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繁華落盡
第06章 賀蘭
那男裝少女,揚手又是一掌摑下,「賤人,膽敢冒犯少主,還敢跑!」
所謂侍侯,除了端葯遞水,只是坐在一旁聽他說話,偶爾也受他辱罵。
我顧不得避諱,忙踏上床榻,繞過那人蜷縮的身子,推開了窗戶,一股朔風直卷進來。
鼻端卻聞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異香,陡然令我飢不可耐。
「誰將你縛住的?」他皺眉,「手給我。」
又一人進來,將什麼擱在了地上。
幸好心存善念,否則不知要被他們怎樣折磨……早知道跑也是白跑,倒不如多賣些人情給那少主。
竟是極年輕的一個男子,蒼白臉孔,輪廓深邃,長眉斜飛,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卻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我終於知道,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比活著更重要。
漆黑,顛簸,窒悶,篤篤馬蹄聲中,我驚覺周身無法動彈,口中被塞住,發不出聲音……黑暗中,我竭力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異香,穀物的異香正從這個碗里散發出來。
霍然瞥見榻旁窗戶半掩。
我咬唇凝坐不動,不願在他面前流露半分失色,心中漸漸冰涼,熱血卻從耳後直衝上臉頰。
未料到,好報果真來了。
竟然有一桶熱水,還有乾淨的粗布衣衫。
我狠狠咬緊了唇,淚水卻順著眼角滑入鬢角,恐懼與孤獨,鋪天蓋地。
他灼灼盯著我,胸膛起伏,似壓抑著極大的憤怒,「滾,滾出去!」
「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我傲然道,「蕭綦縱有萬般不是,也是我王儇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詆毀。」
他探起身子,伸手來解我腕間繩索,手指瘦削纖長,涼涼的只帶掌心一點暖意……有些像子澹。
眼前發黑,口中滲出血腥味……羞痛中,眼淚不由自主衝上眼眶,我咬牙側過臉,硬生生忍回眼淚。
他瘦削身軀蜷縮如嬰孩,喉中發出低啞呻吟,臉色慘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
我竭力撐起身子,用盡全力爬過去……指尖差一點,竟夠不到碗。
我霍然抬頭,如被驚電擊中。
馬車一刻不停地疾馳,清醒的間隙,我努力分辯耳中聲響,似乎有水聲、市井人聲,甚至風雨之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越來越冷,越來越餓,昏沉中,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終歸是救了你一次,放我走吧。」我嘆口氣,抽出衣袖,俯身穿窗躍出。
賀蘭,他是賀蘭族人。
「天下皆知你的委屈,王妃又何必強撐顏面。」他微笑,言語卻歹毒萬分。
這霜雪般孤清的面容,單薄處叫人憐惜,冷漠處又似拒人千里之外。
換上乾淨衣物,挽起濕發,我神清氣爽地步出氈棚。
人影晃動間,我被人架住,拖了出來,全身骨頭疼得似要裂開。
跌在窗下鬆軟的草垛上,我踉蹌爬起,發足急奔。
我又被帶到那位少主的房中。
我掩口忍住驚叫,心中駭茫 跳突。
「王儇。」他若有所思,低念我的名字,驀然抬眸看我,「你為何不趁機殺我,反來救我?」
少女再度揚起手,卻聽一聲呵斥,「住手,小葉!」
他喘過一口氣,依然面色慘白,只是定定望著我,眼神凄迷,如孩童般無助。
我全身無力,喉間乾澀欲裂,被一名彪形大漢架住,跌跌撞撞推進一扇門內。
百余年前,賀蘭部從一個小小的遊牧氏族逐漸壯大,划疆自立,建國賀蘭,向我朝按歲納貢,互通商旅。許多賀蘭族人與中原通婚,漸漸受中原禮教同化,語言禮儀都與中原無異。
布簾隔斷了門外監視的目光,沒有人聽見裏面的響動,榻上此人傷病複發……眼下,正是逃走的機會。
眼前卻亮了,雪亮,刀光雪亮。
「王妃,你可知你那夫君的赫赫功勛,是如何得來?你滿門榮耀之下,又有多少冤魂枯骨?」他傾身逼視我,目光如霜刃,一張面孔煞白得怕人,「賀蘭氏覆國之日,王族上下三百餘人,被他盡數屠滅,連剛降生的嬰兒也不放過!平民百姓被鐵蹄踐踏,如碾死一隻只螻蟻……」
當時賀蘭國追隨突厥與我朝為敵,截斷我軍必經之路,燒毀糧草,逼得寧朔將軍蕭綦勃然大怒,揮軍圍困了賀蘭城,逼令賀蘭王自盡,世子率全城出降,向蕭綦立誓效忠。
未待我看得清楚,眼前人影一動,耳中脆響,臉上頓時火辣辣劇痛起來。
他不語,定定看我,半晌方嘆息一聲。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面孔。
「但請王妃賜教,何謂君子?」他臉色蒼白,猶帶病容,那雙灼灼目光卻毫無收斂,放肆地盯著我,儘是輕藐玩味之色。
莫非今日,一個好端端的人就要死在我手裡?
