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第三卷

第二十章 小灰

第三卷

第二十章 小灰

鬼厲與陸雪琪對望一眼,眼中都有驚訝佩服之色,這等鬼斧神工,實在匪夷所思。
鬼厲額上見汗,這黃鳥飛速奇快,但一來剛才與黑水玄蛇劇斗一場,受傷累累,體力大損;二來鬼厲個小靈活,在半空中不斷急轉彎,這才沒有被黃鳥追上。但縱然如此,黃鳥疲累之軀,卻也漸漸追了上來,眼看再飛不遠,就要被黃鳥追上,趴在鬼厲懷裡的小灰大聲尖叫,很是焦急,只是叫了兩聲,忽地發出「呃」的一聲,也不知剛才喝的飽了還是什麼,居然在這個時候,打了個飽嗝。
陸雪琪淡淡地望著縮回到黑暗中去的那隻手,那隻就在片刻前,還傳來淡淡溫暖的手。她的眼中,忽然有隱約的傷懷,然後又消失不見,恢復了冷靜。
寶庫之中,突然響起了神秘而悠遠的聲音,就像是靈山勝境里的神秘梵唱,又像是九幽孤魂的輕聲低語。隨著那道金色光柱抵住穹頂,整座天帝寶庫似乎也受到什麼強力支撐一般,停止了繼續向內凹陷,木塊落下也漸漸停止。
塵土飛揚中,天帝寶庫里,兩個人影踉蹌著站了起來,正是鬼厲和陸雪琪。而一直趴在鬼厲肩頭的小灰,此刻卻從他肩膀掉了下來,躲在那座木台之下,用手緊緊抓住木柱,穩定身子。
而在樹榦的前方,天帝寶庫之外,黑水玄蛇緊緊盤在天帝寶庫的石門周圍,巨大蛇頭向天咆哮,神獸黃鳥振翅而飛,每揮動一下翅膀,就是一陣狂風大作,連在遠處觀戰的法相等人也能感覺風力強勁。
「吱吱,吱吱……」
陸雪琪轉過了頭,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一雙在黑暗中也依然明亮的眼眸,彷彿閃爍著光芒。
一片,寂靜!
鬼厲看了她一眼,然後淡淡道:「不是,是你自己命大,在石門關閉之前飛進來的。」
說著,他目光遠眺,看著遠處法相、陸雪琪等人,忽地向鬼厲笑道:「你倒說說,我們要如何處置這幾個人?」
但鬼厲與小灰的危機卻未消失,黑水玄蛇沒辦法,卻還有一直縱橫九天八萬里的神獸黃鳥,此刻鼓盪雙翅,竟然不肯捨棄地緊緊追來。
黃鳥一身橙黃色羽毛,雙翅展開更接近百丈,尖喙銳目,腳爪亦是鋒銳巨大,此刻不停俯衝而下,用尖喙和巨爪向黑水玄蛇攻擊。
狂風劇烈非常,法相等人如螻蟻一般隨風飄蕩,不得已只得又退後許多。
小灰慢慢爬到了木台之上,昂首向上看去,只見半空之上,蛇頭鳥頭伸來啄去,斗的不亦樂乎,不時有巨大鱗片和羽毛紛紛落下如雨。
原本生機盎然,枝葉繁茂,並且被無數藤蔓鮮花圍繞的巨大樹榦之上,此刻像是遭到了千萬年一次的巨大災劫,到處是破碎的枝葉和凋零的花朵,一派慘狀。
嘖嘖。
黑水玄蛇在樹榦上大聲咆哮,但它在陸地之上雖然所向無敵,卻對飛翔敵人無可奈何,叫了半天,終究無法可施,再加上靈藥已失,又有天敵在此,終於憤憤轉身,緩緩順著巨樹爬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迷霧之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黑暗中的那片微弱光線,輕輕流轉,變幻著七彩顏色,彷彿也在述說著什麼?
半空之上,黑水玄蛇向下看了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抬頭向對面的死對頭黃鳥看了看;而黃鳥也幾乎一模一樣地看了看小灰,又看了看黑水玄蛇。
隨著一聲嘶啞的斷裂之聲,頭頂之上,忽然掉下來一塊巨大的木條。鬼厲和陸雪琪同時跳開,緊接著巨響連連不斷,外頭的黑水玄蛇似乎已經陷入了瘋狂,不停歇地撞擊著天帝寶庫,同時在那咆哮聲中的鳳鳴清嘯,也越發憤怒與激切!
