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第一卷

第二章 迷局

第一卷

第二章 迷局

老僧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老衲斷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小孩遭你毒手。」
普智一聲大喝,全身衣袍無風自鼓,原本瘦小的身軀似乎漲大了許多。他左手用力處,只聽一聲脆響,那串碧玉念珠已為他捏斷,十幾顆晶瑩剔透的念珠竟不下墜,反而滴溜溜轉個不停,一個個發出青光,浮在普智身前,只有那一顆深紫圓珠,卻徑直掉下。
※※※
普智雙眉一豎,右手一指,一顆碧玉念珠急沖而至。那七尾蜈蚣竟似通靈,知道厲害,不敢抵擋,尾巴一振,便如翅膀一般折衝而起,投入黑氣之中,再無聲息。
佛經中記載:佛家中最著名的經典真言咒文之一。此真言通天地造化,誦之可脫塵埃,滌心鏡,至大歡喜極樂境界。
普智和那黑氣中人都吃了一驚,天上黑氣一動,普智也同時向門口看去,只見日間見到的小孩張小凡,不知為何來到了這草廟之前,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廟中這奇異景象。
普智手掌一翻,將那深紫珠子一把抓在手中,雙手即結左右水瓶印,兩目圓睜,全身上下隱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林驚羽瞪了老僧一眼,拉了張小凡的手,道:「小凡,這老和尚古里古怪,我們別理他。」說完便拉他向外邊走去。
饒是如此,普智的身子又是一陣搖晃,七尾蜈蚣是天下絕毒之物,以他數百年的修行,仍然難以抵擋。只是他隱泛黑氣的臉上,卻露出淡淡一絲笑容,帶了幾分凜然。
那沙啞聲音一聲冷笑,卻不答話,只聽一聲呼嘯,紅芒大盛,腥臭之氣大作,一面兩丈紅幡從半空中緩緩祭起。
「『七尾蜈蚣』!」老僧的話聽起來像是一聲呻吟。
「呔!」普智一聲大喝,如做獅子吼,聲震四野,身前碧玉念珠受佛力驅使,光芒更盛,忽地一顆念珠「噗」的一聲碎裂,在半空中幻做一個「佛」字,疾沖向前,打在那鬼物臉上。
『注一:文中普智所誦之「唵、嘛、呢、叭、咪、吽!」,亦即有名的「六字大明咒」,在佛家經典中又稱「觀音靈感真言」。
老僧仍在草廟之中,席地打坐。抬眼看去,遠方青雲山只剩下了一片朦朧,四野靜無人聲,只有漫天漫地的急風響雷。
黑氣中人一聲冷哼,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隻原來爬在林驚羽身上的七尾蜈蚣忽然振尾,借勢飛起,疾如閃電,向那張小凡飛去。
紅芒一閃,毒血幡迎風招搖,鬼哭聲聲,巨大鬼物再現,在空中微一盤旋,再次沖向普智。
草廟村在青雲門附近,這裏道教為尊,佛家弟子極為少見,故張小凡有此一問。
他看著半空中那團黑氣,道:「你將這天下奇毒之物放在那孩子身上,又故意隱藏實力,看準機會一擊傷我,你是衝著我來的吧?」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這兩個小孩身上細細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林驚羽幾眼,心道:「好資質,只是性子怎麼卻如此偏激?」
「『六字大明咒(注一)』!」黑氣中人的口氣立時多了幾分凝重。
老僧整個人被打得向後飛了起來,肋下的林驚羽也掉在了地上,途中幾聲悶響,怕是肋骨已盡數斷了。片刻之後,他枯瘦的身子砸在草廟壁上,「轟」的一聲,塵土飛揚,一整面牆都塌了下來。
隨著普智「吽」字聲落,剎那間所有碧玉念珠一起大放光芒。
一聲雷鳴,風捲殘雲,天邊黑雲翻滾。
老僧沒有放下他,抬頭看著空中那團黑氣,道:「閣下道法高深,為何對無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吧?」
普智低聲道:「閣下如此道行,怎地卻不敢見人嗎?」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反問道:「小施主,剛才性命交關,你只要認個輸便是了,為何卻要苦苦支撐?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
好一場大風!
