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西線還是南線？

「說來聽聽！」完顏璟輕輕咳嗽一聲，滿朝文武頓時安靜了下來。

完顏璟一直冰冷的眼睛，似乎出現了一絲火熱，對完顏宗浩的話，他彷彿有種期待似的，追問道：「看起來，宗浩將軍對宋軍的情況很了解。朕很想知道，如果你去前線，想要怎麼打這一場仗？」

「陛下，千萬要三思啊，集中大軍在小城之中，而不在光州、信陽這樣的大城堅守。一旦出現問題，大軍恐遭滅頂之災！」

兩句反駁的話一出口，滿朝文武都傻了眼，十五萬大軍交出去，連一個監軍都不要。這……要知道當年海陵王是怎麼死的！再說了，開封空虛，一旦宋人真的調動兵馬走歸德府一路進攻，開封去哪裡找兵去？

「宋人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淮北、歸德府這一線並不好走，朕的兵馬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歸德府。之前是宋人南京應天府，城池堅固。趙構就是在那裡即位稱帝的！魏子興不敢走歸德府這一路，就是怕他手中兵力不足，打不下歸德府，就成了疲兵。而汴京可以調動御營兵馬出擊，將其殲滅在歸德府下。他和葉琛合併一處，老老實實走許昌一線，是最穩妥的。這一條路，沒有多少軍事重鎮、洛陽和鄭州的兵馬由於要關注西線，也不敢隨便調動。他們大搖大擺的北上，要是拿下了汴京，無論在政治上還是軍事上，都會對金國造成沉重的打擊。」

論起品級來，夾谷清臣可是比完顏宗浩要高，現在居然肯低頭為將……完顏璟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兩人眼神一錯，都心知肚明！

「所以，臣的計劃是，集中優勢兵力，堅守固始。憑藉地形，挫敗宋軍銳氣。而故意放棄商城等地，等宋人覺得可以佔便宜的時候，他們一旦打下商城。大軍立刻出動，利用地形優勢，將宋人在商城殲滅。」完顏宗浩大聲叫道：「臣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完顏璟還沒來得及說話，好幾位金國官員就已經跳了出來，堅決表示對完顏宗浩的反對。

完顏璟嘆了口氣：「現在大金國要守的地方太多，大散關和武勝關的失守，迫使我們不得不做出選擇，到底是先集中力量對付西線還是先消滅南線。宋人當然希望在南線和我們對決……可我們也不得不對決啊！」

「陛下……宋人魏子興部不走淮北、歸德府一線直接進攻汴京，而是從信陽北上，其中必有奸詐。陛下聖明……」

「信陽決戰？」完顏璟沉默片刻：「如果以你為將，需要多少兵馬？」

「如果宋人要野戰，我們大金國的軍馬也決計不會怕了他們。為了勝算，宗浩，朕給你五千黑甲，你要好好用這一支軍！」

完顏璟淡淡的吩咐道：「你起來吧。至於宋人為什麼不走歸德府一路，其實很簡單。」

「你說的是後梁閩王王審知的故鄉吧？這個朕倒是知道的！」完顏璟熟讀漢人書籍，對於這些名人的出身，倒是了解的很。

「陛下，十五萬大軍交付給宗浩將軍，臣以為，若是沒有親王監軍，萬萬不可行……」

「吾皇聖明！」

完顏宗浩大聲答道：「離光州還有幾百里，可光州到信陽不過是二三百里，一旦信陽也宣告失守，接下來宋軍可沿路北上，汴京之前，勉強只有許昌可守。所以，微臣以為，應集中兵力，在信陽和宋軍決戰，一舉擊敗魏子興和葉琛。粉碎他們北上的計劃之後，我們的軍隊才能調轉方向，去西面消滅吳曦辛棄疾的兵馬！」

「葉琛的兵馬已經快要到了光州是不是？」完顏璟翻看著面前的奏摺。

「為將者，隨機應變，沒有固守成規的。」完顏宗浩仔細揣摩著用詞，小心翼翼的說道：「不過，在信陽決戰，倒是有一處地形可以利用。」

薩南孤城難守，戰死沙場。烏乞買投降！大散關失守！

「薩南戰死，家人要厚加撫恤。他的三個兒子如今還在軍中服役，朕特旨准他們調入御前軍馬，擔任偏將。至於烏乞買……許久以來，大金國都沒有投降的將軍。他開了這個先河，與軍心影響很大，三族以內，抄斬！」完顏璟那雙冷然的眼睛，掃視著群臣，淡淡的說道：「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武勝關在葉琛日以繼夜的攻打之下，終於也宣告失守。

武將們大多心裏明白怎麼回事，但是文官們可想不清楚，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完顏璟，等著他傳道授業解惑。

