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宋》第二卷 鐵馬金戈

第十七章 九品芝麻官

第二卷 鐵馬金戈

第十七章 九品芝麻官

所以他派人用鉤槍將還在燃燒的糧包都鉤下來,費了半天勁才總算是將大火撲滅,還從火中扒出了不少的骨骸,才知道這場火燒死了不少的人,估計金軍也是眼看大火燃起之後,才無奈退走的,可見當時情況已經兇險到了何種地步。
沒有人接他的聲音,所有人都又沉默了下來,因為他們知道,找不到的人,有些已經死在了隘口下面,而剩下的人,已經戰死在車牆上,這會兒和那些金兵一起,化為了灰燼了。
而北宋名將狄青可是個牛人了吧!他在寶元初,趙元昊反,詔擇衛士從邊,狄青為三班差使、殿侍、延州指使,這個「殿使」上面階官列表提到是無品的,當時狄青殺得西夏人膽戰心驚,但他們只知道狄青為指使,但不知道指使是什麼大官,故此就稱呼狄青為狄天使;後來在延州保衛戰中有功,被封為三班殿直,才正式成為正九品的官員了。
黃嚴聞聽之後,趕緊住手,雖然被高懷遠痛罵了一頓,但是這傢伙還是立即破涕為笑,嘴巴快咧到了耳朵上了。
看看高懷遠神色疲憊,劉統領讓人先安排他休息一下,然後開始帶兵打掃戰場,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要過隘口去查看一下,金兵的去向才行。
而這些活著的人也幾乎各個帶傷,包括費文龍在內重傷的還有二十多個,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而那個帶他們過來的少年,這會兒坐在地上,抱著一個少年的屍體放聲大哭,他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都是自己宋人,居然還沒有死光,而因為大火的阻礙,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無法看到金軍所在,於是立即大聲出言問道:「這裏現在誰帶隊,快些答話,金兵呢?」
於是醫官和大批宋軍涌過來,開始幫忙照顧地上躺著的傷員們。
本來他還想親自召見高懷遠一下,但是聽聞高懷遠傷勢不輕,回到軍中大營之後,便倒下了,也就只好作罷,再打算親自到營中探視一下高懷遠,但是因為戰事緊張的緣故,實在脫不開身,也最終未能成行,但是高懷遠這個名字,卻讓他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張慶在此戰之中壯烈就義,范都頭也陣亡在了車牆上面,加上昨晚戰死的顧老二,當頭的除了郭亮帶傷活了下來,幾乎全部戰死,損失之大,讓高懷遠又一次忍不住差點落淚。
地上那一排排的陣亡鄉勇和兵丁們的屍體也說明,他們不是臨陣脫逃時候被金兵所殺,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的屍體不會被收殮的如此工整,甚至每個人的遺容都被整理過,這又說明,他們是恪守了職責才最終戰死在這裏的。
「傳令軍中醫官,立即過來速速為這些勇士們處理傷口!其他人快點幫忙!」這個軍官傳令下去。
而高懷遠稍事休息一下之後,又掙扎著站了起來,開始清點他的手下損失的情況,這麼一清點之後,才知道自己損失有多嚴重。
在清點過了人數之後,高懷遠將陣亡將士的名單整理出來,稟報給了劉統領,劉統領也是一臉肅然,他作為一個領兵之人,深知宋軍的戰鬥力不強,在戰場上往往只要損失一兩成人之後,便會喪失鬥志,往往都會發生崩潰,精銳的部隊至多也就是損失三成,便算是徹底失去戰鬥力了。
這種哭聲既有對死去的弟兄們的哀悼,也有對自己僥倖逃生的一種慶祝,反正其中包涵了許多含義,連高懷遠的眼角也濕潤了起來。
也難怪黃嚴會誤會高懷遠快掛了,這會兒高懷遠一身的德行跟快死了沒有二至,因為在隘口拼殺,他自己都不知道劈了多少敵軍,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是血污,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連臉上都糊滿了血跡,加上他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任誰看上去都覺得他離死不遠了。
近四百鄉勇經過此戰之後,還活著的大概只剩下了不足一半,二百人還弱一點,其中還包括了范都頭手下殘餘的十幾個弓手,而他帶出來的五十名少年,現在只剩下了三十二個人,戰死或者失蹤了十幾個。
而他的任務應該是在山中截住金兵的去路,將金兵堵住趕回去,不讓他們偷渡楓林渡就算是不錯了,所以他一路上都很緊張,著令手下這些兵將們加快步伐,隨時做好接戰的準備,連他自己心中都沒底,能不能將金軍攔下。
兩日之後,劉統領率軍護送著高懷遠一行人回到了襄陽城之中,消息傳開之後,立即引起一片嘩然,小小一支大冶縣鄉兵便擊退數千金軍的消息頓時令軍中士氣一振,原本對這次宋金之戰唱衰的論調頓時為之一扼。
但是當他看了一番之後,心中開始肅然起敬了起來,這些人雖然東倒西歪看起來沒有一點當兵的樣子,但是每個人都渾身浴血,這一點絕不能否認,他們確實在這裏跟金兵發生過一場非常慘烈的激戰,可以說絕大多數活著的人,基本上也都身上有傷。
