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龍二隻是擔心，他那個心細如絲的媳婦兒，會不會又被這事煩心了？

所以這次定下了教琴的日子，居沐兒便讓一名姓陳的護衛跟著去了。不過到了巷口便麻煩他等等，與他說了事由，道明來學琴的姑娘們不方便見外人。

那花娘應道：「應該就是了。我聽客人說，吏部尚書史澤春便是這樣的。」

居沐兒只是笑笑：「厲害的曲子是怎樣的？」

丫環們忙站下，說這柑橘很酸，不能吃，是廚房要用來做蜜漬果子的。

蘇晴領著居沐兒進了屋子。屋子裡是兩進式的，裡外各一間。裡屋里擺了幾台琴，外間就只有桌椅，陳設相當簡單。

這是居沐兒最後一次來教琴，畢竟是與花娘打交道，她嫁入龍府後，這事自然不宜再做。

居沐兒心裏一動，靜靜聽著她們聊。

雲青賢抿緊了唇，表情有些嚇人。居老爹趕緊往女兒身邊靠，擺出一些相護的姿態來。

很酸？看著倒是還好啊。龍二將信將疑，剝了一個嘗，才咬一口，立時酸得他皺起了臉。丫環們在一旁看得想笑不敢笑。龍二卻是心裏一動，伸手拿了一隻柑橘走了。

從前除了蘇晴，她身邊還無人知曉此處。不過現在龍二派了兩個護衛在酒鋪里跟前跟後，居沐兒出門，倒也不好避著他們，不然顯得她是要做什麼虧心事，報到龍二那兒又得招來麻煩。

龍二聽了，安慰了居老爹幾句，又道自己這幾天沒空去看沐兒，讓居老爹好好照顧，別讓她不開心。居老爹見女婿如此關心女兒，很高興，喜滋滋地回去了。

龍二的到來讓居老爹很驚訝，龍二也沒時間多寒暄，直接去了後院找居沐兒。

龍二叫住她們，問這是否也是蜜柑。他想著剛才小廝給他吃的味道雖好，但個頭太小，不好看。若這個好的，便送這個。

太近了，啥意思？居老爹撓頭。

小廝應了，趕緊去辦。龍二自己換了衣裳，讓備馬車，準備去巡鋪，中午時還得到酒樓應酬午飯。

雲青賢再沒有說話，忽地轉身走了。

他往側門處走，卻在中途看到兩個丫環拎著一大筐黃澄澄的柑橘，個大汁甜，外相甚佳，似乎是剛收到的貨，正往庫里送。

花娘們進了裡屋，嘻嘻哈哈地開始鬧了起來。大家先是調侃了居沐兒的婚事，圍著她問龍二爺這樣那樣的。饒是居沐兒佯裝鎮定，也禁不得被她們沒修飾的話說得個滿臉通紅。

這是在師伯音行刑琴會廣邀知名琴師參加時，居沐兒夠資格進場觀刑的原因。她也是當時能參加行刑琴會的唯一一位女琴師，同時也是年紀最小的一位琴師。

「啊，至交好友，那怎麼師伯音還要殺他？」

一人嚷道：「吏部尚書不就是被師伯音殺害的那個嗎？」

居沐兒與蘇晴等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便來了五位花娘，她們人人臉上都戴了面紗，不露真顏。蘇晴知曉這教琴的規矩，她也不多看，只守在外間坐著。

這日居沐兒讓蘇晴陪著她去了一趟石花巷。巷子里有一間屋子，是她偷偷教花娘彈琴的地方。

那花娘又道：「那師伯音在行刑琴會上，據說彈了一連串的曲子，其中便有那絕妙琴譜的曲子。居姑娘，不如你就彈彈這絕世琴曲，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幾個媳婦兒獃獃地看著，居老爹也一頭霧水，二爺這大老遠的過來一趟給女兒喂片橘子就跑是什麼意思？他問女兒：「這是怎麼了？」

第二天，龍二又想給居家送點什麼過去。正巧小廝送來新收的蜜柑，個頭雖小，卻是清甜如蜜。龍二讓小廝揀了一小筐，讓他送給居家嘗嘗。

一花娘神秘兮兮地道：「我上次聽幾位客人談論，說那琴聖師伯音才是真正的琴界大師。若論琴技，當今世上，怕是無人能出其右。又聽說，多少達官貴人一擲千金，只為聽他彈奏一曲，偏偏這師伯音是個怪人，他有一規矩，只彈給知音人聽。」