鮮花之下,突然間紅光暴漲,連做一體,高空之上,更是出現了一隻通體泛紅的古鼎,正是鬼王宗鎮宗奇寶——伏龍鼎。
黃鳥如何肯束手待擒,立刻左衝右突,但不知是與黑水玄蛇劇斗后消耗了太多力量,還是這困龍闕法力太強,竟然幾度碰壁,無論如何也沖不出去,反而被神秘之力回震,全身傷勢看著更重。
陸雪琪看著前方男子的眼睛,靜靜道:「我不會讓你得到的,除非你先殺了我。」
空氣中,隱隱飄蕩著奇異的香氣,無所不在,聞之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鬼厲也慢慢站了起來,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記得我們是飛進了天帝寶庫。」
猴子抓了抓腦袋,眼睛眨了眨,低下頭去,只見自己身邊木杯之中,那液體如水,倒映著自己的模樣,其中的一顆石子,浮在水面,居然也不下沉,晶瑩剔透,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神秘的咒文,再一次回蕩起來,同時青龍、幽姬也出現在花圃之旁,雙手連連揮動,瞬間在伏龍鼎神秘莫測的靈力催動之下,「困龍闕」法陣再度發動,紅光席捲而上,連接一片,成暗紅光幕,匯聚到高空中的伏龍鼎上,將黃鳥生生困在其中。
圍繞著鬼厲和陸雪琪,在轟鳴聲中,環繞飛翔!
但這一撞實已是黑水玄蛇全身力量之所聚,轟然而下,不說別的,單是身下的巨大樹榦就劇烈顫抖不已,天帝寶庫之上,更是瞬間裂紋遍布,就連那個巨大石門上,也被這一撞生生撞出了數道裂痕。
剎那之間,飛砂走石,塵土飆揚,「咯咯咯咯」撕裂之聲響徹天地,終於在一聲巨響之後,天帝寶庫的穹頂牆壁轟然倒塌,被黑水玄蛇以無匹力量,硬生生撞開。
……
待場中塵土漸落,嘶吼聲卻絲毫不減,眾人看去,只見黑水玄蛇蛇頭之上,鮮血橫流,右邊的蛇目里血如泉噴,竟然是被黃鳥生生啄瞎了一隻眼睛!
鬼厲怔住了,然後慢慢向旁邊望去,幽幽的那道光線,在黑暗中輕輕浮沉著,印出了那一張清冷美麗的臉龐。陸雪琪的眼睛還是閉著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在嘴角邊,似乎還有淡淡的血絲,便如奇異的紅色花瓣,落在那初雪一般白皙的臉上。
鬼厲向四周又看了看,藉著這奇石光芒,看見這寶庫之中除了這個木台,似乎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不過看著這顆石子,晶瑩剔透,內里仙氣縈繞,絕非凡物,看來搜索多日的異寶,就是此物。
鬼厲和陸雪琪為這奪人心魄的奇異景象所震懾,但隨後就被四周那神秘的文字而吸引,他們如饑似渴地看著,忘記了周圍一切。
鬼厲身子大震。
一想到此處,他心頭一熱,伸出手向那木台的光幕摸去。
他默默地望著那裡,那道光,是輕微的淡紫色,然後轉成青色,接著又慢慢轉成深綠,這般下來,不停變幻著,閃爍著各色光芒,很是好看。
那杯子很小,所盛液體也不過只有半杯左右,猴子小灰很快就喝完了,然後抬起頭來,向四處張望一下。
「你別碰它!」忽地,陸雪琪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在身邊響了起來。
只不過這等傳說秘聞,今日多已無人知曉,鬼厲與陸雪琪都不知道,面對這等天才地寶,卻只是皺眉奇怪。
天帝寶庫之外,法相等人遠遠避在高空,望著那棵奇樹之上,兩隻上古奇獸的爭鬥,臉色都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發白。
遠處,法相等人面面相覷,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鬼厲的心跳得越來越是厲害,此時此刻,他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大聲呼喊著:「《天書》!《天書》!這是《天書》第三卷!」
