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589章 艱難險阻
「走！」
朱栩出了馬車，一屁股坐在李如靖邊上，習慣的拿起餅與湯碗。
「戶部要重新登記戶籍，丈量田畝，這可是大事情……」
他身前一個，做弟子禮的學生，神色肅然道：「老師，朝廷革新的動作太大，只怕會動搖國之根本。」
「老師，朝廷的改革太過激進，縱然危機重重，也應當一步步來，如此動靜著實過大。」
眾人神色微驚，誰不在意官銜？
「我不同意，這『新政』分明是胡鬧，自古以來，哪有革新是真正為國為民，無不是半途夭折，勞民傷財！」
廣平府知府陳德脩，看著陳奇瑜叫苦道：「陳大人，朝廷的政策下官當然是遵守的，可這個如何收取啊？難不成派兵上門逼迫嗎？」
「刑獄司，都察院，大理寺，朝廷這是將地方衙門當成了什麼，要取而代之嗎？」
李如靖抬頭看著李鏢頭，沉色道：「是。」
與此同時，一大早的京城，彷彿都在準備著什麼，安靜的可怕，都異常統一的關注著皇宮。
北直隸共有順天府、保定府、河間府、真定府、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永平府、延慶州、保安州的八府兩州，本來還有加上順天府的兩個知縣，只是他們都涉案，人影無蹤。
「這改革好可怕，朝廷對地方的控制怕是前所未有了……」
「官府不在負責審案，由大理寺分級負責？那要官府還做什麼……」
一群人不分老幼之人，急匆匆的從各處出來，奔赴皇宮方向。
王
「大人，事有輕重緩急，不能本末倒置啊……」
劉宗周抬頭看著眼前兩人，搖頭道：「袁公速來剛正不阿，若是朝廷新政有弊，他絕不會同意，也無人可強迫，既然六部尚書都聯署，說明袁公是認為情勢嚴重，新政事所必行。」
兩個弟子都皺眉，對視著，目光中都是不情不願。
突然間，一個白髮老者將報紙扔在地上，鬚髮怒張的大吼道：「我大明內憂外患，朝廷不想解決，卻想搶劫士紳之財，無德無能！」
「這裏面的一條條都曠古未有，所有之人都會反對，將引起天下大亂！」
劉宗周知道，既然魏忠賢出來，肯定不是冒個頭就算了，他不希望弟子們被牽連。
朱栩神色不變，看著車隊前面，饒有興趣的暗道「這趟鏢只怕還真押了好東西，前面的路要不太平了……」
作為一個冷眼旁觀的儒道宗師，劉宗周或許沒有多少政治鬥爭經驗，可遍讀史書，讓他有著非同一般的眼光。
他不是錢謙益那種有「才華」的人，號稱所謂的江南第一次才子，東林魁首，劉宗周已經跨越了這個階段，成為「大家」，已然是治學的「宗師」。
沒多久，李鏢頭走過來，看了朱栩一眼，又瞥了瞥不遠處站著的曹變蛟，漠然道：「過一會兒就啟程，下一個地方就會有驛站，附近都有官軍，所以這段路會有危險，你們都小心一點。」
陳奇瑜壓著心
可劉宗周還是搖頭，這幾年在京城，他專心研究學問，對於政局他也不是沒有關注，唯一的心得就是：遠離。
這些話劉宗周沒有說出口，一旦傳出去就會引來大禍，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弟子，知道今後麻煩是少不了了，沉默一會兒，道：「收拾行李，今天就返回江南潛修，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外出。」
河間府知府劉鳳忠沉著臉，道：「陳大人，這件事是否該向朝廷申辯，稅糧根本不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能收上來的……」
「順天府已經在推動『徵稅』，從今年的夏糧開始！」
「陳大人，還請向朝廷陳情，我等真是有困難……」
「說的沒錯！」
上面催逼，下麵糊弄，他們夾在中間在左右為難，最是痛苦。
他們說的袁大人是袁可立，袁可立的祖上是太祖年間的世襲錦衣百戶，傳自袁可立是第八世，書香鼎盛，在睢陽名聲尤隆，他的兒子袁樞早就中了進士，現在官至河南參政，善騎射，有邊才，工詩賦，是書畫大家。
「稅改，朝廷要向士紳徵稅？」