居沐兒點頭：「我想嫁給他。」

居沐兒正坐在院里跟鄰里的幾位媳婦兒敘話，那幾位都是過來幫忙給她綉喜物。大家見龍二來，都很驚訝。

「該是懂琴知琴的人吧？」另一人道。

那花娘點點頭：「正是他。聽說史尚書是個琴痴，家裡擺滿了一屋子的琴譜和名琴。但凡聽說哪裡有新譜妙譜，哪裡有名琴好琴，他都要去看上一看。若是碰到中意的，千金散盡亦要買來。他愛琴迷音律，想盡了辦法求師伯音一聚。后四處打聽，託人遊說，在師伯音的住處前親手秀了幾曲琴音。他如此心誠，又是琴中妙手，終是打動了師伯音。據說兩人對琴合奏，彈了三天，成為至交好友。」

而居沐兒其實素來低調，她教導眾花娘彈琴時從不炫耀琴藝，只是依她們各自的狀況從最基本的技藝教起，並不自己彈琴顯擺。這也令得眾花娘心中早有好奇，傳言里說得神乎其神，卻也不知這居沐兒到底琴技如何，如今有人一提，眾花娘便起鬨附和讓她彈琴。

當日，居老爹問明白了居沐兒那雲夫人都與她說了什麼，然後跑了一趟龍府。將雲家夫婦分別造訪的事與龍二說了，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夫妻倆的說話舉止。

「好生毒辣。」幾個花娘驚呼，為那冤死的史尚書抱起不平來。

龍二到了側門上了馬車，與車夫道先去居家酒鋪，而後再趕去巡鋪。車夫急忙揚鞭快趕，亟亟將龍二送了過去。

后是居沐兒板臉裝了嚴肅，又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教她們彈琴了，花娘們這才趕緊收斂，把平素她們撫琴里遇到的一些問題都說了。居沐兒讓她們分別彈了一曲，又細細指點，直教了一個時辰，這堂課才算了啦。

只是後來鬧了盲眼退婚與有婦之夫糾纏不清等一連串的事，坊間相傳她琴技的少了，傳她八卦是非的多了，鮮有人再說那什麼「妙手仙琴，天音自來」的話了。

龍二不理她們，倒是把居沐兒拉了過來，親手剝了片橘子喂她。

「知音人？」有人奇道，「那得怎樣的，才能算得上他的知音人？」

花娘們一看琴教完，又開始聊了起來。其中一個忽然道：「居姑娘，既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不如姑娘彈個厲害的曲子，讓我們也開開眼。」此言一出，眾花娘紛紛附和。

「聽說是史尚書得了一本絕妙琴譜，他悟不透彈不好，便請了師伯音來府請教。由於這琴譜甚妙，師伯音便起了貪念，想讓史尚書割愛，史尚書不願，兩人起了爭執，這師伯音懷恨在心，為奪琴譜，便在史家的飲食里下了毒。」

他拍拍她的小臉，笑道：「我去忙了，你好好的。」然後轉身走了。

龍二想著這事，他倒不怕雲家再找什麼麻煩，畢竟他與居沐兒已經定親，婚期也擬好了。雙方你情我願，甚是歡喜，不管鬧到哪裡他雲家也是沒理的。況且丁盛那頭他也表明了態度，相信丁妍香去居沐兒那裡示弱道歉，也是被教訓過了。

那護衛聽了，便在巷口的茶水攤那兒歇著等她們。

居沐兒好不容易咽下了那口酸橘子，回道：「沒事，就是二爺家離咱家太近了。」

居沐兒不明所以，傻傻張了嘴接著，咬了一口，酸得她眼淚都差點出了來。居沐兒臉皺得像包子，那一副酸倒牙的糗樣讓龍二開懷地哈哈大笑。

年節馬上就要到了，婚期也更近了。

論琴瑟之藝，居沐兒年幼時便已成名，坊間早傳「城南酒鋪，有女沐兒，妙手仙琴，天音自來」。

「你，是真的想嫁給他嗎？」雲青賢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