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910章 貪婪
朱栩的房門一直是內閣所有人眼睛的中心，靖王出現在這裏或明或暗，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裏。
——也就是國歌了。
曹化淳餘光掃了眼，看著靖王微微躬身，聲音有些大的道：「皇上在為大婚作些準備，昨夜一夜未睡，剛剛又預演了一遍，這才躺下，想要小憩一會兒。」
否定了朱栩，那麼東林等一切朋黨做的就是對的，有了這個由頭，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甚至更加肆無忌憚！
孫傳庭手裡拿著一張曲譜，遞給畢自嚴道：「這是京中大家王陵善譜的曲子，二位大人看看，下官倒是覺得不錯。」
畢自嚴笑著搖頭，道：「這些你過些日子就會知道，咱們內閣現在也是樹敵無數，做起事來是束手束腳，該打皇上旗號的時候不要慌，皇上有時看的是我們的能力，反而不是結果。」
畢自嚴與孫承宗兩人端詳半晌，然後面面相覷。
對於身後事，朱栩向來不在意，所謂的「千古功論，自有後人評說」，本身就是一種無奈，當世都不能阻止別人的想法，後世又怎能控制？
與此同時，在畢自嚴的班房內，幾個人商議完事情，便抱著茶杯開始「閑聊」。
孫傳庭面露苦笑，道：「這是從六部徵集過來的，鄭友元又找不少人商議，最後綜合意見，就得出了這麼一副。」
蘇溪看著她，覺得她不是忘了，可也猜不透是為什麼。
孫傳庭本以為朱栩應該是喜歡這種高昂，激切的曲譜，再聽二人的話，若有所思的道：「那下官待會兒去問問皇上。這是國旗的圖案，二位覺得如何？」
朱栩笑了笑，道：「我住的地方確實有些不方便，他日得空，一定拜訪柳小姐。」
朱栩一怔，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兩個白衣女子俏生生而立，不遠不近的望著他，但因為帶著頭蓬，看不清真容。他目光看去，帶著詢問之意。
柳如是察覺到，沒有在意，臉上都是矜持的笑容，暗自提著一口氣，心慌意亂的走過來道：「在這裏遇到朱兄，還
柳如是也看到了朱栩的目光，這個熟悉，陌生的面孔再次出現，她有些畏步難前。
孫傳庭眉頭動了動，旋即抬起手道：「多謝大人指點。」
朱栩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大理寺，又看向柳如是，笑容更多了一分，道：「這也算是京中大事，親自過來看看，柳小姐想必是來營救這位錢大人的吧？」
最後，曹化淳道：「皇上，大婚之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到時候奴婢會陪著皇上，三天基本上可以結束。」
朱栩看著大理寺前越來越多的人群，對著曹化淳道：「你看到了嗎？百姓的要求其實不高，反而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要求很多，要求的更多，稍微有點束縛他們就不滿，受不了，開始鬧騰……」
畢自嚴看著孫傳庭，笑了聲道：「白谷，不要著急，你在內閣時間還短，不明白現在朝局是如何運作的。等皇上醒了，你去問問意見，然後再去走一圈。」
柳如是猝不及防，向前踉蹌的走了一步，神色大亂，轉頭看向蘇溪。
曹化淳知道朱栩這一晚累的夠嗆，悄悄關上門，讓人守著，他剛要走，靖王就走了過來。
不遠處的一些目光頓時少了，還有關門窗的聲音。
柳如是眼神有些失望，面色如常的道：「小妹靜候佳音。」
禁衛們不敢大意，停下腳步，依舊虎視眈眈。
朱栩剛要說話，這時曹化淳上前，道：「公子，時間差不多了。」
朱栩剛剛轉過西公主門，曹化淳就上前道：「太後娘娘那邊要您將大婚的事情都準備妥當，報給她知曉，說是不能再拖了。」
「沒錯。」畢自嚴一意味深長的道：「今後凡是遇到這種盤根錯節的事，皇上的一句話，比我們跑斷腿還有用。」
