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乾綱獨斷
第1061章 不簡單的事情
朝廷現在嚴禁結黨，結社，對一些規模大的文社，書院相當警惕。
「你們當時承諾的，存在你們這裏，隨時都可以兌的，快給我們銀子……」
朝廷的九條禁令沒有絲毫鬆動，每當這個時候，必然是「群情激奮」，「慷慨陳詞」，其中最熱鬧的，就是秦淮河兩畔。
夥計是昏天黑地，已經暈頭轉向。
許傑神色凝重，一時間沒有開口。
方孔炤想了想，道：「嗯，你盯著，不要大意。還有，今年的科舉，秦淮河上有些非議？」
賬房苦笑，道：「我剛剛打聽過了，大部分都沒有收上來，還想著向我們借錢……」
年輕人看著外面，默默思索，道：「那些借款，有沒有能提前收上來的？」
方孔炤神色一震，身體挺直，繼而沉色，目光炯炯。
自然，皇家錢莊對江蘇巡撫衙門，對應天府甚至是南直隸都極其重要。若是皇家錢莊出事，發生的連鎖反應將極其可怕。
「走，去見方大人。」許傑默然一陣，還是道。
馮江峰向來剛正不阿，不會輕易妥協，臉色微冷的道：「大人，下官反對。如果這件事真的有人在背後操縱，必須儘快揪出來，現在『新政』等正在關口，各方面反彈都很強烈，若是我們巡撫衙門無動於衷，只怕更多人會出來添亂，阻撓『新政』，破壞國政大計！下官認為，巡撫衙門當行雷霆手段，對一些人事進行果斷處置，以免事態擴
參議，主事也都點頭，轉向巡撫方孔炤班房。
馮江峰說的是對的，「新政」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這個時候巡撫衙門無聲無息，反彈的風波會更大！
馮江峰眼神戾氣一閃，冷哼道：「聽說了，現在的秦淮河可比幾年前熱鬧，溫柔鄉紙醉金迷的人比過去多了數倍，揮金如土，渾然不知今年是何夕，當真是可笑又可恨！」
賬房一怔，若有所思的道：「掌柜，你懷疑這擠兌不是流言而起，是有人故意整我們？」
許傑面上若有所思，卻沒有開口。他與畢自嚴的性格很像，穩妥有餘，開拓不足。
他在內閣多年，深知這個皇家錢莊的背景，同時知道他在朝廷，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方孔炤放下手裡的文書，沉吟一聲，道：「讓鹽科司想辦法吧，對了，你聽到風聲沒有，一些名宿大儒打算在稷山建書院，參与人數多達百人？」
賬房還是搖頭，道：「就算有，也不是一個時辰能送進來。」
年輕的掌柜神色自信，道：「恩，你們支應著，我立即出門，還有，讓各地都留意吵的最熱鬧的那幾個人，記下來。」
皇家錢莊的生意網極其龐大，哪怕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件事，也不可能一手遮天，還是能借到相當一部分應急。
許傑實則也沒有什麼證據，遲疑了下，道：「我覺得事情
不等方孔炤說話，許傑大步進來，看了眼馮江峰，向著方孔炤道：「大人，今年的稅糧，稅銀還沒收上來，皇家錢莊那邊又遇到了擠兌，下官覺得事情不簡單。」
方孔炤是江蘇巡撫，這些事情，還需他點頭，布置。
「不要拖延，休想跑路，我們的銀子都是血汗錢，快還給我們……」
「我們也是，不要糊弄我們，趕緊兌給我們，不然我們拆了你的錢莊！」
「坐下說。」方孔炤想了一陣，突然醒悟的道。
方孔炤正在看著官船沉沒、遇險的通告，聞言道：「鹽科司要如何應對？」
馮江峰站起來，道：「是，下官這就去！」
足足有數百人在大喊，擁擠，吼叫，近乎瘋狂。
裏面的夥計連連點頭，道：「好，都是現銀，一點都不會少，放心，兌兌，馬上兌……」
一個櫃檯上的年輕人，神色焦急，語氣堅定的道：「我不要銀元，這是假的，我要現銀，要我以前存進去的，成色要一樣……」
方孔炤沉思一陣，道：「我確實察舉到了一些不妥，但還沒有什麼證據，我們先看看，不要輕動。」