話聲一落,他身前所有碧玉念珠同時亮了起來,黑氣中人立刻戒備。忽然間,一聲呼嘯,一物閃著青光從後面撞入黑氣,卻是剛才擊向七尾蜈蚣的那顆碧玉念珠,在空中飛出了一段,被普智暗中操控,折到黑氣後邊,猝起發難。
張小凡呆了一呆,心裏覺得這老和尚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只是事到臨頭,他卻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得怔在那裡。
現將全文附錄如下:唵嘛呢叭咪吽,麻葛倪牙納,積都特巴達,積特些納,微達哩葛,薩而斡而塔,卜哩悉塔葛,納補羅納,納卜哩,丟忒班納,捺麻廬吉,說羅耶莎訶。』
風雨欲來,一片肅殺意。
「賊禿,受死!」那黑氣中人一聲斷喝,只見從那血色紅幡之上,突現猙獰鬼臉,有三角四眼,尖齒獠牙,「卡、卡、卡、卡」骨骼聲亂響處,鬼臉上的四隻眼睛突然全部睜開,「吼」的一聲,竟化為實體,從幡上衝出,帶著無比血腥之氣,擊向老僧。
老僧肋下夾著林驚羽,緩緩落下,但身後袈裟已被撕去了一塊。藉著微弱光線,只見林驚羽雙目緊閉,呼吸平穩,也不知是睡了還是昏了過去。
他驀然大喊:「你竟是青雲門下!」
老僧顫巍巍地站起,喉嚨一甜,忍不住一口熱血噴了出來,把身前僧衣都染紅了。他只覺得眼前金星亂閃,全身劇痛,而那股麻癢感覺也越來越逼近心臟。
忽然,那股黑氣一卷,盤旋而起,逕直便往村外而去,朝著草廟方向而來。它速度極快,轉眼即至。
張小凡下意識地也邁開腳步,只是他走出廟門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頭向廟裡看去,只見天色漸暗,依稀可以看見那老和尚依然站在那裡,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
他正要動作,只是說時遲那時快,片刻間七、八顆念珠都幻做佛家真言打中鬼物。那鬼物嚎叫不止,連連退避,做恐懼狀,在被第九顆碧玉念珠擊中時,終於一聲長嚎,五目齊齊迸裂,骨骼亂響,轟然一聲跌落在地,掙扎了幾下,便僵直不動,緩緩化做血水,腥臭無比。
黑氣中人「嘿嘿」冷笑一聲,道:「不錯,我便是專門衝著你普智禿驢來的。若非如此,憑你一身天音寺佛門修行,倒也不好對付。好了,現在快快把『噬血珠』交出來,我便給你七尾蜈蚣的解藥,饒你不死!」
一道閃電裂空而過,這座在風中孤獨佇立的小草廟亮了一亮,只見那老僧在這片刻間已站在了廟門口,一臉嚴肅,抬眼看天,雙眉越皺越緊。
黑衣人眼中凶光閃動,厲聲道:「禿驢,今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只聽黑氣中一聲怒吼,顯然那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幾聲亂響,青芒閃處,黑氣散亂,最終四處散開,化于無形。
與此同時,普智卻「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顏色,已成了黑的。
他臉上黑氣越來越重,嘴角也不斷流出血來,似乎已是難以支撐,但仍然強撐著不願倒下。
這邪人實在是喪盡天良!
