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鄉間見聞

朱栩眉頭一挑，看了眼老者，又轉向那王三。

劉時敏，曹變蛟等人連忙跟上。

朱栩頗為好奇，抬頭看去。

青年人一怔，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王姓老者瞥了眼朱栩，或許是想到了他剛才報的身份，神色越發冷淡的道：「我知道，你買了我們的糧食，然後運到別的地方，朝廷收的糧價就會高出很多，你這是在騙朝廷的銀子，我不會跟著你乾的！」

這王三眼睛骨碌一轉，越發的賠笑道：「王叔，您可就打我的臉了，您說，您是我親三叔都不賣我，別人哪敢賣我？」

朱栩倒是知曉老者的心思，無非就是求個穩妥，朱栩也覺得，番薯還不能做主食，笑了聲道：「我倒是贊同老丈，穩妥一點，哪一天朝廷要是突然就不收番薯了，那不就虧大了。」

朱栩來到近前，果然是一群人，看上去是一家人，五六口人圍聚在一起吃飯。

老者的家人也都站起來，看上去二十齣頭的青年人笑著道：「公子是要去哪裡，這一帶我還是比較熟的。」

朱栩是不客氣，道：「那就多謝老丈了。」

朱栩心裡有數，他下一步要整治的就是相對底層的官吏，聞言就拍了拍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惠通商行銀票，五錢銀子，剛要說話，樹後面傳來一陣得意的大笑聲。

前不久剛下過雪，好在冬天很冷，雪沒有完全化，地上硬邦邦的，行走也不難。

他剛說完，那老者就冷哼一聲，道：「吃飯！」

朱栩只是隨便一個借口，這附近他也不熟，想編出個名字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靈機一動的道：「聽說這附近有一處兵營，我們想去看看。」

老者一家人頓時臉色微變，認真的打量朱栩一群人，似懷疑他們是「壞人」，而後好像覺得不是，那老者才神色微肅道：「公子，如果只是好奇，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那是朝廷重地，若是亂闖，會惹出大麻煩的。」

朱栩打量一眼，吃都是些粥米，幾個饅頭，菜也都是家常菜，抬手笑道：「老丈見笑，我等本來是想出城玩一玩，看看景緻，不想走差了。」

聲音落下，一身錦羅綢緞，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個大胖子，滿臉的姦猾之色，笑呵呵的小跑過來。

朱栩不等他說完就擺手，道：「前面去看看。」

老者倚靠在樹上，先是詫異了下，然後才道：「公子出身富貴人家，對我們不了解倒是正常。」

那青年以及幾個人女人也都是如此，卻都忍著沒有說話。

老者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在菜湯里沾了沾，語氣冷淡的道：「我們都是守法的小老百姓，比不上你是大掌柜，只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王三，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說著就大口咬著饅頭，也不知道是吃膩了宮裡的精緻菜肴，還是真餓了，這一口粗糙饅頭，朱栩吃的格外有滋味。

青年雙眼一亮，道：「你真知道？」

老者看著朱栩笑道：「還是公子見多識廣，正是這個道理。」

老者喝了口湯，聞言微微點頭，看向朱栩道：「公子說的倒是合情理，確實要到明年看看才能知道。現在全國災情嚴重，糧價各處都在漲。」

現在的饅頭比較大，可畢竟菜少，朱栩吃了幾口就有點干，又不習慣跟別人一個碗喝湯，只好拿著饅頭看向老者，隨意地問道：「老丈，你們這一年能有多少收成，可還吃得上飯？」

剛要走，朱栩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他神色微僵，這才想起，早上就喝了點粥，根本沒有吃飯。

他頓了頓，看向不遠處的地，有些自豪的道：「我們一家有二十二畝地，其中一畝用來交稅就足夠了，剩下的都是我們自己的，一年吃喝不愁，還能有不少結餘。不過啊，這要是放在五年前，也就是天啟，或者萬曆年間，那不好過，各種苛捐雜稅不說，還要外加豪強惡霸，起碼一半以上歸了別人，其他還有各種往來，一年下來，勉強能吃飽就不錯了。」