錢莊的大門裡裡外外都已經擠滿了人，都在揮舞著銀票，拚命往裡面擠，踩碎了門檻。
「我的五十兩，不是還有利息嗎？趕緊一口氣兌給我，快點，你們是不是沒有銀子了……」
南直隸各級
「東林黨」是朝野不敢，不願提的三個字，但誰都知道東林黨的由來。當年顧憲成在龜山復建東林書院，針砭時弊，反對黨爭，卻由此發展了大明有史以來最大的朋黨！
這個時候，右參政馮江峰已經在方孔炤班房裡，道：「大人，剛剛鹽科司那邊傳來消息，儲鹽被污染，不能用，其他地方也陸續發現，未來半個月可能整個南直隸都沒有鹽了！」
方孔炤與馮江峰對視一眼，兩人沉默，沒有立即開口。
馮江峰對南直隸的各級官府的混亂之相早就忍不下去，只是一直礙於情勢不夠穩妥，難以成行，這一次，正好可以一次性解決！
錢莊已經開了九個櫃檯，幾十個夥計在裏面來來回回，滿頭大汗，忙的不可開交。
好一陣子，方孔炤道：「好，召集各部門主官，咱們商議一下，就先從官吏任免升遷入手！」
方孔炤坐在那，面露思索。
「對，我也要現銀，不要銀元，成色要好……」
還不等賬房回答，櫃檯一個監察走過來，道：「大掌柜，不用看了，浙，江，山西，徽州一帶最多，十張有七張是他們的。」
年輕人雙手放在架子上，心裏忽然一動，道：「你去看看這些人的銀票都是哪裡的。」
問題是，這些人都不一般，不到
馮江峰眉頭皺起，道：「現在是梅雨連綿，各地河道暴漲，還有決堤的風險，官船已經沉沒了一次，鹽科司那邊估計，想要再調鹽來，起碼要一個月。」
賬房見他如此，神色微緩，道：「好，這裏我支應，早去早回。」
這個大掌柜是一個相對年輕的人，只有二十七八歲，他是六年前傅濤培養的第一批人。
裏面的賬房同樣緊張不已，站在分行大掌柜身後，看著外面的情形，滿臉愁容的道：「掌柜，按照我們現在的存銀，根本撐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兌換一空，外面還不知道多少人，我們撐不住的，這是要出大事，大掌柜可嚴厲要求，信譽第一……」
方孔炤看著許傑，沉色道：「你說不簡單，是指什麼？」
馮江峰抬頭看了眼方孔炤，稜角分明的臉上有思索之色，道：「這件事下官知道……大人，此事還需謹慎。」
這位年輕的掌柜微微一笑，道：「這些人還是算露了一些事情，我出去一趟，最多一天就回來，你們先撐著，巡撫衙門那邊……不管哪裡都不要透露。對了，銀子的暗記都做好了嗎？」
年輕人神色沒有多少變化，一陣道：「今年的稅銀應該上來了吧？巡撫衙門那邊能支援我們多少？」
馮江峰也轉向許傑，目光微凝。
許傑點頭贊同，這算是穩妥的辦法
賬房有些不明所以，還是道：「已經做好了，那個，一天之後，真能有銀子？」
賬房搖頭，道：「各地已經派人來求援了，他們也發生了擠兌，還要求我們省庄支持。」
賬房看著他，道：「一天後就有銀子？這銀子哪裡來？」
朝廷與一大部分士林對峙的情況不是一天兩天，根由是當今皇帝奉行的治國理念與現在的士林完全不同，不止背離了太祖太宗定下的祖制，也對「儒家治國」的方方面面進行了挑戰，企圖用「務實」來進行另一種解釋，這些自然不會讓士林階層認可，對峙已非一朝一夕。
年輕人會意的點頭，道：「告訴所有櫃檯，傳訊各地，拖一拖時間，再向惠通商行借一部分，一些我們的老客戶也開開口，撐一天，一天後，他們要兌多少都可以！」
「我們要兌銀子，我們要現銀……」
方孔炤神情微動，道：「你說什麼，皇家錢莊遭到擠兌？」
皇家錢莊遭遇擠兌！
「快給我們兌，你們不要拖延，你們是不是沒有銀子……」
大明的商幫，幾乎就這幾個了。
許傑與馮江峰坐下，依舊看著方孔炤。
與此同時，應天府，隔著巡撫衙門一條街，江蘇省皇家錢莊分行前已經擠滿了，長隊排了一整條街。
他倒是很冷靜，道：「各府縣還能調多少上來？」
許傑不反對，南直隸的「新政」確實走的有些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