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章 鬼王
「轟隆隆……」
小周轉頭向年老大笑了笑，忽地朗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放心些了。只不過，碧瑤小姐，還請你把夔牛之事解釋一下，若實在無法找到夔牛，也好讓我等早些離開，不然就是鬼王宗無意害我等，我們卻也要死在正道中人手裡了！」
「咦？」那陰影中的男子忽然低聲說了一句：「『七星劍』！」
張小凡不禁有些為碧瑤擔心，同時心中暗想，這姓周的年輕人怎麼這般說話，都是魔教中人，而且又有這許多派系，難道鬼王宗平日里便……
這時連張小凡也感覺出來，這個小周雖然說話平和，但句句都針對鬼王宗，挑撥之意再也明顯不過，只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但看年老大等人驚訝神色，卻又不似受了煉血堂一系的指使。
年老大連忙露出笑臉道：「他是我們煉血堂新收的人，姓周名才。」
不多時，外邊便響起了法寶碰撞、眾人咒罵咆哮之聲，而原本還擠的滿滿當當的山洞之中，卻只剩下了鬼王宗的碧瑤和那個站在陰影中看不清面容的人而已。
這大喝之聲，震動四壁，強把那「叮噹」聲壓下片刻，七星劍如電如光，轟然射至！
待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些，碧瑤才從小周身上收回目光，知道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道：「諸位，其實就算他不說，我們鬼王宗也是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的。其實這次到東海流波山，是為了……」
張小凡與田靈兒一看，再無疑問，便知這小周的確是青雲門中弟子，剛才這道法，一看便知乃是青雲門的太極玄清道！
眾人相顧失色，張小凡與田靈兒卻是對望一眼，臉有喜色，他二人一聽之下，便認出那是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的聲音。
張小凡與田靈兒也是吃了一驚，不料事情竟有如此變化。但張小凡心裏卻更多了一層疑惑，便是那個看不清容貌之人，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熟悉，只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張小凡一怔，旁邊的田靈兒已經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二人的名字？」
張小凡等三人一下子都怔住了，小周此刻看來也好了些，盯著那人背影，沉聲道：「莫非你就是當今魔教四大宗主之一的鬼王嗎？」
年老大眉頭緊皺，對那年輕人低聲道：「小周，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小周眉頭一皺，凝神戒備。眼前這女子年紀輕輕，但道行之高已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剛才他一出手便用上九成法力，卻也只能小挫於她，但看她模樣，竟似有更強法寶。而他最忌憚的，卻依然是默默站在那陰影中的男子，實在高深莫測，那才是心腹大患。
話音未落
碧瑤此時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低聲道：「是，爹。」
小周身子一震，只覺得那魔音如穿耳蝕骨一般，竟由那七星劍上凌空而至，片刻間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
張小凡心裏一邊高興，一邊卻又有些不由自主地為碧瑤擔心，雖然明知她乃是魔教妖女，與自己絕非同路之人，但這一路上幾次經歷生死，實是對這有些刁蠻的女子產生不一樣的感覺。