陸雪琪緩緩坐起,目光看向鬼厲,鬼厲也沒有躲閃,一樣的望著她。片刻之後,他們的目光,都低垂了下來,那兩隻手,還緊緊而自然的握在一起。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又是一聲震天價的巨響,同樣的地動山搖,但這一次規模更勝以前,雖然那顆奇石騰起金光護住木台,但周圍天帝寶庫的牆壁,卻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心中著實詫異,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原因,便想先站起來,好好看看周圍再說。
天帝寶庫雖然乃是亘古奇地,但此時此刻,一來年月已久,二來今日也不知道被黑水玄蛇撞擊了多少次,這等上古魔獸的力量,又豈是等閑可比?若不是天帝寶庫,換了普通一座小山,只怕也早被黑水玄蛇給剷平了。
在這片光幕照耀之下,原本似乎蠢蠢欲動的木台,在周圍一片劇烈動蕩中,忽地靜止下來。直到周圍震動漸漸平和,那金色光彩才慢慢減弱,又恢復了原狀。
剛才還爭鬥的你死我活的黑水玄蛇和黃鳥,剛才還打的驚天動地風雲變色的兩隻巨獸,突然身子都像是僵住了一般。
在這兩隻巨獸面前,就連巨大的天帝寶庫,也像是小孩兒的玩具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被擊開的天帝寶庫中,金色的光芒緩緩閃動,然後漸漸黯淡下去。
忽然,就在他的身邊,響起了猴子小灰低低的聲音,似乎因為是在這一片黑暗中,連它的聲音,也不敢太過大聲。
而這一震之力,將陸雪琪的身子也震了起來,她像是突然驚醒,口中輕呼一聲,隨著身子歪斜,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的手裡,還握著另外一隻手掌,白皙、修長而溫柔的手。
「轟!」
是誰的目光,在黑暗中靜靜凝望,時光如水,十年的光陰,深深刻在生命里,卻又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就在昨天。
鬼厲身子一震,卻見鬼王雖然笑容和藹,但目光之中,精光閃爍,隱隱有一絲冰冷在內。
他心中一陣疑惑,不過畢竟此刻乃是生死關頭,來不及想那麼多,當下立刻向那裡飛去,黃鳥緊追而上。
「吱吱,吱吱!」
他性子雖然與往日大變,但對小灰卻著實感情深厚,當下想也不想,就要回頭去接小灰。不料他剛一停頓,黃鳥銳嘯之中,與黑水玄蛇斗在一起,雙翅振動,一股狂風呼地湧來,竟將鬼厲與陸雪琪生生推出了老遠去。
此刻黃鳥與黑水玄蛇的爭鬥已經接近白熱化,現在黑水玄蛇目標明確,就是要搶奪那一小杯靈藥,而黃鳥自然不容它染指,因此也不再飛起,就停在樹榦之上,兩隻巨獸圍繞著小小木杯,咬來啄去,嘶吼連連,但一時在對方威力籠罩之下,都無法低頭去構著靈藥。
幾乎就在同時,黃鳥狂怒衝下,龍捲風瞬間籠罩黑水玄蛇,眾人只聽見黑水玄蛇發出了一聲震天怒吼,聲音凄厲之極,似乎受到了什麼巨大傷害。
平台中間,放著一隻形狀古拙的杯子,也似木頭所做,仔細看去,便可以看出,這整個木台和杯子,竟然都是完整的連接在一起的,和地下的樹木連為一體。
想到此處,他身子甫動,忽然,又停了下來,身體似乎突然僵硬了一般。
他們剛剛離開木台,就聽得背後轟然巨響,整座天帝寶庫殘餘建築,灰飛煙滅……
瞬間天地變色,風雲變幻,似乎有劇烈狂風,形成巨大漩渦,看去宛如龍捲風一般,黃鳥就在激烈旋轉的風中,衝下。
眼看著小灰就要死在兩大巨獸的合攻之下,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一道清光閃過,正是鬼厲全力趕到,伸手將小灰一把拎起,隨即全力飛去。
「轟隆!」
正思索間,忽然,又是一聲巨響,整個天帝寶庫劇烈顫抖,同時黑水玄蛇那可怕的嘶吼咆哮聲再度傳來,看來這上古巨獸憤怒之極,仍不肯捨棄靈藥。
他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
鬼厲皺了皺眉,望向鬼王,鬼王卻是微微一笑,擺手道:「此間之事,我們回頭再說。」
……
走的近了,映入眼帘的東西也變得清晰起來。
她站了起來,同時,眉頭微微一皺,看來似乎也因身上的傷突然間意外複原而感到意外,隨即向四周看了一眼,靜靜地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眼看著這座天帝寶庫就要崩潰,但就在這個時候,彷彿是上古神明的法力,那顆奇石之上突然騰起遠比剛才要粗大和耀眼的金色光芒,霍然成柱,直衝上天。而這一次,它卻是突破了包裹著木台的那片光幕,直直照在天帝寶庫的穹頂之上。