「宗浩，你說，如今大散關和武勝關失守，接下來的仗應該怎麼打？」完顏璟點了大將完顏宗浩的名字。在金國，完顏宗浩、完顏襄都是有名的大將，深得完顏璟信任，在鐵木真崛起之前，他們在北方和韃靼作戰，戰功累累，在軍中享有極高的聲望。

「要防守，就要挑選最好的地形。光州信陽是大城，能比得上汴京大？按你們的說法，乾脆把所有軍馬調回汴京來守御好了。固始雖小，可利於作戰。宗浩將軍並沒有錯！」

「十五萬！」完顏宗浩顯然早已考慮過挂帥出征的事宜，回答的極為迅捷：「宋軍作戰人馬會師的話，已經接近十五萬兵力。而且，還有數以十萬計的民夫。淮水如今在宋軍控制之下，後方兵馬可以沿淮水前來支援，我們無力打援，就只有在出徵兵馬上，絕不遜色于對手！」

「但是商城就不同了，它地處窪地，無論從哪個方向進攻，都是俯攻。攻城者居高臨下，它缺少護城河，城牆又薄弱。自古以來，軍馬攻打商城，向來都是一戰而下。如果一戰打不垮商城，那隻能說是為將者太無能！」

「史記正義日，孫叔敖以寢丘土寢薄取為封邑，李通慕叔受邑，光武嘉之，改名固始。臣按：縣名日方此，豈因通與帝首事，欲其堅固初始歟？」完顏宗浩解釋道：「這裏說的是光州附近的固始縣。還有一處地方，緊挨著固始縣，叫做商城。之前，宋人曾經把商城併入固始，叫做商城鎮。我大金國入主中原之後，又重新將商城劃出來單獨為縣。如今，兩縣都受光州管轄。」

完顏璟冷冷的喝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要宗浩將軍領軍出征，還學那些漢人用什麼監軍？監軍從來都是只會搗亂沒有建樹，一支軍隊只需要一個統帥。」

群臣之間頓時一陣喧囂，完顏宗浩說十五萬人馬，看似不算很多。但是考慮到大散關和武勝關的人馬剛剛失利，撤退到後方的軍隊，士氣低落，傷兵滿營。一時間，拼湊出十五萬人來，很多都是敗軍之將，何足言勇？再說，開封駐軍不過十余萬，大部都交給了完顏宗浩的話，一旦發生意外，開封連自保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在許昌組織第二次阻擊戰的機會也純屬痴人說夢了！

宗浩渾身上下頓時熱血沸騰，十五萬大軍加上五千黑甲，這幾乎是目前完顏璟能夠拿得出手的全部家當了，這份信任、這份恩寵，絕不是空口白話。完顏宗浩單膝跪下，高聲叫道：「臣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些問題，不用宗浩將軍回答，朕就能回答你們！」

「統統閉嘴！」完顏璟伸手重重在龍案上一拍，頃刻間，熱鬧的就像菜市場一般的朝廷立刻安靜了下來，之前或興奮不已或老淚橫流或苦口婆心的官員們，老老實實的等著皇帝訓話。

夾谷清臣出列說道：「陛下，若是完顏宗浩將軍為帥，微臣願意隨軍出征，並聽從完顏宗浩調遣。」

完顏宗浩面前沒有地圖，索性把節笏往腰上一插，伸手比劃了起來：「那兩個縣城，有個笑話。叫做『鐵打的固始，紙糊的商城』。原因很簡單，固始地處高位，無論從任何一個方向進攻固始，都是仰攻。而且，史河流經固始，水源充足，又是魚米之鄉，糧食儲備相當豐富，當地有光州糧倉。城牆雖然不算很高，可護城河就有四十步之闊。當年我們金國大軍攻打固始的時候，也付出不少代價。」

這關頭，哪個不開眼的站出來說烏乞買情有可原，那是給自己找過不去呢！

接連兩道門戶落入宋人的手中，大金國皇帝完顏璟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他端坐在龍椅上，殺氣凜然的看著御下群臣。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這會兒都感覺到了龐大的壓力，如果不能給皇帝一個滿意的交代，接下來很可能就是龍顏震怒，人頭滾滾了！

「皇上，萬一宋人不上當，繞過固始而直撲信陽。宗浩將軍不得不開城和宋人野戰，勝負難料，臣以為，穩妥之計便是放棄南線防禦，在許昌、歸德府一線設防。待西線擊潰辛棄疾、吳曦聯軍之後，再做打算！」

完顏宗浩快步走出隊列，低頭稟告道：「陛下，大散關和武勝關分別是東南門戶。根據最新戰報，葉琛和魏子興準備在信陽會師，隨後北上。而失去了兩個重要門戶之後，宋人的後援也可以由長江而進入淮河流域，利用淮水源源不斷的補充軍需。水面上，大金國的水師不佔上風，他們的後勤補給相當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