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乾綱獨斷
第1043章 兵鋒所向
巴達禮看著他的背影，回到滿桂身邊，道：「大人，走了。」
巴達禮對喀爾喀極其了解，清楚它的實力，湊近滿桂低聲道：「滿總兵，這是個機會！」
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嘭嘭嘭！
尼克魯對現在的情形異常清楚，想著林丹汗最後的話，他帶著心腹大約三千人，迅速再前面走，趕向喀爾喀，他擔心夜長夢多，再生別亂。
尼克魯臉色大變，道：「大汗，你……」
巴達禮雙眼微亮，明白了滿桂的意思，看向布格，道：「跟我來。」
布格是常年帶兵之人，不是莽夫，他能想見，如果數百門大炮齊齊開火，他們土謝圖汗國的三千騎兵，根本走不到這些大炮身前！
布格見明朝真的沒有入侵之意，心裏放鬆，連連抬手，跟著巴達禮向後走去。
這些話，尼克魯之前都曾與林丹汗說活，但林丹汗不聽，只顧著劫掠人口，擴充軍隊，這才引來明朝的忌憚，有此大禍。若是能韜光養晦，低調個幾年，不怎麼忤逆明朝，以明朝現在的「大革新」之狀，或許察哈爾就能有喘息，壯大之機……
林丹汗臉色蒼白，雙眼如淵，他前所未有的冷靜，過往的一切都在他眼前迅速回放，一些他不曾注意，忽略的事情，都被無限的放大，變得無比清晰。
突然間，旗令兵揮動旗幟，大聲喝道。
「決不能與大明開戰！」
鮮血染紅了胸前，地上，林丹汗嘴巴開合，似乎還要說什麼，但突然雙眼大睜，直挺挺的向後
到了現在，明朝已經不將察哈爾放在眼裡，察哈爾已經到了亡國的邊緣！
抬頭看去，只見數裡外濃煙滾滾，一個個大坑在炸開，亂石紛飛，泥沙激射，響聲震耳欲聾。
尼克魯見林丹汗欲言又止，當即道：「大汗，我們還有機會，明人無法在大漠，草原久持，只要撐過這段時間，一切都還有機會，大汗，你要撐住，活下來就還有機會……」
一干千戶同樣沒有說話，但他們目光閃爍，旋即沉著臉，藏著心思，靜靜的看著林丹汗。
多爾袞等立即就察覺到了，抓來幾個人詢問一下，頓時面面相覷。
多爾袞看著北方，道：「繼續走，就算那尼克魯走不到喀爾喀，我們也要試探一番。」
炮兵迅速做準備，調整炮口，填充炮彈。
林丹汗沒有看其他人，看著尼克魯，道：「國師，眼下的困境，有辦法解決。我死後，你分批次的將軍隊解散，最後帶五千人去喀爾喀，若是他們能聯合出兵，助額哲復國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便留下吧……」
林丹汗的兩萬大軍，本就人心渙散，減員嚴重，現在更是四分五裂，不知道多少人各找出路，四處奔逃，潰散的一塌糊塗。
尼克魯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再與林丹汗爭辯，勸誡什麼，他看得出，林丹汗怕是真的要撐不住了，不禁悲從中來，雙眼濕潤。
林丹汗用手摸過嘴角，看著尼克魯等人，語氣如常的道：「國師，本汗可能走不到喀爾喀
尼克魯看著林丹汗的神色，心裡不安，安慰著道：「大汗，明人是衝著喀爾喀去的，咱們還是需謹慎一番，還有機會……」
滿桂沒有說話，但巴達禮知道他的意思，他們這裡有近四萬人，加上多爾袞的兩萬就是六萬，秦良玉的兩萬精兵壓陣，足以橫掃整個喀爾喀！
喀爾喀要是心懷叵測，他們將真的橫淌而過！
這支本就人心散亂的軍隊，迅速的紊亂起來。
「千真萬確！」這個台吉言之鑿鑿，斬釘截鐵。
「林丹汗死了？」多鐸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轉頭看向多爾袞。如果林丹汗死了，那他們原本的試探喀爾喀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布格心裏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堅定，心裏更加后怕，後背冰冷一片，對著巴達禮道：「巴達禮汗，我需要立即回去，向我大汗稟明明朝的和平之心。」
林丹汗微笑，剛要再說話，忽然嘴角抑制不住的湧出獻血，繼而是大口大口的吐血。
滿桂滿臉絡腮胡，小眼睛閃爍一番，看著這個台吉道：「好，袞布汗說，他會獻上降表，貢品，請求我朝冊封，願意『投誠』，此言可當真？」
一干千戶，白戶，不管是真是假，這個時候都跟著哭喊起來，轉眼間就傳遍了整個
滿桂的印象里，蒙古部落都是不管如何先要打一場，這麼上來就請降，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