想來在黑水玄蛇不顧一切的撞擊之下,剛才在天帝寶庫之中的情況必定不是很好過的。單看鬼厲和陸雪琪,雖然臉色微微蒼白,但還算鎮定,小灰卻則是嚇的「面無猴色」,嘴裏「吱吱吱吱」叫個不停。
斗到現在,強橫無匹的黑水玄蛇已經是傷痕纍纍,本來如魔神般不可一世的巨大身軀之上,一條條一道道巨大的傷口歷歷在目,暗紅的鮮血不停流了出來,將身下樹榦染做暗紅顏色。以它這等上古魔獸,本來全身堅硬如石,也只有似黃鳥這等利爪尖喙,才能傷到它。
鬼厲的手停在半空,然後慢慢縮了回去,轉過身來,面對著陸雪琪。
鬼厲又好氣又好笑,哭笑不得,但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只能拚命躲避背後那凌厲風聲。正自飛間,他眼角餘光忽地望見前方有一片花圃,竟然與周圍一片狼藉不同,鮮花依然繁茂,其間隱隱有紅光泛起。
而鬼厲和陸雪琪的傷勢突然神秘複原,其實也和這靈藥以及這間寶庫有關。
※※※
突然,一聲巨響在這個黑暗的空間里爆發,頓時地動山搖,伴隨著遠處似乎還有鳳鳴清嘯和狂怒嘶吼,整個黑暗的空間里劇烈顫動。
突然,又是一個怪聲,黑水玄蛇和黃鳥同時向下看去,卻只見小灰伸出舌頭咋叭了兩下,隨即猴頭搖了搖,顯然這杯中之水味道不是很好,遠不如它主人當年在青雲山大竹峰的廚房裡煮出的美食,小灰很不滿意。這時猴眼一轉,只見杯中水雖然喝光了,卻還有一顆小小光亮的石頭,安靜地躺在木杯之中,乾脆也拿了起來,然後向半空中輕輕一扔,張開嘴巴,像人類吃花生米一般,啊嗚一口,給吞了進去。
黑暗中,那道不斷轉變顏色的光芒,輕輕照在他的身上。鬼厲內視周身,剛才被黑水玄蛇重重一撞所受的傷,不知怎麼,突然不可思議的全部複原了。
但最吸引人的,卻是在這小小木杯之中的東西。木杯大概有三寸高,兩寸寬,中間盛著一種透明的液體,而在杯中浮在那液體之上的,還有一顆小小的透明石頭,做五面平整狀,晶瑩剔透。就是從這顆石頭之上,發射出柔和的光線,在小小木台上形成了一道半圓形狀的光幕,折射出各色光芒,向四周散發。
小灰怪叫一聲,身子變做滾地葫蘆,向旁邊跌跌撞撞飛了過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鬼厲也一時無法坐穩身子,向旁邊歪去。
在這等情況之下,鬼厲和陸雪琪暫時都只顧躲避落下的巨大木塊,一時顧不上木台。
此刻,陸雪琪也已經走了過來,站在鬼厲身旁,向那木杯望去。
剛才那一震被摔的頭昏眼花的小灰,這時才恢復過來,連蹦帶跳跑了過去,兩三下又竄上了鬼厲的肩膀,趴在他的肩頭,向著那道閃爍著神秘色彩的光線看去。
鬼厲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這九個字緩緩消失了,但那神秘的吟唱聲音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盛,瞬間,那耀眼的金色光柱突然如爆發一般,熾熱無比地射向天帝寶庫所有的空間,在四周的牆壁之上,在金光照耀之下,一個一個的金字凌空出現,筆勢蒼勁,彷彿都在飛翔。
不過,雖然將黑水玄蛇傷得很重,但黃鳥自己卻也並不好過。原本如鳳凰一般光鮮美麗的一身羽毛,此刻在與黑水玄蛇的爭鬥中,數度被黑水玄蛇咬到,脫落無數,身上也有數道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湧出,將胸脯附近都染做紅色。
陸雪琪沉默了一下,道:「是你救了我嗎?」
然後,在陸雪琪和鬼厲的視線中,在整個天帝寶庫的穹頂,在那片金色耀眼的光芒中,突然,那神秘的聲音響了起來,如為什麼而吟唱,斗一般大小的金色文字,在金光的照耀下一個接一個地凌空出現。
震動慢慢緩和了下來,四周漸漸又恢復了平靜,也不知道這劇烈震動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是在黑暗中豎立著的一道木台,半人來高,大約嬰兒手臂粗細的一根圓形木柱連入地下,上端托著個一尺大小的小平台。
就像,十年前死靈淵下,無情海邊!
