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當頭一棒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當頭一棒

那些紅衣神官如石塊一般被震飛,重重地摔落到地面上,濺起泥土與煙塵,昏迷不醒,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有一個清楚的紅腫棒印。
一個除了打架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到世間最強的人物……現在連打架都學會了,那麼難道說他連這方面也能做到最強?
大師兄握著短木棒,看著幔紗內的天諭大神官,沒有做任何動作。
世間有如此對手,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大師兄放下古琴,雙手輕拍,把兩道氣息傳入北宮與西門的身體里,然後沉默低頭,開始修古琴,清簫管。
大師兄不想大家擔心,抬頭看了眼篷子,說道:「這好像是後山用來遮太陽的,居然被你們用來擋箭,倒也不錯,只是要仔細飛劍。」
大師兄的身影出現在原野南方,西陵神殿聯軍陣中,他隔著重重幔紗,看著神輦深處蒼老的天諭大神官,抽出腰間的短木棒。
……
但他的神情很寧靜,因為從聽到那聲琴音開始,他便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在這短暫的片刻時光里,這根短木棒揮了四千八百九十三記。
兩年前的那個秋天,他與大先生在劍閣里曾經相見過。
但所有人都能猜到,他肯定要來此處。
書院諸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對大師兄行禮。
他不惜道心受損,看到了未來,所以他避開了那四千八百九十二種可能。
還有誰能夠是他的對手?
並不濃稠、甚至顯得有些清冽的血水,順著他臉上的皺紋不停地淌流著,就像是乾涸的山川,忽然落下了一場暴雨。
世間果然沒有太多新鮮事。
大師兄站在他身前,舉著木棒,仍然是簡單地擊下。
那輛安靜的馬車,距離神輦不遠。
柳白緩緩伸手,握住微微振動的劍柄,臉上露出愉悅幸福的神情。
原野南方,西陵神殿聯軍營中,劍閣弟子們如臨大敵看著四周空中,柳白平靜坐在昨夜的殘燼旁,神情安然,膝上擱著的劍靜在鞘中。
因為他確信,大先生的境界再如何高妙,也無法威脅到自己。
大師兄還禮,說道:「辛苦了。」
天諭大神官看著大師兄說道。
君陌渾身染血,從原野間走回,對師兄行禮。
「大先生果然就是大先生,書院在青峽設伏,自然早就已經設了坐標,神殿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失敗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大師兄舉起手中的木棒。
當神輦變成燃燒的火車,然後又變成深秋蕭瑟的落葉畫面后,神殿聯軍發出無比驚恐震撼的驚呼,劍閣弟子們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大師兄知道他為什麼此時還要與自己說話,但他覺得不回答對方有些無禮,回答道:「所以觀主會到得比我晚一些,我想抓緊時間做些事情。」
眾人注意到大師兄棉襖上的血跡,知道他與觀主的千萬里之戰,危險與艱難程度,甚至還要超過自己經歷的青峽之戰,很是擔心。
是因為一名道人出現在青峽之前的原野上。
天諭大神官看著身前的他,面無表情頌道:「凡信奉昊天……」
大師兄離開了,他用一根琴弦彈了一首殺人的樂曲,用一根木棒重傷一名西陵大神官,然後悄然離去。
秋風再起,他的棉襖上被道劍割開的好些道裂痕,有棉花從裂縫裡探出腰身,被風拂得微微顫抖,然後化作道道虛影。
看著破空而至的那根木棒,天諭大神官看到了片刻后的四千八百九十二種可能。
他的棉襖微微顫抖起來,拖出一道殘影。
大師兄的這一棒擊打在天諭大神官的額頭上,更擊打在他的道心上。
大師兄說道:「子不語。」
天諭大神官不再言語。
無數天地氣息湍流,像颶風般向四周噴射而出,那些被神火點燃的帷幕,瞬間變成了無數焦黑的蝴蝶,在原野間漫天飛舞。
大師兄舉棒便打。
大先生縱橫萬里,他的劍也能縱橫萬里。
只是當頭一棒,天諭大神官便已經受了無法挽回的傷。
天諭大神官看著幔紗外那個書生,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
天諭大神官眼眸深處的星輝忽然燃燒起來,目光所及之處,重重幔紗也燃燒起來,彷彿變成昊天神國的神火,攔在了大師兄的身前。
散發著無限光明的教典,變成秋風裡的碎屑。
那道人一身青衣。
篷下便沒了大師兄的身影。
當初佛道兩宗在月輪國白塔寺伏殺寧缺和桑桑,眼看著便要成功,最終也是因為一聲琴音,而發生了難以逆轉的改變。
神輦里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十余名紅衣神官,厲喝聲聲撲向神輦。
然後他把青峽前的陣法與布置,重新整理了一番。
他身前的教典,散發出無限光明。
下一刻。
然而令他感到有些失落的是,這一場戰鬥沒有發生。
……
所有人都不知道書院大先生去了何處。
最終依然只是當頭一棒。
殘影的盡頭,卻有另一個他,已經越過恐怖的神火,來到天諭大神官的身前
柳白臉上的神情,也終於有了變化,不再像先前那般平靜。
當時他坐在潭畔,大先生站在他的身前。
這一棒看似簡單,實際上非常不簡單。
今日在青山之前的原野上,他再次看到這個書生的身影,有些吃驚于對方的進步,然而直到此時神輦化為廢墟,他才確認……
天諭大神官的身體,重新出現在神輦里,盤膝而坐,渾身是血。
他把自己的本體藏匿進光明之中。
青山之前的原野里,血色神袍呼嘯而舞,葉紅魚召出道劍護住道心,臉上滿是凝重的神情,她不知道下一刻那個身影會不會出現在自己身前。
那個溫文爾雅的傢伙真的學會了打架!
劍仍然擱在雙膝上,但正如他此時的心情一樣,似乎也感到了某種威脅,從而變得興奮警惕起來,嗡鳴微振,劍身半出劍鞘!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所以他雖然召回了那柄飛劍,但他很平靜。
之所以如此。
他似乎依然安靜地站在神輦外,站在燃燒的重重幔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