老僧不答,卻道:「此處乃青雲山下,若為青雲門知道閣下在此地胡作非為,只怕閣下日後就不好過了。」
說罷,他反手「刷」的一聲拔出背後長劍,只見此劍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於其上。
黑暗中不知名處,傳來了一聲微帶訝異的聲音:「咦?」
「『毒血幡』!」老僧臉上突現怒容:「孽障,你竟然敢修鍊此等喪盡天良、禍害人間的邪物,今日決計饒不了你。」
老僧臉上怒色更重,知道這毒血幡威力越大,修鍊過程中害死的無辜之人勢必更多。要煉成眼前這般威勢,只怕要以三百人以上的精血祭幡方才可以。
「『神劍御雷真訣』!」普智的臉色在剎那間蒼白如灰,隨之而起的是一種驚訝,一絲絕望和一點點莫名的狂熱。
「啊!」一聲尖叫,在這兩大高人鬥法的緊要關頭,從草廟門口傳來。
普智慘笑一聲,道:「枉我名中還有一個智字,竟想不到你煉這毒血幡邪物,豈有不貪圖噬血珠的道理。」他臉色一肅,斷然道:「要我將這世間至凶之物給你,卻是妄想。」
老僧眼尖,一眼看見其中竟夾帶著一個小孩,正是白天見過的林驚羽。他臉色一沉,再不遲疑,也不見如何作勢,枯瘦的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氣之中。
黑氣中傳來一個沙啞聲音,道:「你又是誰,敢管我閑事?」
普智此刻便連眼角也開始流出黑血,他慘笑一聲,嘶聲道:「老衲就算今日斃命於此,也要先除了你這個妖人。」
從半空中緩緩落下一個高瘦之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緊緊包住,看不清容貌歲數,只有一雙眼睛,凶光閃閃,在他背後,還綁著一把長劍。
這時張小凡踏上一步,道:「喂,你是誰啊!怎麼從沒見過你?」
這時,鬼哭之聲越發凄厲,似有無數怨靈夜哭,其間還隱隱有骨骼作響聲,聞之驚心。
※※※
同一時刻,那邪人祭起的鬼物已衝到跟前,血腥之氣撲面而來,但一接觸到碧玉青光,頓時化為無形,不能進前,就此僵持在半空。
「小小伎倆,也來賣……」他一個「弄」字還未說完,突然全身大震,只覺得右手抱著小孩林驚羽處,手腕被異物咬了一口,一股麻癢感覺立時行遍半身,眼前一黑,身前法輪登時搖搖欲墜。
正在此時,前方那個鬼物又有詭異變化,在它左右四眼正中額頭上,「卡、卡」兩聲,竟又開了一隻血紅巨目,腥風大起,威勢更重,只聽一聲鬼嚎,血色紅光閃過,那鬼物將金色法輪擊得粉碎,重重打在老僧胸口。
夜深。
「哈哈哈哈哈……」黑氣中人一陣狂笑,得意無比。
那人呸了一聲,語帶不屑,道:「青雲門算什麼,就仗著人多而已。老禿驢莫要多說,識相的,就快快把那小孩給我。」
他強自鎮定心神,眼角掃過倒在地上兀自昏迷的林驚羽,卻見在他衣襟之中,緩緩爬出一隻彩色蜈蚣,個大如掌,最奇異的是它尾部分了七叉,看去彷彿有七條尾巴似的。而且每隻各呈一色,各不相同,色彩絢麗,只是美麗中卻帶了幾分可怖。
黑氣中人怒道:「好個禿驢!」
「哇……呀!」那鬼物一聲凄厲嚎叫,登時退了幾步,周身紅芒大為衰退,顯然已受了傷。
黑氣中人陰森森地道:「嘿嘿,果然不愧是天音寺四大神僧,重傷之下,還能破了我的『毒血屍王』,但你受屍王一擊,又中七尾蜈蚣之毒,還能撐多久?還是乖乖地把噬血珠給我吧!」
那黑氣中人大怒:「那你便去見你的佛祖吧!」
幾聲悶響,黑氣霍然止住,在草廟上空盤旋不去。
片刻之間,天際烏雲頓時翻湧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做。
西邊村子中,不知何時已起了一股黑氣,濃如黑墨,翻湧不止。老僧站在草廟之中,死死盯著這股黑氣。
那黑衣人一聲低哼,手握劍訣,腳踏七星,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詞:「九天玄剎,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那人怒道:「好賊禿,你是找死。」
「好劍!」普智忍不住叫了一聲。
隨著他的話語,原來一直盤旋的黑氣中,一道深紅異芒在其中閃了一閃,剎那間這小小草廟周圍,陰風大作,鬼氣大盛。
幾個孩子都跟了過去,顯然一向以林驚羽馬首是瞻。
眼看那鬼物就要衝到眼前,老僧卻並不放下肋下小孩林驚羽,只用持著碧玉念珠的左手,在身前虛空畫圓,單手結佛門獅子印,五指屈伸,指尖隱隱發出金光,片刻間已在身前幻出一面金色法輪,金光輝煌,與那鬼物僵持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