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以長安戰無敵(下)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以長安戰無敵(下)

湖水沸騰,青磚微顫,整座長安城裡的天地元氣,彷彿都被寧缺召集到了朱雀大道之上,向著觀主狂涌而去。
就像是草原上盯著獵物的年輕公虎。
寧缺看著風雪中說道:「沒有選擇,難道不是自由?」
寧缺現在的拳頭,可以擊垮一幢小樓,但擊在觀主的掌面,卻像是擊中了荒原深處那片大泥沼,又像是落進了一片大海。
寧缺手中的陣眼杵,滾燙得像是火山裡的融岩。
觀主的聲音在風雪中近了幾分。
觀主笑了笑。
但無論是哪一種結局,那些螞蟻都已經不再是普通的螞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離開了螞蟻的範疇,因為他們可以飛。
他站在原地揮拳,拳頭來到十余丈外,來到觀主的面門之前。
長安城的天地元氣,盡數經由陣眼杵湧入他的身軀,從他的拳頭裡爆發出來!
寧缺左手握著的陣眼杵,忽然間大放光明。
極西荒原天坑底部,生活著很多農奴,他們侍奉著懸空寺里的僧侶,維繫著那個社會的存在,在昊天的眼中,生活在地面上的人類其實也就是些農奴,都是類似於螞蟻般的存在,任勞任怨地重複著乏味的人生。
無量與寂滅的完美結合,讓他把這場戰爭融入另一個尺度里。
然後他霍然抬頭,看著觀主,毫無預兆地一拳擊出。
寧缺說道:「而且很遺憾的是,這幾年她在長安城裡呆的時間太長,我自己太懶,什麼事情都讓她去做,結果她走過的地方太多,留下的氣息太多,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長安城現在的危險是我們夫妻的責任。」
他明白觀主說的是正確的。
寧缺看著長街那頭認真請教道。
觀主的身影在風雷中飄渺不安。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因為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夠對抗這座千年雄城。
昊天的憤怒與人間的力量,藉由觀主和寧缺的身體,真實地碰撞到了一起。
風雪漸停,散向四野的雲又回來了些,長安城上的那輪日頭有些黯淡。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風雪中越來越清晰的那道身影,雙手緊握刀柄,左膝微曲,身體緊繃如弓,揮刀砍落。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沒有十余里,只有十余丈。
只是千萬年間,螞蟻群中總有那麼特立獨行的幾隻出於種種原因或沒有原因,而決定暫時把目光脫離腐葉泥土,向湛藍青天望去。
幾乎同時,自天穹落下無數道雷,轟擊在這座城裡。
他看到了觀主臉上的傷痕、那道斷眉以及斷指。
「因為知道,所以要守,知道守不住,還是要守。」
他還沒有找到那個字,他還不能完美地調動驚神陣。
他看著長街那頭觀主飄搖而起的身影,體內的念力不停疾出。
觀主的聲音從風雪中傳來。
他此時的眼眸很冷靜,所以很殘忍。
寧缺能夠清楚地看到觀主的臉。
觀主說道:「沒有選擇不是不選擇。」
就連余簾的拳頭,都無法威脅到觀主,更何況是寧缺的。
一座城的威壓,轟擊到觀主的身體上。
……
觀主神情寧靜,再次以掌拂面,青衣飄搖,氣息直衝天穹。
兩刀破風雪而去,呼嘯漸厲。
長安城上方的天穹,驟然放晴,那些從昨夜一直盤桓到現在的雪雲,在極短的時間內消散無蹤,露出湛藍的青天。
觀主向他走來。
寧缺低頭咳嗽起來,顯得很是痛苦,唇角溢出血絲。
自修行浩然氣入魔以來,他的身體強度便越來越可怕,他的力量越來越可怕,所以他從來不擔心近戰,他一直等著觀主來到身前。
昨夜他悟出了乂字元,那兩道平行對立的線條相交,開始相通,於是可以借用驚神陣里的天地之力,擁有了五境之一的威力,但兩條線的四角入天落地,卻是漸行漸遠,無法循環回復,只能逐漸散溢。
「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想明白,觀主你早已超凡脫俗,眼光不在人間,那你為何不把眼光再投到青天之上?」
「老師把這座城留給我,我只好留在這座城裡。而且如果我明白得更早一些,也許前兩天便已經把驚神陣修復如初。」
「道門與書院的理念,從來無法相通,我與夫子的看法,也不相同。任何開始,都必須有結束,任何循環,都必須有終結,這才是真的循環。」
寧缺說道:「這是我的知守。」
氣息與陣意不停發生著碰撞,朱雀大道上出現無數道極細而鋒利的線條,街道上不時響起氣泡破滅的輕噗聲,雪殘符破。
觀主舉起手掌,握住寧缺的拳頭。
夫子和軻浩然,毫無疑問是無數年來最不可思議的兩隻飛螞蟻。寧缺說觀主是飛螞蟻,並不是在嘲笑對方,而是在表達自己的尊重。
整座長安城籠罩在暴烈的天地元氣衝撞里,無數建築的牆體表面被震出了裂縫,除了恐怖的風雪聲,根本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就像夫子留在人間的這座長安城,自絕於天,縱使再如何強大,也不過是一潭死水。又像你現在寫的乂字元,猙獰勃發,卻無歸途,所以談不上圓融,也就沒有選擇,那麼又怎麼攔得住我?」
鋒利,而且致命。
蘊藏著磅礴浩然氣的拳頭,就像是夜色里探出的虎爪。
觀主知道他說的是誰,說道:「哪怕明知守不住?」
沒有落雪,卻有落雪聲,暴雪。
朱雀大道安靜無聲,觀主和寧缺相對而立。
他以前會的唯一神符是二字元,那代表著切割與絕對的執拗,但那也代表著平行的對立,與周遭的天地很難發生聯繫。
……
看見青天,那些螞蟻的生命便會發生極大的變化。有的螞蟻因為看見所以嚮往,有的螞蟻因為天空的遙遠而憤怒,有的螞蟻因為看見所以恐懼,於是顫抖著臣服在泥土裡,因為得到天空的恩賜而感激。
……
街面上的圓粒小石頭簌簌而動,向兩邊避去。
……
沒有風起,卻有嘯風聲,狂風。
「就算有驚神陣加持,弱小如你,也不可能守住這座城。按照你的性情,你應該早在前些天便逃離,結果你依然在街上,這讓我有些意外。」
「你說得對,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早就已經逃出長安,但既然是她和我的責任,而她現在已經死了,那我只好留下來扛,因為她是我的妻子,這個帳總是要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