黃鳥銳嘯,飛至半空,霍然衝下,尖喙如巨大的離弦之箭,向黑水玄蛇射去。
鬼厲心中大急,但黃鳥這一扇之力,何等之大,他身不由己地飛出老遠,好不容易控制住身體,已經離樹榦怕不有數十丈之遠。他雙眉緊皺,身下清光大盛,立刻倒飛沖了回去。
而站在伏龍鼎上的一人,面色從容,口中念念有詞,正是鬼王。
二人面對面而站,距離不到三尺,但剛才還隱約在他們之間的溫暖,此刻卻突然間冷下去了,換成了沉默背後的冰冷。
頓時,黑水玄蛇眼中射出無法抑制的貪婪之意,巨大蛇頭忽地沖了下來,黃鳥豈會袖手旁觀,清嘯一聲,尖喙也跟著啄了下來。
陸雪琪沉默而沒有言語,身子一動不動。鬼厲的唇動了一下,然後慢慢鬆開了手,收了回去。
而黑水玄蛇口中不斷噴出毒氣,蛇頭搖動,獠牙鋒利,全力反擊,並不時撞擊身下的天帝寶庫。
此刻,兩隻巨獸都暫時停止了攻擊,黑水玄蛇盤踞在天帝寶庫之上,黃鳥則落在附近樹榦,雙方對峙,黑蛇咆哮,黃鳥鳳鳴,彼此示威,都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暗,然後是那熟悉的臉龐,坐在自己身旁。
她的唇邊,微微抿著,彷彿依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周圍一片黑暗,然後,在前方不遠處,緩緩亮起了一道幽幽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盞微弱燭火,靜靜燃燒。
黑水玄蛇最厲害的本事之一在這黃鳥面前失去了效果,再加上地形不利,眼看著大勢不妙,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更是憤怒之極。巨目圓睜,忽然間蛇頭迴轉,趁著黃鳥還停在遠處,狠狠向天帝寶庫撞了下去。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鬼厲轉過頭,果然襯著那微弱的光線,看到猴子小灰蹲在自己身旁。
黑水玄蛇大聲咆哮,巨大蛇目之中忽地射出無盡凶光和兇悍神色,竟然不管天上黃鳥攻來,再次不顧一切的用巨大蛇頭撞向天帝寶庫。
就好像,在堅持抵禦了黑水玄蛇可怕力量的無數次撞擊之後,此刻,天帝寶庫里的神秘力量,終於開始崩潰了。
陸雪琪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的黑暗中,佇立半晌,然後輕輕拍打自己身上灰塵,整理儀容。
遠處,陸雪琪等人一陣驚呼,眼看黃鳥利爪就要抓到鬼厲背上,看著黃鳥憤怒神色,不把這些偷食天帝靈藥的人碎屍萬段是不肯罷休!
忽地,只聽一聲咆哮,一聲銳嘯,黑水玄蛇和黃鳥同時狂怒衝下,蛇頭鳥喙,一起向這隻可憐的小小猴子砸來,小灰大驚失色,連頭上的猴毛都嚇的豎了起來,但此刻無處可逃,只得本能地面向下趴在木台之上,用雙手抱住腦袋。
黑水玄蛇和黃鳥都一時顧不上爭鬥,同時向下望去。
他們握的那般的緊,那麼的自然,竟然讓人忘了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遠處,法相眾人一起流汗!
「轟隆!」
其實在這天帝寶庫中的這面木台,杯中所盛的,正是傳聞中天帝秘藏的神仙藥,這木台和木杯,都是與腳下這棵奇樹連為一體,以這棵奇樹本身萬載靈氣,來保存靈藥。
說時遲那時快,鬼厲用盡全力,化做青光如電,嗖地從那片花圃之上飛越而過,而黃鳥更沒注意到其他,緊緊追上,堪堪飛到花圃之上。
這神鳥巨蛇相互爭鬥,直斗的是天昏地暗,風雲變色,也還好是在這荒無人煙之地,否則以這兩隻亘古奇獸的力量,再繁華的地方也要被它們給毀了。
這細細小小的聲音,在無數可怕的巨響聲中簡直不值一提,但不知為什麼,突然之間,整個天地中什麼都靜止了,只剩下了這聽來有些滑稽的猴子喝水聲。
外頭,彷彿也正在進行著震天動地的決戰!