那一抹冷笑凝在唇邊,他有片刻的失神。
驚恐掙扎中,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反肘撞向他胸口。
眼前數人,高矮各異,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氈帽之下,不可分辯。
我深深吸一口氣,將全身沒入水中,顧不得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渾然忘卻身處險境,只覺有一桶熱水洗澡,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屋內光線更是昏暗,只看見對面土炕上,倚卧著一個人。
她氣紅臉,在我肋下狠掐一記。
千百個念頭在腦中盤旋紛雜,身子僵硬發麻,鼻端突然酸澀。
終於夠到了碗,我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穀物糠皮颳得喉中隱隱作痛,滋味卻勝過珍饈百倍。口中嘗到一縷咸苦,是自己的眼淚墜入碗中。
老者淡淡看我一眼,「服藥及時,已無大礙。」
他唇邊勾起一抹譏誚。
我怔住,一時不能相信,這樣一個人,會是劫虜我的匪首。
我霍然抬頭,目光冷冷向他掃去。
他目光雪亮,怒色勃發,笑容隱含惡毒,「難得你有這份惻隱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蕭綦贖罪。」
「老田正給少主療 傷,哪來閑工夫管她,丟到地窖去,死不了。」
他眯起眼睛看我,目光如芒,彷彿一隻打量著獵物的狼。
「都淤青了。」他握住我手腕。
「不錯,是我糊塗了。」我淡淡看他,「公子既能勞師動眾,劫虜一介女流,可見行事不拘小節,與公子談論君子之道,的確可笑。」
他狠狠扼住了我,雙目赤紅如血,將我摁在椅上,堅硬的扶手抵得我後背幾欲斷裂。
一個佝僂蓄鬚的老者挑起布簾,朝門內低聲道,「少主,人帶來了。」
藉著窗縫微光看去,我的目光,落入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會看見金枝玉葉的王妃俯在地上,費盡全力,像垂死的小獸一樣往前爬去……只為夠到這碗糙米粥。
忽聽他提及蕭綦,我一時錯愕,他卻探起身子,伸手捏住我下巴。
我咽下最後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我會活下去,活著逃出這裏,活著回家。
她身後三個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關外人。
地窖門重重關上,黑暗中,我對自己苦笑。
我抬起衣袖,拭去他唇邊血跡。
罷了!終歸是一條性命!我一橫心,退回榻下,將那葯碗端起。
那人卻突然睜眼,向我看來——剎那間,我彷彿看見了子澹,昔日病中的他,也曾這般單薄無助,也曾這般哀哀看我,不願我離開他病榻前半步。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經好了太多。
我已半身探出窗戶,卻在這一剎那猶疑。
眼前女子身穿一件臃腫的棉袍,頭戴氈帽,做男裝打扮,面孔秀美,神色卻狠厲,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幾名大漢更加兇惡。
小葉姑娘二話不說,上前又將我雙手捆綁,麻繩特意扎得緊了又緊。
至此後,我依然被關在地窖,白天卻被帶到房中侍侯他。
不,不哭,我不能哭。
我抽出手,退開一步,靜靜注視他。
但願好人有好報。
這不是真的,他騙我!心中有個聲音兀自不甘地迴響,豫章王是蓋世英雄,絕不是他所說的暴虐無道之徒!
甚至,我想到蕭綦。
「舉手之勞,無從後悔。」我淡淡道。
縱然心中萬般惶惑掙扎,我仍咬緊牙,一語不發。
在他目光下,我漸漸肌膚泛涼,心底湧起極難忍受的不適。
這是夢,一定是場噩夢。
只有死人才會躺進棺木,可我還活著……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這一刻,我是如此強烈地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子澹……默念著牽挂我的人,每想到一個人,勇氣便多一分。
一眾人忙於照顧他們的少主,將我再次押回地窖。
只有通通急促的跳動聲,從我胸中傳來,在窒悶漆黑的空間里迴響,幾乎要撞出胸口。
至少有昏暗的光線,乾燥的草堆,不再顛簸,不再寒冷。
我用盡全力,四肢卻沒有半分力氣 ,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那人看似有傷病在身,斜靠在炕上,冷冷凝視我。
「有用是有用。」他笑意輕佻,將我從頭看到腳,「但要看我喜歡怎麼用。」
一聲低哼,鉗制我的力量陡然鬆開,我跌倒地上,抬眼卻見他單手捂胸,胸前傷處泅出鮮紅一片。
他整個人倚在我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
不知道身在何處,不知道有何人,平日前呼後擁的侍女護衛此刻一個也不在眼前。
跨進門內,迎頭就是一聲「賤人」。
是什麼人,膽敢謀害我?