看到高懷遠不像是快掛了的樣子,黃嚴這才放心了下來,於是鬆開高懷遠,把他丟到了地上,站起來立即又叫道:「周昊!周昊你個混賬死了沒有?快點給小爺支一聲!周俊、費文龍、……你們他媽的都給我應一聲呀!」他接二連三的叫出了一連串的人名,聲音又開始顫抖了起來。
五百人左右的隊伍,打到這個時候,大半都死在了這裏,大冶縣鄉兵營基本上徹底失去了戰鬥力了。
雖然趙方沒空探視高懷遠,但是還是派出了手下官員到營中探視了這個英雄營所有將士,高懷遠被趙方賞賜了錢一千貫,錦緞二百匹,並授他為正九品保義郎,代領輜重營指揮使,准其傷愈之後,從其它鄉兵營中抽選強壯之士,補充到大冶縣鄉兵營,歸其統領,而且這一次給他的定額為一千人,可自行挑選手下。
高懷遠也看到了這個宋將,於是掙扎著坐起來,大聲叫道:「金兵已經被我等擊退了!」
這一戰他們雖然擊退了金兵,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冶縣鄉兵營也基本上打殘了,沒人清點剩下多少人,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恐怕是沒剩下多少了,於是剛剛因為勝利的喜悅,頓時又被這種傷感沖了個無影無蹤,開始有人小聲的哭了起來,漸漸的剛才的笑聲被一片哭聲所取代,最後終於有人忍不住躺在地上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時候在人堆裏面又抬起了一隻手道:「我沒死呢!」周昊這會兒也答應到。
光從這些情景上他便看出這裏確確實實發生過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而且正是這些人,用血的代價擋在這裏,阻住了金軍的去路,於是便再也不敢小看這些鄉勇們了。
於是他趕緊加快步伐,帶兵沖了過來,擔當他們到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情景給震驚了。
「高押隊果真悍勇,劉某佩服!沒想到高押隊僅憑數百鄉勇,便將金軍堵在這裏,寸步難行,而手下之人如此驍勇實在令人欽佩!」這個宋將感慨到。
高懷遠也被扶起來,將身上的甲胄給脫了下去,眾人這才看到,連他甲胄下面的衣服也沾滿了血水,於是趕緊撕下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身體,看罷之後,幾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高懷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足有六七處之多,肩膀、胳膊、胸口、小腹、大腿、處處都帶著傷口,血肉模糊一片,甚是嚇人,幸好高懷遠的身體肌肉異常結實,要不然的話,真不知道他怎麼挺過來的。
高懷遠被這廝一丟,立即又摔在了地上,腦袋在地上崩的磕了一下,痛哼了一聲,小聲罵道:「你是豬呀!鬆手也不輕點,想摔死老子呀!」
高懷遠這些人的狼狽相怎麼看他都覺得沒一點當兵的樣子,他真有些不相信高懷遠的話,心想就憑這些烏合之眾,居然能將數千金軍給擋在這裏,還擊退了他們,這簡直就不敢想象嘛!換句後世的話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出言答話的這個人身上的皮甲多處都被劃開,破爛的幾乎像一塊爛布一般掛在身上,多處破損之處都在滲血,可見也是身受不少的戰傷,這足以說明,此人足夠悍勇,和敵軍短兵相接,才傷成了這樣。
確認了金兵卻已退走之後,劉統領派出一支斥候隊出隘口探查金軍去向,又問了金軍退兵的時間之後,知道想要追擊他們的話,已經是為時已晚,於是便就地再次紮營過夜,他們一路趕來,也都累的不輕,想要追擊的話,也沒那個力氣了!
而讓他感到驚詫的是小小的隘口處,居然還豎立著幾個簡陋的不能再簡陋、醜陋的不能再醜陋的砲,其中兩三架已經散架了,周邊的樹林有大批的樹木被伐倒,許多已經不知去向,估計是被他們當作滾木給丟到了隘口那邊。
黃嚴跟兔子一般的在人群裏面蹦躂,一個個的檢查了過去,看見一個弟兄,便歡呼一聲,許多人這會兒才知道,黃嚴和這些人的感情,數到最後,黃嚴還是哭了起來。
高懷遠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於是點點頭道:「回將軍的話,金兵已經被我等擊退!」
高懷遠也從交談中得知,此人乃荊南駐屯大軍雄勝軍統領,這一次受命率軍前來救援他們,所以趕緊客套道:「劉統領謬讚了,我等也是宋人,自當為國效命,這也是我等該做的!」
「為啥要讓俺去報信呀!嗚嗚……還有幾個為啥找不到呀!他們去哪兒了?告訴我他們去哪兒了?……這不公平……為啥不讓我留下呀!」
而高懷遠這一次能以功授保義郎,而且還一下就授給他正九品的官職,實質上已經算是一步登天破格錄用了!何況趙方知道他年紀尚輕,而且還不是正式軍籍,要說是沒資格授官的,之所以授予他這個九品保義郎,除了褒獎他這一次的戰功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希望通過這件事來激勵士氣,準備打好接下來和金軍的戰爭罷了!