朱栩身後不遠處的劉時敏聽的微微點頭，這是政治清明的直接結果。不過這是在京城附近，天子腳下，各個衙門的眼皮底下，要是遠一點，只怕就難說了。

老者見朱栩頗為有禮，也不像「細作」，再聽他的肚子叫聲，笑著道：「那就好，公子要是不嫌棄，一起用一點吧。」

「王叔，王叔，吃了嗎？」

即便是之前呵斥青年的老者也看向朱栩，眼神帶著期待之色。

朱栩已經瞧見，前面不遠處有一群人，好像正在吃飯。

遠遠這群人就看向朱栩等人，剛走近，年長的有五十左右的老者，一身粗布衣，滿臉皺紋，抬手向朱栩笑道：「這位公子，可也是迷路的？」

朱栩點點頭，這點雖說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朱栩伸手抓過一個饅頭，撕開，夾了幾樣菜放在裏面，笑道：「家裡與惠通商行有些關係，之前他們召集商戶商議的時候，我也在，聽說今年的價格比去年高半成，比市場價高一成。不過也都是暫定，離明年夏收還早著不是。」

朱栩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環顧一圈，笑了笑，道：「老丈不必擔心，小可雖然年輕，也是知道輕重的。不過，要說這收購價，我還真知道一點。」

這本就是一個借口，朱栩嗮笑一聲，道：「老丈不必擔憂，我們也就是隨口一說，不一定要真去。」剛說完，他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

可能是剛才朱栩的話給了老者信任，剛要說話，他兒子，那青年人就笑著道：「可不是，這番薯倒是好東西，半畝比得上近兩畝的米，生吃熟吃，炒菜做饅頭都行，朝廷收的價格與其他也都一樣，明年我打算都種番薯，可我爹就是不讓……」

曹化淳稍稍一愣，連忙道：「皇上，車上有點心……」

其他幾個女人都頗為小心的看了朱栩等人一眼，飛快的吃著飯，絲毫不言語。

胖子也沒有想到有外人在，打量了朱栩幾人一眼，沒有在意，直接看著王姓老者，一面恭敬一面埋怨的道：「王叔啊，你說，這件事你又不吃虧，只要將番薯，麥子賣給我，我比朝廷給的多出一成，您老還要什麼不滿意的？」

王三沒有料到他這三叔會當著外人點破，神色毫無懼色，挺起胸口，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道：「王叔，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不瞞你，像我這麼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是賺銀子。你賣給我又不吃虧，其他事情都是我做的，官府要查也查不到你身上，你到底怕什麼，還是跟銀子有仇，我可是你親侄子！」

那青年人遠遠就能看見朱栩的馬車，再看他們一群人的衣著，知道非富即貴，坐下來后就徑直問道：「公子……也是京城裡的大戶人家吧？可知今年朝廷如何收購番薯與小麥？價錢多少？」

劉時敏不清楚，倒是曹變蛟之前去了陝西一趟，見識了不少，聞言道：「回皇上，由於戶部強行要求，很多百姓不肯，折中的辦法，就是種植一半。一半的番薯，一半小麥或者稻米。」

朱栩覺得這老者倒是有幾分見地，一邊吃一邊不在意地問道：「老丈，你們這裏都是這樣嗎？一半種番薯，一半種小麥或者稻穀？」

青年聽著朱栩的話，格外的激動，看向老者道：「爹，要真是這樣，大哥的彩禮就有了……」

老者也就是胖子嘴裏的王叔，聽到聲音就是眉頭一皺，滿臉的不悅之色。

老者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朱栩幾人走了幾步，朱栩在河渠對岸望過去，隱約看到幾片葉子，心裏一動，道：「這些空地里種的是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