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戰爭之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異域（2）
「行，我跟你下去。」
本地人用來拉架倒秧子是合用，可真要是打起來，反而會激化矛盾，夏明朗連忙開了對講機呼叫海默。
就聽著兩邊屋子傳來唏哩嘩啦的聲響，隨著一聲聲叫罵，又有兩塊碎磚亂石頭飛進來，這次大家都有了準備，夏明朗直接用手接住了。
「It is my country!」領頭兒的那個小夥子看起來年紀要大一些，膚色偏淺，體格粗壯。
「梁山泊一百單八將，誰坐第一把交椅！」夏明朗笑了笑：「只能靠打出來。」
「是嘛，那你抽海洛因頭疼不疼？」
「塞林木！」黃原平登時怒了，正要窗邊走，被夏明朗一把拉到了身後。
「Of course!(當然)」約翰激動得連眼底都泛著紅。
「你放心，沒人跟你搶。我都不知道有多慶幸這不是我的國家，我家要是這情形，我連覺都睡不好，我才沒空上門跟人扯嘴皮子去！知道老子之前為什麼不想見你們嗎？我覺著沒意思！我們在這兒獃著，來者是客，當客人的規矩，咱自問做得也不差。約翰是吧？你信我一句話，你是什麼樣子，你的國家就是什麼樣子。你別相信都是外國人害了你們，他們騙你的；也別相信靠老外就能救你們，也是騙你的！這是你的國家，只有你能改變它，變好變壞，全你自己手裡。」
約翰站著不動，大眼睛不停地眨巴著，畢竟還是孩子，心事都寫在臉上。
「虧你想得出來，給他們抽毒品，回頭等他們發現了……」
「這個說不準。但是等他們第一輪洗牌完成，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看得清力量對比我們就知道找誰談了，再往下就是利益之爭。」
「什麼叫偷啊，我就是備一點，以防不時之需。」夏明朗得意地：「你看，今天不是用上么？」
即使那個國家很操蛋，但是這位大叔倒是不錯……夏明朗一向擅長營造這樣的錯覺。
「要不然我封鎖你們那區，24小時不準任何人進出。」玩橫的，夏明朗自問從十三歲起就沒輸過。
喬明路這會兒哪還有心思吃飯，連忙在夏明朗邊上坐下：「情況怎麼樣？」
「不，不用，你在樓上用喇叭說就成。」夏明朗遞了一個眼色給陳默，陳默微微
「你怎麼時候偷的。」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老兄，你得給他們機會發泄，我要是24小時都不讓任何人進，早鬧起來了。」夏明朗向陸臻點了點頭，陸臻把喬明路拉到離窗最遠的角落裡，匆匆跑了出去。
樓下無人聽得懂的鳥語忽然變了調子，小伙了們齊刷刷地高喊：「It is my country!It is my country!（這是我的國家）」
海默沉默了一下，到底鬆了口：「OK！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收拾，不過你最好下來見見他們。」
小朋友們合計了一會兒，最後似模似樣的派出三個代表跟著夏明朗進了屋。
「怎麼回事？」喬明路被陸臻扯得踉踉蹌蹌的。
「嘿，小帥哥們可是要見你啊！」海默自然是氣定神閑的。
我操！夏明朗不爽地摸了摸鼻子，這年頭裝聽不懂還不行了。
「對。所以從雨季結束到年底，食物、水、氣候、植被都適宜……」喬明路頓了一頓：「打仗。」
「抽煙一開始也疼，後來練出來了！」
「行，一言為定！」夏明朗從桌上拿了兩杯茶，一杯塞到喬明路手上：「以茶代酒，我先干為敬了。」
陸臻瞅准了沒人的時候湊到夏明朗身邊：「拿來。」
樓下的紅土地上站著幾個十來歲的少年，一個個神情激動，義憤填膺。
「給你才危險呢！你小孩子啥都沒試過，別抽上了就放不了。你放心，我抽這玩意兒會頭疼，比喝醉了還慘，我才不會抽它。」
夏明朗專門分了幾間獨立的辦公室給他們，藏在生活區最裡面，表面上與別處無異，實則保安嚴密。他們從一線回來的人都有個毛病，晚上有一點點動靜都會醒，只能白天把窗帘拉上蒙頭大睡，一個個都如驚鳥。
「不能給你！」夏明朗按住口袋。
然而這次跑過來鬧事兒的小朋友似乎分外剽悍，一語不合，拳頭就衝著米加尼臉上呼過去。米加尼打小也是有身份的人，哪裡遭過這份罪，眼看著雙方就要打起來。