最重要的還是活著眼下，將所思所想，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到最好，不留遺患，至於其他的，那就真的是「任由後人評說」了。
曹化淳笑著應聲，陪著朱栩轉向內閣。
朱栩站在大
「朱兄。」柳如是還沒有走近，就拿下斗篷，輕聲道。
柳如是看著朱栩的神色，心裏微沉，旋即笑著道：「如果是府上內眷不方便，小妹也不敢打擾，小妹住在城東，貢院的西側，若是朱兄得空，小妹掃榻相迎。」
朱栩好奇的看著兩人，心裏對比著認識的。
第二種就是稍微有點身份以及以上的人，他們認為貪點銀子，納娶個妓女不算什麼事情，朝廷大驚小怪了，不夠寬容，會適得其反。
柳如是神色不動，輕輕的道：「忘了。」
說著，孫傳庭拿出一副彩畫來，鋪在畢自嚴的案桌上。
北安南的巡撫是溫體仁，現在是以平王馬首是瞻，大部分奏本都是與平王一起入京。
她目光微動，輕輕咬了嘴唇，伸出手，在柳如是身後推了一把。
朱栩做了這麼多，有太多的瑕疵，若是有一天後世有「大家」對這段歷史有不同看法，只要隨便拼拼湊湊，就能將他打入「昏君」的行列，然後各種詞語加身，「刻薄寡恩」，「心胸狹隘」，「嗜殺」，「昏聵」，「陰謀家」等等，只要是負面的詞彙，幾乎都能落在他身上，之後，永不翻身！
大理寺附近的吵鬧聲突然加大，還有不少人動起手來，很多人四散而出，喧沸鼎天。
朱栩是又累又餓又困，硬撐著完成了一遍。
曹化淳聽出了朱栩的意思了，輕聲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其他皆不顧。」
一個鮮活的例子，就是太宗皇帝，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接受，或者習慣稱呼為成祖了，並且為建文翻案的人亦然不在少說，雖然建文已經翻過案，可還是有很多人覺得不夠徹底，要將朱棣徹底釘死！
在秦淮河上有很多相互「交流」的手段，這詩詞來往算是高級的。
說起來，叫朱栩「朱兄」的女子著實屈指可數，再聽到聲音，頓時就想起來了，他不動聲色的做了個手勢，笑著道：「原來是柳小姐。」
朱栩點了下頭，轉
朱栩到了乾清宮，一堆從慈寧宮，仁壽殿來的內監，宮女已經在等著了。
在兩人走近的時候，朱栩身側的禁衛悄悄靠前，手都摸向身上的武器。
畢自嚴面露沉吟，平王之所以要預支，是因為他削減了給北安南的錢糧。
看上去頗為宏大，壯觀。
曹化淳站在朱栩身側，默然一會兒道：「由窮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孫承宗神色不動，道：「雖然寓意是十足，但依我對皇上的了解，他可能不太喜歡如此花哨的東西。」
一進內閣朱栩就打發走人，在小客廳自顧的躺下來，腦中昏沉沉的要睡覺。
畢自嚴等人都是通音律之人，仔細看了一陣子，畢自嚴道：「這音律過於高亢，蘊含的是直上九霄的豪情，怕是不太合適。」
議論聲中，兩極分化的很明顯，普通百姓痛罵不絕，這是他們對貪官污吏本能的痛恨，幾乎任何時候都能發自內心的罵出來。
孫承宗暗自揣摩一陣，道：「我也覺得不太合適，皇上那邊應該不會喜歡。」
「回去吧。」
朱栩差點站不穩，當初他預留三天時間，不過是想有個緩衝，與朝臣，京外的大臣談一談，作些準備，沒想到這個大婚就要三天！
柳如是已經聽出來了，眼前的「朱兄」是已經成婚，有了家室，不過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成為正室，雖然失望，卻也不至於有多難受，微笑著道：「那小妹靜候朱兄，不知朱兄近來在看什麼書？」
朱栩放開雙手，活動了一下道。他昨晚一夜未睡，現在要去眯一會兒了。
若是再有人帶帶節奏，只怕朱栩的廟號，謚號都能被改一遍，變成如朱棣一般，毀譽參半，成為一種「禁忌」詞彙——大家都知道，就是不提不問，不爭不論，任由時間去消滅。
「嗯，朕知道了。」經過這一遭，朱栩對大明的繁文縟節有了新的認識，也更加深惡痛絕。
對於這位奇女子，朱栩還是很有好感的，也不介意與她聊聊，微笑道：「柳小姐想要問什麼？」