「嘿,好辣的娘們!」那漢子探手又抓來。
姑姑說過,女人折磨女人,比男人狠多了。
「人皆有惻隱之心。」我淡淡側首。
奔出不過數丈,腳下突然一絆,被衣帶纏住,我摔在地上,撞得膝頭生痛。
父親和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我默然。
他已沒有抬手的力氣,我只得將葯碗湊到他嘴邊,將葯汁一點點灌進他口中。
那人解了我手中繩索,掏出口中所塞破布絮,將我推倒在乾草堆上。
子澹的手,蒼白如玉,卻溫暖輕柔。
「這娘們要死不活的,叫老田來瞧瞧,別好不容易弄來就咽了氣!」
我緩緩咬牙坐起,一顆心直墮入深谷。
賀蘭氏,這個部族幾乎已經被人遺忘。
突厥人佔據北疆多年,直至被蕭綦大破于朔河,僵持三年,終於敗走大漠。
「君子?」他撐著榻邊,俯身大笑,身上白衣蕭索,沾染了猩紅血跡。
俯在草堆上,我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
難道是父親的政敵,宿仇,或是朝廷反賊……可是劫虜我,對他們能有何用?
我忍痛對她笑笑,「你穿男裝不好看,你家少主應當多準備一套女裝。」
佝僂長須的老者從那門后掀簾而出,沉聲道,「少主吩咐,不可對王妃無禮。」
我緊抿了唇,極力抑制心中羞憤,不肯被他窺破半分窘態,只冷冷道,「舍下家事,何足為外人道。」
一雙粗黑的手伸向我,我側身避開,冷冷道,「不必勞煩,我自己走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上鎖響,有人進來將我拽起,帶出地窖。
正尋思這裏怕是北邊,靠近關外了,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蹌推向那側門。
「公子過獎。」我泰然與他對視。
我為何救他?因為他與子澹的些微相似,還是因為我的婦人之仁……我亦無法回答自己。
「少主怎樣了?」那少女顧不得理我,忙扯住老者急問。
後來,時逢七年之亂,突厥趁機進犯,賀蘭國為求自保,歸附了突厥,與我朝交惡。
這眼神,不知為何,竟讓我端著葯碗的手,微微發顫。
那些下屬卻對他忠誠無比,無論怎樣喝罵,都恭敬異常,絕無怨言。
破陋的木屋裡,我又見到了那日黃衣娉婷的「吳家女兒」。
外面是灰黃凌亂的草場,我一咬牙,正欲矮身穿出,忽聽身後一聲哀哀呻吟。
睡意昏沉 中,我竟陷入夢境,第一次夢見了我的夫婿……那個仗劍躍馬的將軍,遠遠向我迎來,向我伸出了手,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豫章王,是你來救我了么……
他亦沉靜地看我,良久,忽輕慢一笑,「後悔救我了?」
兩人折身退出,關上了門。
我不知因何將他觸怒,當即昂首道,「你可曾聽說琅琊王氏有過怕死之人?」
再不能耽擱時機,我回頭看了看門口,將他放下,轉身時袖口一緊——竟是他抓住我衣袖。
這一次,是真的孤絕無援了。
他依然在笑,笑容卻漸漸陰冷,「人為刀俎,你為魚肉,王妃果真能置生死於度外?」
疲憊困頓中,睡意襲來,我將自己蜷縮進草堆。
可他是外族餘孽……我心中紛亂,只覺一念之間,便是生死之別。
「進來。」一個清冷的男子聲傳來。
漸漸發覺,此人實在孤傲敏感之極,最厭惡受人憐憫同情,旁人即便出於好心,對他多些關懷照拂,他便覺得旁人是在可憐他,立時發怒翻臉。
他沉默片刻,忽又冷笑,「蕭綦殺人如麻,倒娶了一位菩薩心腸的王妃,可笑,可笑之極!」
他目光雪亮,隱有慍怒,冷笑道,「王妃膽識不小。」
他依然倚躺榻上,幽深目光在我面孔上流連半晌,移到我手上。
說話之人口音濃重,不似京城人氏,后一個冷戾的聲音竟似女子。
我猛然閉上眼,不敢再聽,不敢去想,眼前卻浮現一幕幕血紅景象。
這應該是一輛飛馳的馬車,狹小的長形箱子……難道是,棺木!