「正是，還請碧瑤小姐給個話吧！」
張小凡與田靈兒大驚，正要出去救援，忽見小周臉色突然平緩，大喝一聲，七星劍光芒復盛，竟是反攻回去。反觀碧瑤，卻是臉色蒼白之極，目光竟也有些獃滯，彷彿突然喪了心神，似乎無力阻擋，眼看就要死在七星劍下。
小周臉上變色，向那陰影中人看了半晌，道：「想不到魔教之中，果然藏龍卧虎。閣下究竟是誰？」
張小凡遠遠看去，只見火把燃燒，但並不甚光亮。碧瑤旁邊是個高大男子，而在那高大男子的背後，似乎還站著個中年男子，只是所站處甚是陰暗，又被前頭高大男子擋住，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魔教中人面面相覷，不多時便有人驚道：「這裏如此隱秘，那些正道之人怎麼會找的到？」
此話一出，大多數人便安靜了下來。這時站在碧瑤身邊的那個高大男子，走上一步，沉聲道：「諸位，眼前正是危急關頭，大夥何不同心協力，共抗強敵？我等合力，殺了出去，也未必便輸于外邊那些正道的偽君子！」
「難道地震了嗎？」
碧瑤大吃一驚，但那叫小周的男子，身子卻也是震了一震，目光向那陰影處望去，眼中射出警惕之色，沉聲道：「這位是誰，怎可如此胡說？我乃是聖教煉血堂一系弟子，難道只因為我仗義執言，你們便要污衊於我嗎？」
從張小凡這裏看去，只見半空中那美麗女子，雙手柔若無骨，輕輕舞動，金色鈴鐺在她雙手之間，緩緩開始旋轉，不時發出清脆之聲。
那個名叫小周的年輕人倒並無怯場神色，走了出來，從容道：「碧瑤小姐，這裏誰都知道，你乃是『鬼王』的獨生愛女，故大夥都敬重於你。而鬼王召我等前來尋找夔牛，大夥自也是義不容辭。只是——」他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緩和的微笑，但口裡的話，卻漸漸冷了起來：「只是如今夔牛找尋不到，正道中人卻日益增多，聽說連青雲門七大首座都已經來了兩人，我
他只在這片刻猶豫之間，腦海之中竟又是一陣發悶，不由得大驚，再不敢凝聽下去，大喝一聲：「妖孽受死！」
小周微微一笑，對著這個位高權重的美麗女子，卻是無絲毫懼色，淡淡道：「我只是個無名小輩，因為仰慕聖教才加入，與碧瑤小姐你相比，更是天差地別。只不過，如今正道之士在一旁虎視耽耽，欲殺我等而後快，而鬼王宗乃是我教中四大派閥之一，此時此地，更是我等領袖，卻將我們置於險地而不顧，這隻怕說不過去吧？」
她美麗容貌，如霜如雪，在燃燒的火把昏黃的光亮中，隱隱有種蕭索而凄涼的美。
碧瑤與那人說了幾句，轉過頭來，踏上一步，冷冷環顧四周。
小周哼了一聲，道：「你又不曾見我動手，又怎麼知道我道行深淺？」
碧瑤與其他鬼王宗之人幾乎同時向著這個小周盯了過來，但看小周，也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麻煩似的，依然微笑著站在那裡。但身邊周圍的魔教近數十人，卻同時喊了起來。
只聽那站在陰影中的男子淡淡道：「煉血堂一脈在八百年前自然是領袖聖教，不可一世，但如今早已式微。以你的資質修行，年老大尚不如你，又怎能收你做普通弟子？若他真有這份本事，煉血堂早就翻身了。」
「叮噹」，「叮噹」，「叮噹」……
小周欲言又止，向前望去，二人感覺到了什麼，一起轉頭，朝碧瑤看去。
小周卻依然臉色和緩，根本看不出正道之士大兵壓境的驚惶，微笑道：「我是想在這裏看一看，鬼王宗的人，是不是真的與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卒子共進退，還是乾脆就把我們當做了炮灰？」
這時場中其他的魔教之人神情更是激動，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面對著鬼王宗等人，臉上也漸漸露出了敵意。碧瑤微微皺眉，退後一步，轉過頭和身後之人快速低聲交談了幾句。
田靈兒搖了搖頭，往場中看了一眼，輕聲道：「我記得以前聽娘說過，這七星劍乃是長門通天峰一脈的有名神劍，當年道玄師伯也用過的。後來聽說是傳給了……」
