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愛無止境
第七節
常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鍾藎，清眸晶亮，神采奕奕，「你很好，是不是？」
「噓！」他豎起中指按住她的嘴唇，「沒人要你承諾。睡會，省點力氣，明天帶我去看油菜花！好久沒放假了，有點興奮。」
她在油菜花田裡拚命地奔跑，田埂、河畔、池塘，她在小橋邊停了下來，圈起雙手，對著遠方大喊：凌瀚，我回來啦！
她怔了下，抬起頭，看見一臉驚喜的常昊。
三月，公園裡的柳樹發芽了，廣場邊的迎春花開得歡歡喜喜，去紫金山踏春的人一撥又一撥。
有誰在唱：
依然像那時爛漫的模樣
他對常昊說請好好珍重自己。珍重自己，才能讓自己變得強壯，才能陪鍾藎走得更遠更久。那是凌瀚委婉的拜託，也是祝福。
我的眼淚一直流淌
鍾藎是在三月最後一天收拾行裝的。何勁讓她晚幾天，油菜花要在清明后才會盛開，
「你是來寧城出差嗎？」能夠再次見到常昊，鍾藎很開心。
常昊點頭，「是的，我準備坐動車回北京。你呢？」
遠方傳來回聲：回來啦，回來啦……
一隻電腦包塞了進來，擱在她的腳旁，「對不起，我能和你換個座么，我這張是軟卧。」
很默契地，一別之後，他們都沒主動聯繫。
「我以為看錯了。」常昊不住地吞咽著口水，額頭上都是汗，電腦包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
凌瀚一眼就看懂了他的心。凌瀚深愛著鍾藎，在愛情里，誰都是自私的。即使他能給鍾藎的有限，在這個有限里，凌瀚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他們的愛。但當有限到了終止的一天，凌瀚渴望有人能替他好好地愛鍾藎、照顧鍾藎。
廣播里播報常昊乘坐的動車進站了，鍾藎笑著與他道別，「下次來寧
一雙寬大的手臂在身後輕輕托住她的腰，一手拉住她右臂，一隻手掌安全地抵住她後背，讓她無須面對跟陌生人過於親近相貼的尷尬，也沒有因為落難而投入任何不應該的懷抱。
車窗外，無邊的春光正在靜靜地等待著天明。
她的位置挨著窗，身邊是個胖男人。鍾藎還好，坐在邊上的一位女子就可憐了，只挨了個邊。
凝視著此刻爛漫的春天
鍾藎愣愣的，有些回不過神來。常昊？
在清晨，在夜晚，在風中……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他從來都沒捨棄過她。
鍾藎笑出聲，「是的！你呢？」
「鍾藎？」
但是……
列車開動了，淺淺的暮色里，車窗外的電線杆一根一根有節奏地將煙灰色的天空劃破，再隨著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倏地從視線里掠過、向後移去。
很多人說，寧城的
常昊低頭憐惜地拭去鍾藎眼角的淚水，為了讓她睡得安穩些，他悄悄把她的頭挪到自己的肩上。
常昊扯扯領帶，抱歉地朝邊上的女子笑笑，坐了下來。
請把我埋葬在這春天裡
「你……不是回北京了？」鍾藎好不容易才從震驚里找到自己的聲音。
什麼明天，什麼永遠，都不要忙著描繪，好好珍惜每一天就夠了。
睡夢裡，她行走在安鎮的田野中，油菜花都開了，天空是藍的，大地是金黃的，風是和煦的。
列車還有一個小時才能進站，鍾藎給水
剛才是錯覺么？可她分明感覺到了熟悉的溫度，感覺到了體貼的呵護。
春運剛剛過去，候車室里還是擠得水泄不通。
六十年後，他們會不會像故事里的夫妻那樣重逢，不知道；會不會在另一個輪迴里再次相遇，不知道。如今，她終於明白：他的愛是如此的遠，如此的深，如此的厚。
可我感覺卻是那麼悲傷
——全文完——
靜夜裡，車輪安然地向前。
「我過得很幸福。」鍾藎緊張地說明，「你不需要這樣……」
常昊拉上窗帘，擋住外面漸濃的夜色。車頂上細碎的燈光灑下來，他的笑容彷彿特別明凈。「我不想就這樣放棄，我……這人就愛挑戰不尋常的領域。你的心很小，放不進我沒關係。我的心很大，可以裝下你的所有。」
在這陽光明媚的春天裡
鍾藎不敢動彈，腦子轟地炸了開來。
想通了，常昊
「鍾藎……」常昊欲言又止。
半個小時之後，鍾藎的列車也進站了。人群潮水似的擠向站台，鍾藎被擠得東倒西歪。
鍾藎輕聲嘆息。
「我回家。」
鍾藎乾涸太久的眼眶泛起了熱霧，突地，淚如雨下。
他是過了很久，才琢磨透這個道理的，然後也就明白了凌瀚當初為什麼不肯見他。
「我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花蓓在晚報上寫了篇報道，說動車又提速了，現在，不管去哪，選擇動車，一票難求。
「當然可以！」胖男人像撿到寶了，忙不迭地接過票，走了。
常昊那一頭怒發，依然顯目。
當放好行李，在車廂里坐下時，她四下張望。
他高大的身體替鍾藎擋住一些燈光，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去安鎮的還是那輛K字開頭的郵政綠的慢車，還是在黃昏發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