林丹汗現在耳聰目明，什麼都能看的清楚，見尼克魯如此，神色微笑，枯槁的臉上，越發的令人心驚。
尼克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大汗……」
多爾袞騎兵迅速上前，沒有理會林丹汗的散兵游勇，追在尼克魯身後。
滿桂看著這個台吉，眼神里轉動，旋即沉聲道：「好，本將在這裏等幾日，若是你們真願降，我大明不吝賞賜，如果懷有歹心，我十萬大軍，將橫掃整個喀爾喀，千戶以上，一個不留！」
「點火！」
代善等人沒有意見，他們大金騎兵無敵，足以縱橫整個喀爾喀！
滿桂並不在意這個布格，面露冷色道：「多爾袞很快就會到，不管喀爾喀準備做什麼，咱們都需要足夠的威懾，必要的時候……」
巴達禮將布格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微笑著點頭，道：「好，我會派人將大炮給袞布汗送去，台吉可以先行。」
林丹汗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額哲還小，國師一定要找到他，具體怎麼做，國師自可做主……」
一連串的動作如流水般順暢，布格看的很有意思，臉上笑容滿面，如同在看雜耍。
尼克魯等人看著神色萬分驚恐，林丹汗的臉色蒼白，咳出的血帶紫色，這是大凶之相！
林丹汗自小有大志，在蒙古各部落中，也是雄才大略，鶴立雞群，但……察哈爾命運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布格差點被嚇的摔倒，待他勉強站住，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腳下震顫，似地震般。
林丹汗剛要說話，忽然劇烈咳嗽，又一口血噴出。
尼克魯反應的非常快，帶著一乾親信，強力彈壓，但他畢竟不是林丹汗，這種彈壓只是暫時的，這支軍隊早就暗潮洶湧，現在失去了林丹汗，分崩離析就在眼前。
這台吉聽著神色微變，連忙道：「是，我們是有誠意的，絕不敢有其他企圖……」
尼克魯走的飛快，趕往沙巴克圖，現在能保護他們的，唯有喀爾喀。保護著林丹汗的屍體，穿過隔壁，疾馳向沙巴圖克。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氣息有些急促，環顧一圈，還是看著尼克魯，嘆息一聲，又默然一陣，道：「國師，明朝看似強盛，實則也是強弩之末，若是察哈爾再能撐住三五年，以觀待變，或有重振可能，在此之前，切莫再與明朝衝突，必要的話，重修舊好，韜光養晦……」
到時候，漠南漠北，就沒有區別了。
尼克魯看著林丹汗蒼白的臉，心裏悲痛萬分，抱著嚎啕痛哭。
一群人大驚，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滿桂，巴達禮也接到了土謝圖汗袞布的使者，兩人看過他的親筆信，都是一怔。
滿桂轉頭看向巴達禮，道：「大汗，煩勞你去試驗一下大炮，給袞布汗送十門，以示我大明的和平之意。」
林
布格並不在意這些，只看重明朝的「和平之心」，雖然如此，還是面帶微笑，道：「好。」
滿桂威嚴的點頭，道：「你不錯，若是真的如此，本將做主，為你劃出一片土地，封你為汗！」
任由尼克魯等人如何呼喚，搖晃，這位蒙古大汗，還是閉上了眼，再無反應。
只有十門，場面很小，但布格卻渾身冰涼，轉頭看了眼他身後不遠處，排列整齊了的兩百多門黑漆漆的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深淵，要吸人進去。
這台吉大喜，當即就單膝跪地，道：「布格多謝大人！」
一干千戶，百戶都默不作聲，林丹汗不管如何，都是察哈爾大汗，統領了他們十多年，眼見他迴光返照，一時都是沉默，無從言語。
巴達禮安排一番，站在十門破虜炮前，道：「這是我大明的神威大炮，威力滔天，台吉小心一些。」
「大汗……」
他猛的轉頭，縮緊脖子，整個人忍不住的顫抖。
尼克魯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開口。
布格又看了眼不遠處還沒有平靜的炸裂之地，看了眼十門大炮，又看了眼身後的兩百多門，嘴唇發乾，轉身快速的走了。
他看著尼克魯，笑容凄然，道：「國師，本汗生不逢時，恨不能成大業，死不甘心。若是額哲可堪扶持，國師莫要相棄，若是不堪，國師可取而代之，只要我大蒙古國還在，誰做大汗，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