碧瑤緊皺眉頭，正欲回頭與那陰影中人說話，忽然眼角一瞄，卻見場下竟然還孤零零站著一人，沒有隨眾人一起前去抗敵，正是小周，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
碧瑤臉色微白，看去似乎也有些吃力。但
碧瑤哼了一聲，道：「無妨，你讓他說。」
那人似乎笑了笑，道：「看你道行深淺，又何必見你施法？剛才那蒼松老道以『太極玄清道』逼音入石，震動山脈，意在立威，道行稍差者便心魄震動，立足不穩，年老大尚且不免，你卻恍若無事，這道行高下，一看便知，又有何難？」
此刻那小周忽然大聲道：「碧瑤小姐，此間正是危難關頭，諸位道友聽得鬼王宗所召來這流波山上，卻不料遇此大險，這究竟如何是好？」
眾人一聽，紛紛道：「說得有理，碧瑤小姐你快說句話啊！」
那中年人淡淡一笑，轉過身來，張小凡等人也看清了他的臉容。但見他細眉方臉，眉目儒雅，與剛才那些兇狠粗豪的魔教中人大不相同。但張小凡卻更是吃驚，愕然道：「是你？」
他話聲未落，半空中卻有陰影掠過，紫氣寒芒一閃而收。
碧瑤深深呼吸，此刻洞穴外頭破空銳響不絕於耳，只怕是正道之士得到消息，紛紛往這裏趕過來了。碧瑤臉色陰沉，踏前一步，道：「諸位道友，正道中人為何會知道我們所在之處，我也搞不清楚。但如今我身為鬼王的唯一女兒，也陷在此處，與諸位同處險境，難道諸位還對鬼王宗有什麼懷疑不成？」
張小凡與田靈兒大驚失色，跳到小周身前。田靈兒就要驅起琥珀朱綾，不料小周強壓劇痛，一把拉住他們二人，嘶聲道：「不、不可，張師弟，田師妹，那人、那人道行太高，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此言一出，在場大多數魔教中人臉色都鬆了下來。年老大長出了一口氣，連忙走上前拉住小周，低聲道：「你說夠了沒有？」
張小凡幾次見過碧瑤施展這一法術，深知其威力不可小覷，心裏正自為那小周擔憂。
說時遲，那時快，碧瑤已然和小周斗在一起，二人飛至半空，只見花來劍往，這偌大空間，被他二人這麼一斗，竟是顯得小了許多。
張小凡吃了一驚，道：「怎麼，你認得他？」
張小凡與田靈兒也覺得周圍震動，幾乎立足不穩，心中更是驚佩，這小周在太極玄清道上的修行，只怕比他見過的所有青雲門年輕一代弟子，還要強上幾分。
只見半空中，一個中年男子背對著張小凡等人，扶著碧瑤一起落了下來，平和地道：「瑤兒，這合歡鈴乃是金鈴夫人遺下的神器，你道行不夠，妄自使用，極易為它反噬，日後不可輕用！」
小周忽然一震，驚覺自己竟已出神，
「怎麼回事？」
碧瑤臉色一冷，正欲反駁，忽聽身後那站在陰影中的男子道：「你不是我聖教門下之人，究竟是何身分？」
「砰」的一聲，小周整個人竟是被打了回來，轟然倒地，嘴角立刻流出殷紅的鮮血，而七星劍更是倒飛而出，「錚」的一聲，被巨力生生插入了堅硬的岩壁之中。
小周不敢怠慢，後退一步，伸手凌空一抓，只聽著「嘶嘶嘶……」聲不絕於耳，他竟是從憑空處，生生抓了一把明亮晃眼的仙劍出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亮如秋水的劍身之上，赫然有七顆亮星，雕琢其上。
只是此刻田靈兒在他身邊，卻忽然悄聲道：「那個小周，只怕多半是我們青雲門下弟子。」
張小凡心中著實佩服，從那洞穴外頭到這裏，還有極長的一段距離，蒼松道人聲音清晰無比不說，更把這周圍岩壁震得微微共振，這份法力道行，當真是非同小可，自己遠遠不如。
碧瑤一聲輕叱，人飛起半空，怒道：「受死吧！」
張小凡心頭一震，片刻間腦海里一片空白，再也不管許多，跳了出來，失聲道：「不要……」
「諸位——」她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山洞之中：「鬼王宗與諸位一樣，都是聖教弟子，也信奉幽明聖母、天煞明王。這等悖逆教義之事，鬼王宗縱然勢力再大，也不敢做的，請諸位放心。」
只聽著清脆鈴鐺聲音，「叮叮噹噹」響了起來，在這殺氣騰騰的山洞所在，卻是十分的不協調。碧瑤輕立半空，雙手輕拂，一個金色小鈴鐺緩緩飄在她的身前，清脆作響。