這樣下去，真的會動搖國本！
「閹賊再起，朝廷昏庸！」
大名府知府龐桂賢，滿臉的憂愁，道：「大人
率先出現的是宮門口貼出了司禮監關於「政改」的通過告示，繼而是內閣頒布新的大明律，景正朝報以及六部報紙的齊齊火熱出爐。
「外戚沒有限制？臣強主弱，皇帝就不怕外戚篡權嗎？」
「督政院……的權職比過往的都察院還要大，在地方上也擁有監察地方的權力……」
永平府知府王善海連忙接著，道：「是啊大人，官府在地方都靠士紳支持，若是士紳不理會，政令都出不了衙門……」
順天府臨時衙門。
劉宗周的兩個學生你一言我一語，明裡是議論朝廷剛剛頒布的「新政」，實則都是反對，希望劉宗周出面扛旗。
「我反對！」
陳奇瑜面色凝重，心底已經出離憤怒。這幫人早就與那些士紳沆瀣一氣，這個時候居然半點都沒有支持朝廷政務的意思，反而變相的要求朝廷廢除這一條新政！
「治大國如烹小鮮，豈可如此猛烈，朝廷即便有為天下之心，可不能操之過急，損害國本……」
一個年輕人跳起來，大聲道：「重登戶籍，丈量土地，朝廷不知道這樣會影響天下，造成天下不穩嗎？」
另一個弟子，同樣神色凝重，道：「老師，當今聖上不喜文，反而重武，未必是好事情。」
劉宗周這幾年在京城講學，名聲隆隆，士林為之敬，哪怕六部尚書見了都相當客氣，可以說，在大明現在的文壇，他是一座高峰，不可
「嗯。」王瓊玉捧著碗點頭。
一群人爭先恐後，七嘴八舌，各種辦法都出來了，全是或明或暗，或直接或變相的要求陳奇瑜放棄征糧。
陳所聞越發的明白這件事的艱難了，沒有下面官員的支持，朝廷的政策都是空話，想要落實將千難萬難。
「老師，新政看似能為朝廷增加稅收，卻會動搖天下，乃是飲鴆止渴之舉，根本不能施行的！」
在這個時候，「國本」這個詞經常出現，一旦出現就意味著事情重大，無數人跟著反對，然後墨守成規，不能妄動。
崇禎到現在的景正，看似平和，六部堂官很穩定，可其中蘊含的潛在風險更加可怕，以他的眼光來看，魏忠賢的這次突然復起，更像是一種「迴光返照」，過了這段時間，他就將會被皇帝徹底清算。
順天府府尹，北直隸巡撫陳奇瑜，順天府府丞陳所聞，外加八個知府，知州，總共十個人，算是閉府密議。
他們的老師分明是要躲避，不想摻和這次朝廷新政。可他們從本心十分的擔憂，擔憂大明的前途。
劉宗周沉凝不語，他在野，也不太喜歡朝局，因此一直不仕，可朝廷的「革新」動作越來越大，讓他都覺得心驚。
掛著北直隸巡撫頭銜的陳奇瑜，神色肅穆的看著在坐的一群人。
李如靖皺眉看了眼朱栩，挪了挪屁股。
「十八省的總督，巡撫都聯署了，朝廷這是決心推行『新政』了嗎……」
劉鳳忠急色道：「大人，你不能這樣做，我
「慎獨」書院，劉宗周正在看著今天突然湧現的幾張報紙，神色凝重。
袁可立今年七十一，在明朝也是響噹噹的儒學大家，劉宗周見了都要行弟子禮。袁可立同樣欣賞劉宗周的治學之才，兩人算是忘年交。
龐桂賢面露驚慌，跟著道：「陳大人，這征糧非同小可，豈能三言兩語決定，還請通融，給我等時間籌謀。」
李鏢頭沒有多看朱栩，雖然陶掌柜再三叮囑，這位貴少爺不能有事，可在他看來，這樣的貴少爺最擅長保命，並不需要他多做什麼。
「不錯，我們去六部，去內閣，去皇宮請願，一定要讓天下人明白，『新政』不可行，要儘早廢除！」
「陳大人，我看今年的夏糧還是如往年，從秋糧開始吧……」
「走！」
「六部的改動居然這麼大，尤其是刑部，看著就覺得心驚肉跳，那些巡撫，總督是怎麼答應的……」
「什麼，首輔空懸？兩個次輔？」
「為什麼要空懸首輔，還是要荒廢內閣嗎？」
其他的知府，知州紛紛倒苦水，講困難，一點意見都不說。
隨著報紙在京城的鋪開，不知道多少讀書，識字之人人手一份甚至幾份，不停的研讀，探究裏面的內容，不時又發出震驚之語。
「是啊陳大人，這新政剛開始，總不能一點時間都不給我們做準備……」
兩個弟子見劉宗周始終不說話，隱約猜到他的心思，其中一個建議道：「老師，您不妨去見一見袁大人，闡述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