朱栩雖然沒有穿著，帶著那些東西，也沒有各種儀仗，可在一群內監帶領下，從乾清宮到中極殿，到皇極殿，再到皇極門，然後還要祭祖，告太廟，一圈圈下來，還要將皇後送回交泰殿，一系列儀程，哪怕只是簡單的走一走，講解一番，也用了差不多三個時辰。
孫傳庭會意，收起彩畫，道：「下官明白，待會兒就去皇上那走一趟。對了，平王請求將明年的錢糧提前撥付，以撐到明年開春，二位大人覺得如何？」
孫承宗立刻會意，道：「大人是說，用皇上的話，堵這些人的嘴？」
柳如是看著她，又轉頭看向朱栩，目光驟定，嘴角露出一絲僵硬的微笑，邁步向前走去。
蘇溪上前，在柳如是耳邊低聲道：「小姐，不能再錯過了，不然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曹化淳感覺朱栩有些感慨，神色微動，配合著道：「皇上，錢謙益這一判，東林黨就再無復熾的可能，哪怕百年後也無舊賬可翻，無需憂慮。」
柳如是看著朱栩的背影，心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不慌亂，反而安定下來。
曹化淳點頭，剛要招呼馬車，王一舟上前，低聲道：「皇上，有兩個女子一直看著你。」
朱栩神色微動，面露思索。話說，他在宮外落腳地不少，但像一個正常大戶人家的還真沒有。
蘇溪看著朱栩，再看看柳如是，心想這個人年輕，又是宗室，皇帝的近人，比錢謙益好太多。
「不準確。」
朱栩看了他一眼，道：「這個倒是有點接近了，所以，綱紀這東西最為重要，第一次不嚴懲，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窮無盡，越來越過分，直到負重難返，轟然崩潰。我大明敗壞到如此程度，就是一些人已經完全不知道綱紀是什麼，底線在哪裡，更忘記了初心，只知道在朝堂里爭
蘇溪在柳如是耳邊，低聲道：「小姐，你怎麼不留個新詩給他？」
「去內閣吧，朕小憩一會兒，再有人找，就說朕在忙。」朱栩無力的擺了擺手，心裏很是有些悲壯。
柳如是看了眼，微微咬著嘴唇，道：「朱兄，可否告訴小妹府上何處，改日小妹登門拜訪。」
朱栩倒是希望與柳如是多聊一會兒，想了片刻，還是對柳如是道：「柳小姐，今日失禮，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蘇溪聽言，神色緊張，剛要解釋，柳如是就道：「朱兄誤會了，小妹入京，是有些事情想與朱兄請教。」
這是一條金龍立於赤紅的紫禁城上，盤旋而上，龍頭兩邊是日月相對，光芒奪目，在金龍左邊的是聖人左手捧書，右手捏著禾穗，右邊是騎兵，大炮，背景像似泰山。
靖王看著曹化淳，道：「勞煩公公，小王有些事情要面呈皇上，等皇上醒了，代為通稟一聲。」
孫傳庭也算體悟到了在內閣的艱難，要照顧方方面面，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畢自嚴，孫承宗兩人並排，盯著不大的彩畫打量。
朱栩背起身，道：「這是人心貪婪所致，有了一點就想要更多，再更多，永遠都沒有滿足的時候，如果不早加嚴厲約束，將紅線划的清清楚楚，配合以鍘刀威懾，不然沒有人會收手，只會變本加厲，不斷的衝撞底線，最後如同螞蟻一般，將這個國家啃食的一乾二淨……」
文官集團最是記仇，也最會秋後算賬的一群人，今天他們低頭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的翻案，將他們的過去粉飾的純凈，乾淨，光明，正大，然後繼續，來往反覆，將一切規矩衝擊的支離破碎。
平王在北安南，主要作用就是如大石墜下——鎮壓，鎮壓多爾袞，鎮壓雲南等地的一干天高皇帝遠的總兵，總督，另外也是對東南半島的一些國家予以警示，宣示明朝的決心。
曹化淳微笑著，道：「好，雜家記下了。」
好半晌，畢自嚴看向孫傳庭道：「這個是不是太複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