我抬手理了理鬢髮,徐步走到他榻前。
面前,是那人擱下的一隻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東西。
蕭綦留下一支衛隊駐守賀蘭,大軍繼續向北追擊突厥。
我一驚,抽身退後,斥道,「君子自重!」
他只差一點就可夠到葯碗,若夠不到,只怕就此病發死去……我撞他那一肘,也未料到會引發舊傷,以至要他性命。
他霍然直起身來,眼底似有兩簇幽幽火焰,直迫向我心底,「你可見過孤寡婦孺,活生生凍死餓死,倒斃道旁,屍骨任野獸啃嚙;白髮老人親手掩埋慘死兒孫;村莊轉眼就成火海……只因為他們不是中原人,就該遭此慘禍?」
那人一怔,被我鎮住,愣愣看著我起身,從容理好衣帶,一路跟著我走回屋子。
他手骨嶙峋,力道卻奇大,我被拽得直跌向榻邊,跌伏在他懷中。
生平第一次知道,這種滋味,就是恐懼。
屋內門窗緊閉,四下空空落落,桌椅歪斜,牆角散亂堆放著乾草麻袋。右手一道側門,嚴嚴實實掛著布簾,一股淡淡的藥味從那屋內飄散出來。
砰然一聲巨響,我驚醒過來,刺目的光線幾乎讓我睜不開眼。
「過來。」那人聲音低微,不辨喜怒。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聲音,和一點模糊知覺。
他清醒時,會跟我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偶爾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時候都在厲色斥罵下屬,喜怒無常,動輒責罰甚重。
我對她一笑,她卻冷冷瞪我,口中低咒,「不知死活的賤人!」
「果然是美人。」他冷冷一笑,「蕭綦好艷福。」
昏昏噩噩之中,我驚恐忐忑,冷餓交加,一次次昏睡過去,又一次次在馬車顛簸中醒來。
我僵住,心底發涼,一股怒火卻衝上來——從未有人敢對我如此放肆,公然出口輕薄。
他恨恨看我,面孔慘白,陡然身子一顫,悶聲嗆咳,血沫濺出唇邊,觸目驚心。
我有一個英雄蓋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會令賊寇聞風喪膽。
我的眼睛稍稍適應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敗,門戶寒陋,似一處破舊民舍。
他冷哼,「你倒很會維護夫婿,可惜豫章王不識憐香惜玉,如此佳人,卻被冷落空閨三年。」
耳邊馬蹄聲篤篤,時有車板碰撞之聲。
一覺醒來,那少女小葉將我領出,解開繩索,帶去後院,不由分說推進一間氈棚。
就是這樣哀哀的眼神,剜進我心底,心上似軟軟塌陷了一處。
只見那男子捂胸顫抖,彷彿忍受著極大痛楚,竭力向榻旁葯碗伸出手,卻差了一點夠不到。
這一次,大概是為防我再次逃跑,將我雙手雙腳都以麻繩捆綁。
眼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因我之故,命懸一線。
唯有昏睡時,神色安恬纖敏,不若平時陰鬱易怒。
「我還有用,不是么?」我徐步走到一張舊椅前,拂去上麵灰塵,含笑落座。
「不能,我很怕死。」我嘆了口氣,抬眸對他一笑,「但你不會讓我死的。」
我亦一笑,「將軍若不殺敵,莫非還學醫士懸壺濟世?」
「豫章王英雄蓋世,若是知曉他的王妃失貞于賀蘭餘孽……」他目光灼灼如火,笑容陰冷逼人,「你說,蕭大將軍會作何感想?」
卻聽他陡然一聲冷笑,「惻隱之心!」
我沉默順從,再不做無謂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尋找出逃的機會。
前方,等著我的是什麼,萬丈深淵還是龍潭虎穴,抑或,冰冷的墳墓?
咽喉猛的一緊,旋即劇痛。
「別擺出這副裝模作樣的表情……我看你能有多高貴,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他暴怒,將我猛拽起來,拽向他身前。
我卻連一聲痛呼都發不出來。
「你當外頭十幾個人是瞎的么,說跑就跑得了?」一個粗濁的男子口音哈哈大笑。
濃重的草藥味從藥罐里散發出來,辛澀嗆人,身後老者無聲退了出去,布簾重又放下。
未料,城中賀蘭氏王族趁蕭綦一走,再次發動叛亂,殺死駐城守將,與突厥兩面夾攻,合擊蕭綦大軍。那一戰,我軍損失慘重,血戰兩天兩夜,終於擊退強敵。賀蘭兵馬被殲滅殆盡,王族退縮城中不出。賀蘭世子再度請降,蕭綦不允,揮軍破城而入,將賀蘭王族三百餘人全部處死,賀蘭世子全家梟首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