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逼降惡犬

雷聲轟的滾過天際，雨下來。

無數的身影從馬背上墜落，天空飛過流矢，軻比能身邊僅有兩三百人，即便不斷的整軍、發出回防的命令，兩側以及對面漢人、匈奴人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突圍回援的騎兵也被對方死死纏住。

無數的喧鬧聲中，黑山騎頭領牽招大吼：「纏住，別讓他們跑過去搗亂！」吶喊聲中，領著蘇仁等千人從尾纏住，對方因為本陣的叛變倒戈、與另一支匈奴騎兵的夾擊，也不清楚對方的人數，以及單于那邊的情況，大部分心裏是忐忑。

隨後命令下去，傳令兵飛奔吹響狼喉。草丘下方，近四千狼騎本陣刀鞘拍在鞍上，緩緩邁動鐵蹄，開始朝那邊移動起來，片刻后，加快了速度形成沖勢。

「這是你一條惡犬該做的，明白嗎？」

皮裘在風裡揚了揚，公孫止沒有應聲，猛的勒過馬頭注視著引起巨大混亂的鮮卑前陣，踏動了馬蹄，拔刀：「——殺！」

鎖奴用著鮮卑話在吶喊，縱然他是臨陣倒戈，卻也是被過來的狼騎監視，卸下了兵器，方才讓他朝首領那邊過去。

黑山騎蔓延過來——

轟隆隆隆——

聽過翻譯，公孫止拍拍對方肩膀，讓他起來，隨後揮手：「所有繳械的俘虜不得妄殺，反抗者除去。」傳令兵離開時，他轉身將馬鞭壓在鎖奴肩上，「……現在，我要軻比能，你把他抓回來。」

公孫止輕吟一聲，翻下馬背大步過去，手中的鞭子點在對方頭頂：「我身邊還缺一條惡犬……」他目光盯著垂首的身影，「……你做嗎？」

馬蹄疾馳，一匹戰馬徑直撞過來，巨漢身形微微側了側，「啊！」怒吼響起時，腳下猛的發力，整個人撞在奔來的戰馬側面，將戰馬和上方的鮮卑人一同撞了出去，髮髻在一撞中，散亂下來，虯須張揚，魁梧巨大的惡漢發出恐怖的咆哮。

他整個身體都已經冰冷起來，下意識的帶著人數不足三百的騎兵連忙朝來的路線潰敗而去，時隔兩月，原本希望此次決戰能挽回敗績，可潰敗再次出現在視線里，而這一切竟是自己部下造成的……

雲層黑壓壓一片連著一片，有雷聲跑過去。

「呃啊啊啊……」

「殺！！！」

將人從地上拖起來，撕成兩半，鮮血嘩的在空氣里噴洒，後方衝來的鮮卑騎兵陡然停下速度，緊勒韁繩，不敢再上前一步。

「嗯……」

「他在說什麼？」公孫止偏頭，看向身邊有懂鮮卑語的侍衛。

那人道：「首領，他在求降。」

鎖奴起身，望去那邊被看押的族人，點了點頭，拳按在胸口再次行禮，轉身回走，率領直屬的兩千鮮卑騎兵呼嘯著離開這處戰場。

漢旗周圍靜了下來，單膝而歸的鎖奴，微微發抖，片刻后，低下了頭顱親吻在履背，直起身時，捶胸低頭行禮。

身後，那面鮮卑大纛倒下來。

「公孫首領，我代族人投降了，不要再打了，軻比能不明白，但鎖奴明白，我鮮卑耗不過你們……」

箭矢唰的釘進大氅，軻比能捂著肩膀痛叫，目光死死盯著那邊還做出挽弓姿態的鎖奴，他根本想不通向來言聽計從的部下為何做出這樣的事來。戰場極大，然而鎖奴突然的倒戈相向，立即空出一個巨大的間隙來，混亂、驚異的呼聲中，各層的頭領命令飛速的下達，鮮卑大纛下的護衛騎兵連忙穿插而上，試圖擋住曾經同袍的攻擊。

「你們不要殺了，他們已投降……不要再殺……」

軻比能穿插在僅剩不多的護衛里不斷發著各種命令，想要挽救局面，然而敗勢已經形成，更大的混亂開始蔓延至那邊巨大的戰場。

無數的吶喊聲陡然爆發開來，原本已處於下風的剩下不到一萬的鮮卑騎兵慌亂中，有人丟下了兵器跳馬投降，匈奴、狼騎、黑山如潮水般湧來，有部分組成小隊追襲逃跑的鮮卑騎兵而去，然後碾壓砍殺。

雨點急驟的馬蹄聲自右翼穿插而上，四千狼騎中，一騎陡然分離出來，徑直朝這邊想要擺脫黑山騎糾纏的那支鮮卑騎兵前列狂奔，身如鐵塔，手持一對鐵戟，轟然攔在脫困的鮮卑騎兵前方，劈砍斬殺，口中狂吼，身上被刺來的長矛掛出數道傷口也渾然不覺，猶如魔神一般放倒了數匹戰馬，戟鋒上，俱都是鮮血碎肉。

陡然出現的變化，也讓一直徘徊的匈奴人怔了片刻，去卑趕緊下令讓那支五千人的匈奴騎兵抓住戰機橫插鮮卑大纛所在，鮮卑親衛騎兵不到兩千之數，此時兩側受敵，再讓前軍回防已經來不及了，潮水般的敵人涌過來。

「我乃典韋！爾等敢過否——」

馬蹄翻滾，鎖奴所部的兩千騎照常撞了過來。

覆甲葉的步履伸去對方面前。

公孫止站在草丘上望著綿延的戰場已經接近尾聲，收回視線低頭看向下方跑來的身影，並未作聲，騎在馬背上靜靜的看著人影跑近，然後在他面前單膝跪下來。

「……軻比能跑了！」

「公孫首領我代族人投降了，懇請讓你的部下不要濫殺。」快步而來的鎖奴，倉惶的靠近前方那面漢旗下高大的身影。

衝來的鮮卑騎並未減速，卻被這巨大身形的猙獰惡漢陡然嚇得不敢胡亂抵擋，也有人不示弱，抬槍就刺過去，典韋揮戟猛砸，呯的一聲，削斷對方槍桿，又是一下砸在後馬腿上，戰馬的身軀撲了出去。

近四千狼騎在這一刻發出怒吼，鐵蹄的轟鳴撕裂大地，浩浩蕩蕩的騎陣猶如決堤的洪流，蔓延而出。軻比能前陣的鮮卑騎兵想要擺脫黑山騎和三千餘人的匈奴騎的糾纏，脫離一部分去阻截那支咆哮而去沖向本陣的漢人騎兵。

「恭喜首領，看來軻比能已經服下『毒藥』。」李儒眯起眼睛打量前方一陣，隨後拱手笑起來：「……遼西這片草原將來就是首領的馬場了。」

「鎖奴願做公孫首領卑微的惡犬。」遮掩的髮絲下，嘶啞的男人聲音艱難發出。

漢旗下，陡然發生這樣變化的一幕，公孫止勒過戰馬，偏了偏頭，下意識的發出命令：「……鮮卑人後陣混亂，不能讓軻比能逃走，傳令狼騎迂迴，告訴前方去卑、閻柔等人纏住鮮卑騎兵主力，不許後撤。」

「是否忠誠，還不知道。」

後方，陡然殺過來的黑山騎，高高舉起刀，斬瓜切菜般的破開想要脫離戰場的鮮卑騎兵，到了這個時候，視線里全是血肉亂飆、人仰馬翻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