這才開始詢問高懷遠此戰的過程,高懷遠也不客氣,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述了一遍,聽得這個宋將連連點頭,嘆息不已。
而隘口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牆處,還躺著不少燒得黑糊糊的人的殘骸,他也分不清到底是金人的還是宋人的屍體,可以看出的是,在最後關頭,這些人點燃了隘口處的車輛,阻住了金軍的道路。
這個宋將看了一眼血人一般的高懷遠,也瞅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年紀似乎不大,心中將信將疑道:「退了?你重複一遍,你可說的是金兵已經被你們擊退了?」
這個時候一隊宋軍渾身大汗的疾步跟著一個騎在馬上的軍官,順著山道趕了過來,腳步聲將眾人的哭聲掩蓋在了群山之中。
因為他們看到,整個隘口這邊一片狼藉,遍地都東倒西歪的躺著一些血人,可以確定的是其中一部分人還沒死,正在嚎啕大哭,但是更多的是排放整齊的那些屍體,此事早已無聲無息了。
可千萬別小看了這個保義郎的九品芝麻官,聽上去確實很小,那是因為後世影視作品和小說裏面有人胡謅造成的,實際上,在宋代軍旅之中,許多軍官雖然是指揮使之類的官,但是卻根本沒有什麼品級,只能算是個散官。
這一戰可以說簡直堪稱近期宋軍的大捷了,功勞之大,令這些宋軍都有點眼紅,但是他們卻不敢搶功,畢竟他們也是人,知道這個功勞都是鄉兵營用命和血換來的戰功,自己想搶也搶不過來。
而這次帶出的五百鄉勇之中,各隊之中損失最小的就算是他手下卧虎庄的少年隊了,雖然少年隊往往被高懷遠拿來當突擊隊使用,乾的可以說都是最危險的活兒,但是平日里的嚴格訓練,還是讓他們在戰場上損失最小,連面對面對上金軍陷陣士的時候,也沒有吃什麼大虧,這也和他當初提前準備的夾心皮甲的保護有分不開的關係,大大減少了他們的傷亡數量,五十人能剩下三十多個,損失不足四成,高懷遠也總算是安心了一些,要是他們全軍盡沒的話,那麼自己這兩年也就算是白忙活了!
那個宋軍軍官也站在高懷遠不遠處打量著高懷遠,看著他皺眉讓醫官將他的傷口一一處理好,又包紮了起來之後,才讓人撫著他,來到一處乾淨點的地方,給他弄塊石頭暫時坐下。
為首的那個軍官皺眉望著這裏東倒西歪躺了一地的人,心中頗為震撼,而且非常感到意外,說實話,他在得令率兵前來這裏的時候,實在是沒有抱什麼希望,從帶他們來的這個叫黃嚴的少年那裡,他得知這裏只有不足五百人的鄉勇,其中至多也就有一百人左右的正規軍的弓手,而黃嚴說金軍至少有數千人之多,在他看來,即便趕過來,也是徒勞,這些人絕對已經死定了!
而這支普普通通的鄉兵營,卻整整在這裏堅守了兩天時間,陣亡人數超過了六成,剩下的還幾乎各個帶傷,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堅持住呀!所以即便是他這個統領,聽聞了這個戰損之後,也不得不表示欽佩,回頭捫心自問一下,如果換成他的話,能不能堅持住,還真是未知數,但是他自己也猜測,十有八九,他是撐不住的!
但是當他趕過來的時候,遠遠看到這個隘口還在冒著衝天的黑煙,大火還在隘口熊熊燃燒,卻沒有聽到廝殺的聲音,心中便大為驚奇了起來,只是聽到隘口傳來一陣哭聲。
隨著周昊的聲音,一隻接著一隻的手抬起來跟著他答應道:「二哥,我在這兒!」
這個宋將這才翻身下馬,令身後大軍停下,揮手讓手下立即散開布防,查看金軍動向,然後走入了人群,四處打量了起來。
他們這才搞清楚,原來金兵之所以退走,並非是被擋住去路那麼簡單,而是確確實實的在此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之後,才不得已退走的,於是更加佩服起了高懷遠這支鄉兵營來。
當宋軍扒開隘口阻擋之物后,這才看清了隘口下的情況,於是再一次讓他們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只見隘口以外的下坡路上,到處都遍布著金兵扭曲的屍體,還有大堆滾木和石頭夾雜在其中,光是從隘口上射下的箭支,就將下面幾乎灑了一層,讓人幾乎無法落腳。
而回到軍營之中的大冶縣鄉兵營的人也立即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甚至驚動了京湖路制置大使趙方趙大人,他聽聞消息之後,立即親自過問這個事情,命軍中最好的醫官,前往兵營之中,對高懷遠一行人中的傷員進行救治,還派人給他們送來了大批上好的藥品和慰問品。
旁邊幾個躺著的鄉勇實在忍不住,哼哼唧唧的笑了起來,一會兒時間,四周還活著的人都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