喬明路是老江湖，複雜環境里成長起來的，比起一般人要識貨，原本奈薩拉一役就已經讓他對夏明朗刮目相看，現在更是欣賞的不得了。在他看來，此人可動可靜，能文能武，外粗內細，國之棟樑，難怪聶卓會把這塊心臟地帶交給他。
「行，那就先這麼著吧！」夏明朗長長舒出一口氣：「都先回去吃飯。」
夏明朗嘆了口氣，轉身看向喬明路：「麻煩您了，幫我翻譯一個？？」
「A bit！（一點點！）」
「您不能老是欺負我一個。」海默還是笑嘻嘻的。
喬明路此番親臨第一線，自然不會只是過來「看看」這麼簡單。沒幾天，之前像放風箏一般放出去的特工們陸續迴流，帶著各種消息，好的壞的……常常有人分不清特種與特工，其實性質天差地別。
「吃飯，先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夏明朗隨手抓起一隻碗放到喬明路手裡：「咱也是老黨員了，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我心裡有數，您要是方便點呢，就給我們交點底。不是過不下去，就是出來太久了，回程遙遙無期那感覺特別不好。」
「What is your name?（叫什麼名字？）」夏明朗又問了一次。
「我知道。」喬明路自問不是個婆媽的人，扛著兩扛四星也不是不可以官大一級就壓死人。可總有一些人無論什麼身份都讓人感覺不可輕忽，一切等級、階級、職務……在他們面前分崩離析。你會不自覺地把自己放到平等的位置上，懷著尊重，對於某種人格的。
「憑什麼啊！？」
空調吹著，冰水喝著，大煙抽著，還有一位聽說是一把手的和氣大叔專註地聽抱怨，憤怒的小青年們迅速地軟化下來。
南珈的雨總是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剛剛還下得好像天河倒流，轉眼間就晴得透了，太陽沒遮沒擋的撲向地面，天空藍得透明，掛著半道虹光。
米加尼慚愧地搖了搖頭。
「嗯，你認識嗎？」夏明朗估摸著大概就是如此，一看就是從小囂張過的人，與尋常百姓不一樣，沒有那股子低眉順眼的勁兒。
出乎夏明朗意料的，海默對那個約翰相當客氣，溫言細語地勸了好一陣，總算是把少爺給勸了回去，臨走時意味深長
「小事兒。」夏明朗淡定的。
「喲，你當他們沒發現啊？都跟你似的打小兒五講四美三熱愛，不當三好學生不回家啊？告訴你說，這玩意兒特別好使，一根煙抽下去，馬上沒心沒肺，傻樂傻樂的，你跟他們苦口婆心仨小時也比不上這個。」
「那都是你的人，你別以為我認不出來。」
「Do you understand English?（我說英文你聽得懂嗎？）」
「其實現在的情況比我們預想得要好很多。」喬明路說道：「我們本來以為北方政府不會那麼快妥協，可現在不到一年就鬆口，也算是各方面的壓力比較到位。最近這幾個月，我們和大部分的南方軍閥都有接觸，別看他們表面口號誇張，但是心裏還是明白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利益分配……」
「EN？」小夥子愣了一下。
「我最近丟了一包上好的大麻。」海默用中文說道。
「這個沒抽過，下次抽完告訴你。」夏明朗一本正經地回答完，已經推門進了屋，喬明路連忙站起身……陸臻這才發現又讓這小子給混過去了，只能暗暗提醒自己，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得把東西要回來銷贓。
夏明朗張開手：「Ok,you don』t believe that I am your friend.You know what,you would not stand a chance if I really wanted to hurt you.Understand!?come in.（我說我是你朋友，你一定不相信，可如果我要害你，你也沒機會站在我面前吼。）」
喬明路那番話，說不好是幸還是不幸，但是心裏有了一點底，至少對未來不會那麼茫然。都不是脆弱的人，經得住事，忙著活還來不及，沒人有空自怨自憐。
「把他們帶走！」夏明朗再重複一次。
夏明朗從樓道里出來，凱夫拉頭盔在他臉上投下一道陰影，那雙犀利的眼睛就隱在陰影里，讓人捉摸不透。空地上糾纏的人群馬上安靜了下來，海默的手下們趁機涌過來把人分開。
「不行