巨響過處，兩件法寶碰撞而迸發出的光暈迅速向外衝去，整個石洞轟鳴不止，上方岩壁更是受不住巨力撞擊，大小石塊，紛紛落下。
突然之間，這原本陰暗的山洞里，白光閃過，幽香陣陣，碧瑤身前白花飛舞，如霜似雪，盤旋不盡。只是這白光再亮，卻似乎也照不進那男子的陰影，眾人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整個巨大的山洞，忽然間好似震動了一下。張小凡和田靈兒在那洞穴深處，也幾乎一個踉蹌，場中的魔教之人更是吃驚，當時便有人喊了出來。
眾人紛紛點頭，其實此時此刻，也並無其他方法，這山洞雖大，卻是一條死路，並無其他出口，當下各魔教眾人整理妥當，呼嘯壯膽，蜂擁而出。
這個中年文士模樣的鬼王，竟就是當日在空桑山山下，茶攤之內告訴他燒火棍秘密者——萬人往。
周圍的聲音，迅速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
不過很快，他們就得到了答案，只聽得洞穴外頭風聲呼嘯，如雷震耳，一個雄厚的聲音透過這長長洞穴，傳了進來：「魔教賊子，快快出來受死！」
不料只見小周皺起眉頭，身子凌空後退一丈，右手連握法訣，左手握右手腕，似握千鈞，如摹狂草，手指在空中竟有破空銳嘯，轉眼間便在身前生生畫出一個太極圖出來。
這小周幾次三番挑撥眾人敵視鬼王宗，碧瑤對他哪有好感，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冷笑道：「你不去幫助各位道友，留在這裏，意欲何為？」
張小凡放眼望去，卻見說話的那個人，正是與年老大等人站在一起的那個陌生年輕人。此刻看著年老大等人臉上卻亦有吃驚表情，似也想不到這個年輕人會突然發話。
「說的有理！」
未幾，只見這兩件法寶，在半空之中，轟然對撞！
眾人嘩然。碧瑤身邊數人，更是霍地站起，看那樣子，多半便是魔教中鬼王宗的人。只是除了鬼王宗的那幾個人，其餘的魔教中人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卻並無一人指責這年輕人，反而是個個向碧瑤處望去，臉上有警惕之色，而四周低低的議論之聲，更是紛紛而起。
剎那間，七星劍倒轉而上，光芒大盛，佇立於太極圖正中，「錚錚錚錚」震動銳響不止，片刻之後，七星劍飛馳電掣而出，劍刃周圍，更有太極光輪閃動流轉，威力赫赫，竟是勢不可擋。
碧瑤向那年輕人看了一眼，也似乎不認識他，向年老大道：「他是誰？」
他正想著，忽只聽場中碧瑤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敢來挑撥離間！」
「……」
一時之間，竟是無人敢向她說話。但片刻之後，忽只聽有人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緩緩道：「碧瑤小姐，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且不說張小凡突然看見碧瑤，心裏一驚，場中那一群剛才還大聲喧嘩的魔教之人，一見碧瑤出面，立刻都安靜了下來，似乎對碧瑤十分忌憚的樣子。就連看那模樣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狗道人，此刻也沒了聲音。
「轟隆……」
場中碧瑤的白色花牆光芒褪去，消失不見，但見她臉色微白，顯然吃了小虧。張小凡與她也算相處一段時日，心中便叫糟糕，料想她必定不肯善罷甘休。果然，只見碧瑤怒色一閃而過，傷心花一閃而收，手卻是伸到腰間，握住了那個清脆漂亮、金色的小鈴鐺。
張小凡在一邊聽著，便明白這小周多半也是正道中人，心裏便有些為他擔心，但看二人鬥法，看著看著，目光卻又老是瞄到碧瑤身上。他心裏著實矛盾，只盼望著二人不分勝負，快快結束，碧瑤也趕快遁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