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時樾溫和地笑著：「昨天中秋，沒回來成。現在算晚嗎？」

手機響了。

很早之前，他本來是想帶著南喬回婺源去過中秋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

時樾看了一眼南喬的家。

「為什麼？難道你想要分手？」

「時樾——」

越秀英一打開院子門，就看見兒子微笑著站在外面，漆黑的發尖被清晨未散的霧打濕了，泛著潤澤的水氣。

「嗯？」

南喬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電話被突然地掛斷了。

他當時想著就很高興。他生命中最是重要的兩個女人，將會見面，都在他的身邊。

越秀英看著他笑了起來，「這傻小子。」

——你可以沒有我。你還可以好好地活。沒有了父親母親，你只能悔恨終身。

越秀英驚訝著，趕緊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讓他進來。

時樾收起手機，摁滅了煙頭，毅然決然地向車走去。

他想帶著南喬去見母親。

那邊的桂花很香。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之夜。

時樾靜靜地笑著，就這樣一直看著忙忙碌碌走來走去的母親。

「去去去，出去！」

——這個世上，和你最親的人，有血緣關係的人，永遠都愛著你的人，永遠，都會無私地為你著想。

「我被我爸派兩個警衛監管起來了。」她急切地說，「我搶了他們一個的手機。你先回家，我回來找你。」

她看見南喬一定會喜得嘴都合不上，樂顛顛地在小院子里跑來跑去。

他靜靜地點上了。煙草的味道熟悉而又有些陌生。

「媽。」

時樾沒說早班飛機不夠早，他乘的是昨晚最後一班飛機。在機場坐了一宿，大清早趕班車回來的。

「南喬。」時樾低低地喚了一聲，他醞釀了很久，道：「聽你爸的話。」

母親她一定會很喜歡南喬吧。這麼完美的、剛強的、而又無所畏懼的南喬。母親是最喜歡這種品性的女孩的。

如果非要有人在這段感情中充當一個懦夫的話，那就讓他來做吧。

「媽。」

雁棲湖的湖水在夜幕下泛著幽幽的藍黑色澤。月光倒映，湖草叢生，有一種虛無縹緲的凄冷。

「青啊，你怎麼回來了啊？」

「時樾，你在哪？」

——我也永遠都愛著你。但絕不可以讓你因為我和父母反目成仇。

白月光下，很寧謐，很美好。湖水邊，有些像童話一樣。

「這麼大清早的，坐飛機回來的？」

「不晚不晚！」越秀英忙不迭地說著，帶著他進屋，「唉喲你這孩子，今天怎麼說話的。這是你家，你想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

越秀英進廚房準備早餐，他也跟進去。

南宏宙，說一不二的人。

「時樾！」南喬大聲喊道。

「噯——我就站這兒，和你說說話不行？」

「是啊。」

時樾看著母親在大鍋灶台間忙來忙去，粗糙的手指上頭仍然纏著膠布。母親有關節病，雖然之前在北京治好了，但是現在，她又不肯養尊處優地好好歇著，非要勞動，所以有時候還是會疼。

「在外面。你別擔心。」他靜靜地說。

「他是你父親。」

他低低地笑了笑。煙氣和湖裡泛起的水氣一起混雜飄搖。

「還沒吃早飯吧？」

第二天一早，時樾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了婺源。

他在車裡拿了一盒煙出來，很久之前留在裏面的。

「哎真是……」越秀英責怪著，又心疼，「累不累啊！你媽一直都在家裡頭，你就急這麼一時啊？！」

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接起來，卻是南喬的聲音。

但時樾並沒有停下來。

「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