鬼厲與陸雪琪都不是等閑之輩,但此刻卻也看不出這究竟是何東西。
鬼厲沒有去看她的眼睛,把頭轉開,開始向那道微光走去,同時口中道:「你不欠我什麼,如果你要殺我,儘管動手好了。」
但從外觀上看,黑水玄蛇似乎形勢不利,畢竟此處地勢不好,孤懸在高空之上,它只能緊緊盤踞在樹榦,而黃鳥卻能振翅而飛,不斷從各個方向攻擊,大佔便宜。再加上黃鳥本就是黑水玄蛇這等魔獸的天然死敵,對黑水玄蛇的毒氣毒液,天生就有抵抗之能,雖然仍有忌憚,但被咬之後,卻無法傷及根本,無法致命。
按理說,這等劇烈撞擊之下,就算是整個連在一起的木台木杯,那杯中靈藥,也要傾倒出來了。但就在這劇烈搖晃的時候,木杯之中浮在水面上的那顆石子忽然騰起一道細細金光,筆直向上射出,照在那片光幕之上,頓時將整片光幕染做金色,隨即光芒忽盛。
此刻只聽得周圍咯咯爆響,到處都回蕩著堅硬樹木痛苦呻吟一般,令人心驚肉跳的扭曲聲,同時寶庫之中劇烈動彈,小灰尖叫一聲,險些又從鬼厲肩頭摔了下來,而鬼厲和陸雪琪都只覺得周圍天搖地動,幾乎立足不穩。
在天帝寶庫外頭,能讓黑水玄蛇這般的上古魔獸如此垂涎三尺,甚至不惜與守衛靈藥的天敵黃鳥對陣的,也正是這看去不起眼的一杯靈藥而已。
但還不等他做出反應,黑水玄蛇剩下的一隻蛇目中已然望見天帝寶庫之中的那座木台,以及木台上的木杯中盛放的那透明液體。
他身子一震,片刻間已然看出那裡藏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沒想到他們竟然也來到了這裏,但是怎麼竟不告訴自己?
他笑了笑,下意識地咬了咬牙,想忍住痛楚先坐起來,看清楚周圍情況再說。不料他這一翻身坐起,竟是順暢無比,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疼痛,順順利利就坐了起來,反而讓他吃了一驚。
鬼王一聲長笑,落了下來,鬼厲也抱著小灰,緩緩落在他的身旁,此刻青龍、幽姬,也站了過來。
這兩大巨獸,同時發威,任鬼厲與陸雪琪道行再高,立刻也只能本能地馭起法寶迅速飛開。但鬼厲才飛了起來,突然身子一震,同時身後傳來「吱吱」叫聲,一直趴在肩頭的小灰此刻卻是藏在木台之下,沒有跟上來。
鬼厲望著陸雪琪,緩緩地道:「我要這東西。」
鬼厲鎮定下來,隨即身子一震,只見兩側各有一隻大到不可思議的巨獸,虎視耽耽,而且看它們的樣子,都是殺氣騰騰,不用想也知道,此地並非好所在。
末了,似乎知道無能為力,黃鳥一聲哀鳴,停在紅色光幕之中,不再動彈。
異變陡生。
黃鳥大怒,清嘯鳳鳴聲中,重新振翅而起。
小灰藏在木台之下,開始還有些害怕,但漸漸的發現那兩隻大傢伙只在自己上頭拚命爭鬥,並沒有下來,便悄悄的探出腦袋觀望。只是這一看卻看出本來籠罩在木杯周圍的那片光幕,隨著天帝寶庫的坍塌,也消失不見了。
四周,突然又安靜下來了。
它向著那木杯看了幾眼,忽然趴在上面,將頭伸到木杯中,咕嚕咕嚕開始喝了起來。
整座天帝寶庫在巨大外力的壓迫之下,終於開始緩緩變形,各邊的牆壁都開始慢慢向內凹陷,破裂的木塊紛紛落下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