境界，自然不如大先生。」七枚大師看著大師兄和聲說道：「但大先生境界再高，想要攔住我卻很困難
他抬起頭來，看著青衣道人，微笑說道：「那麼我終於學會打架了。」
能夠拯救大唐的，只有唐人自己。
大唐真正強大的力量，是書院。
只見那名大將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傷痕，神情寧靜，彷彿睡著一般。
大師兄靜靜看著他，有風拂起他的發梢。
此時他離唐軍帥營，只有十七步的距離。
他的雙手雖然負在身後，卻懷抱天下。
七枚大師跌坐于地，重傷不能再起。
大師兄嘆息說道：「原來都想我殺人。」
六百個。
場間響起一道雷鳴般的巨聲！
但很明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看。
……
一片安靜。
他再向前一步。
大師兄對青衣道人行了一禮，說道：「觀主來晚了。」
就在先前那瞬，他把真正學會打架后的第一擊，用在了七枚大師的身上，而也就是在那瞬間，他也險些被青衣道人重傷。
大師兄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
沒有人看到，這些死者的後腦都扁了，彷彿被鈍物擊中。
這位懸空寺高僧的回答也很平靜，而且很有信心，無距境界，對於世間任何一名肉身尋常的修行者來說，都是極恐怖的必殺技，但對於已經修到肉身成佛境界的他來說，卻並不是無法應對的手段。
七枚大師說道：「此亦為一明證。」
然後他望向七枚大師，微憫說道：「現在你還覺得天意不可違嗎？」
「君陌說得對，打架就是堅硬的事物去擊打敵人脆弱的地方，須盡全力，不
大師兄腰間的木瓢不知去了何處。
人間第一次無距之戰，就這樣開始了。
過往年間，很少會理會世事的修行者們，全部響應神殿誥書，加入到了這場戰爭中，就連隱於世外的懸空寺都派出了自己的僧兵。
大師兄若有所思，說道：「我不會打架，這確實是個問題。」
大師兄站在最後那步之前，看著七枚堅毅的臉頰，神情漸漸變得落寞起來，問道：「佛宗說慈悲為懷，大師真要逼我殺人？」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堅毅向前踏了一步！
戰場遙遠的西方，蔥嶺之下的月輪營里，一名大將倒地而死。
大師兄回答道：「這次時間要花得久些，用了三天。」
大師兄神情認真說道：「雖說我不會打架，大師又修至肉身成佛境界，但只要打的次數多了，我想總會有些效果。」
但出現時，鞋底便踩死了在稠血里掙扎了很長時間的那隻螞蟻。
……
……
七枚大師說道：「大先生已逾五境，超凡脫俗，或去南方，或去東方，或去北方，都能替唐國立解危難，但你卻偏偏來了西方，遇到了我們這些佛門弟子，以此觀之，這大概還是天意難測、天意難違的結果。」
大師兄沉默不語，離開。
大師兄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一步殺一人。
木瓢碎了，七枚大師的頭彷彿被一座山碾壓過般，嚴重變形，即便肉身成佛，如今也只是座搖搖欲墜的泥胎佛
他的腰間依舊系著根木瓢，卻看不到那捲舊書。
……
青衣道人靜靜看著他，說道：「你境界不如我，我卻沒有想到，在無距的道路上，你走得竟然比我還要更平穩些。」
倒數第八步。
但他慢條斯理說出這七個字，卻是真正的平靜，只是在簡單陳述事實，令聽到的人，根本無法生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有將軍，有普通士兵。
大師兄身上的棉襖微微顫抖，腰帶上系著的木瓢，位置有些細微的變化。
大師兄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七枚向前一步。
那些人死得很快，所以不痛，身上看不到傷痕，也沒有流血。
大師兄不想殺人，所以說他來晚了。
七枚大師沉默不語。
……
七枚大師沒有回答他的話，再往前踏了一步。
鮮血緩緩從大師兄的棉襖里滲了出來，染紅他的肩頭。
六千個。
大師兄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腳落在了地面上。
「佛祖涅槃之前，留下無數法器，無數智慧，所求便是阻止冥界入侵人間，意圖鎮壓冥王之女。如今世人不懂，但懸空寺想必是懂的，為何？」
這位懸空寺尊者堂首座，已經修至肉身成佛的至高境界，人間的普通兵器，根本無法傷害到他，唐軍里的武道強者，都無法停下他的腳步。
誰能讓他停下？
七枚大師的身後，散落著無數的碎木片。
「月輪國皇帝死了。」
但要挽狂瀾于既倒，單憑勇氣與強大的意志
……
倒數第七步。
大師兄沒有刻意地選擇死者。
每邁出一步所需要花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他此時距離唐軍帥營，還有九步的距離。
甚至更多。
在他看來，人都是平等的，那麼在死亡面前，何必挑選？
七枚大師言簡意賅說道：「佩服，請。」
道門不在乎月輪國皇帝的死活，不在意佛宗今日會有多少人死去，哪怕佛宗與月輪國一道覆滅，青衣道人也不會在意。
只有他微微顫抖的棉襖，和木瓢上漸漸現出的裂口，表明他做了些什麼。
大師兄有些意外，也有些遺憾，嘆息說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老師的離去，竟會對佛宗產生這樣的影響，想必他也沒有想到。」
大唐西陲，蔥嶺下的高原上。
唐軍將士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名書生是誰，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身影，將士們便覺得無比安寧，充滿了信任的感覺。
這是對戰至今，大師兄第一次在七枚還沒有邁步的時候，便以無距境界殺人。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雖然只剩下六步，但將不會再只死六個人。
大師兄看著七枚大師問道，他的神情很誠摯，是單純而認真地請教。
……
以往的大唐軍方，擁有像許世和夏侯這樣的武道巔峰強者，如今卻只剩下徐遲一人，帥營里的舒成將軍有謀略有智慧，卻不以武力著稱。
七枚依然在向前走。
在他還沒有邁出第六步的時候，大
一片驚呼，人們圍了過去。
大師兄望著草鞋前一隻被稠血粘住、不停掙扎的螞蟻，想了想后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說道：「我書院想試試。」
……
比如楊二喜，比如指揮鎮北軍與金帳王庭苦戰三夜不眠的徐遲大將軍，比如河北郡那些冒著嚴寒往前線運送糧草輜重的民夫。
七枚大師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輕宣一聲佛號，說道：「佛祖涅槃，夫子登天，不動明王光落人間，天意難違，此為明證。」
月輪國主帥死。
此時場間一片混亂，當這名書生出現后，卻如一道春風溫暖和煦地吹拂過每個人的心頭，嘈亂的軍營頓時變得平靜無比。
青衣道人沉默良久，負手於後，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那名書生神情溫和，看似沒有什麼力量，但只要他站在唐軍帥營之前，七枚便不敢再往前一步，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大師兄望向自己腰間系著的木瓢，看著上面出現的裂痕。
一個穿著舊棉襖的書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場間。
七枚大師沉默片刻，望向大師兄身後的唐軍帥營說道：「大先生此言有理，但在你殺死我之前，我能殺死帥營里的所有人。」
……
那麼誰能讓七枚的腳步停下？
青布鞋的主人，是位穿著青色道衣的道人。
自然是書院。
……
月輪營里，一名普通士兵倒地而死。
面對這樣的世外高人，除了勇氣和意志，還需要真正強大的力量。
七枚大師，正在向著唐軍帥營走去。
月輪營里便有一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