約翰疑疑惑惑地拿了，夏明朗湊過去替他點上，又隨手招呼身邊人：「come on,have one!Take it easy.（來吧，都拿一支，有話慢慢說。）」夏明朗冷眼旁觀，看那些少年們神色漸漸和緩下來，方才笑道：「Damned weather!Fucking hot here,how about coming inside,eh?（這麼大個太陽，太熱了，咱們進屋說？）」
喬明路滿腦子都是家國天下，一線二線三線的情形，左右看看也沒有外人，便開始猶豫要從哪一頭開始交底。
似乎是為了顯擺自己的水準，小約翰一直堅持用英語交流，這倒是省去了夏明朗不少麻煩。
這話音剛落，屋裡屋外所有聽得懂中文的人齊齊震驚，只有夏明朗從容自若，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隨口答道：「拿的時候忘記給錢了，回頭算給你。」
陸臻落實好外圍事務，帶著海默急匆匆往回趕，剛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詭異的煙味。海默的神色頓時變得無比複雜，有些想笑，又似乎不可置信，最後凝結成滿臉的糾結。
「John.（約翰。）」小夥子露出戒備的神色。
「坐啊，都站著幹嘛？」夏明朗大剌剌地坐下，對著桌上那堆飯碗猶豫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拿了一碗南瓜少的。
年輕人發飆常常抓不住關鍵，當然，也幸虧如此。有時候示威的目的就在於「示」，求得是一個關注，與撒嬌相類似。夏明朗也是年輕過的，深諳其道，他的言論與官方聲明有著一點微妙的差異，聽起來分外實在，讓人產生莫名的好感。
「我騙你幹嘛，我吃LSD也頭疼。」
「行！喬頭兒，幫忙翻譯個。」夏明朗調了調通話器的位置：「What did you say？This is your country.（你剛剛說什麼來著？這是你的國家？）」
「還行吧，一個月來個一兩次什麼的，都是幫小孩子。」夏明朗貼在窗邊往下看，米加尼已經帶了人去驅趕。
說話間一塊碎磚從窗口穿進來，劃出一道弧線直奔餐桌。幸虧
「What is your name?（叫什麼名字？）」夏明朗叨上一支煙。
喬明路是聽得懂非洲土語的人，零星聽了幾句也就明白了，眉頭深鎖：「他們一直這麼鬧嗎？」
夏明朗不自覺笑了，他從口袋裡另摸了包煙出來，抖出一支：「Want one?（抽嗎？）」
「會打到什麼時候？」
「啥？」
「全區戰備了！」夏明朗聽到陸臻在對講機里平靜的報告。
小約翰似乎沒料想他會得到這麼個回答，他愣了一會兒，直挺挺地問道：「W~what??（啥）」
喬明路翻譯得很慢，一字一句的，停頓分明，廣播把這些話傳得很遠。
「我信你才有鬼了！」陸臻不屑。
「大麻。」
戰爭令人蒼老，不過大半年的功夫，所有人都變了樣，秦若陽這次回來更是黑瘦的厲害，不說不笑的時候就像一個漆黑的深洞。陸臻一直很關注這位師兄，原本是擔心他私心雜念太重，後來又慚然，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卻又開始擔心他陷入太深。只是大家都忙，常常一個眼神、一次點頭便錯身而過，陸臻希望這次仍然是他想得太多了。
「喲，你就抽煙不頭疼。」陸臻似笑非笑地。
「你就不應該讓他們進來。」黃原平站在窗子另一邊。
「哄回去了！幾個少爺……我估摸著家裡佔山為王的，有礦有槍，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夏明朗見大家都不吃，趁機多拿了幾塊羚羊肉填嘴裏。陸臻看著只想笑，又覺得不合適，只能假裝咳嗽，咬住手背強忍了。
雨後的陽光有種輕薄生脆的質感，四下里都是明晃晃的，泛著水光，半透明似的。
陸臻還在瞎操夏明朗那盒大麻的心，黃原平就凈惦記著那些吃的。在夏明朗嫌棄的虎視眈眈之下，牛B的黃二隊硬生生搬走了十隻南瓜與一袋蠶豆，要不是南瓜秧子擱不住，他還真有興趣帶一捆走。臨走時張浩江送了他一紙盒子西紅柿和幾個青椒，黃原平那個感動，差點又動了腦筋要跟維和總部干一架，好把張浩江也要過去。
「聽她的意思，這小子好像哪家酋長的兒子。」米加尼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只是聽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