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騎卷平岡
第0235章 烏巷奏喜喪
王子文道,「潘廣才潘總已經幫我們安排了住處,李先生,你放心吧。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可是今天都得了滅頂之災,方圓左右站的全是人,只見人頭,不見麥苗。
灰色的空氣中,反而有一種歡快的味道。
何芳拍拍他身上的麥稈屑,然後道,「掛了兩瓶葡萄糖,沒多大事,你放心吧。其實也能想象到,她跟老頭子關係多好,突然沒了,肯定不好受。剛剛也在想呢,要是你沒了,我該怎麼過,我想明白了,爭取跑到你前頭,要不然該多難熬啊。」
回到堂屋,李和對他們道,「都自己找地方睡覺,留我一個人就行。」
老五道,「我也留著吧。」
宋谷、王子文和董浩一直坐在前屋的凳子上,看到李和過來,站起身異口同聲的道,「李先生。」
李和道,「那你在牆上靠著迷瞪會,他走了就走了,別把我們活人給累壞了。」
墳地的周圍全是綠油油的麥田,剛出頭的麥穗長的正歡。
她相信父親更 多做的是逃避。
李家的祖墳地是附近方圓幾十里地公認的風水寶地。
屋裡一時間只剩下他和老四。
老四道,「看看現在幾點了,孩子等你,還沒睡呢,別把孩子熬壞了,趕緊去哄孩子去吧。」
他抽完一根煙,感覺不盡興,又從楊淮手裡接過來,續上一根。
何芳走過來道,「完犢子了,你這又抽上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少抽一點吧。」
何芳道,「那我走了,晚上我陪老太太睡。」
除此之外,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引魂幡和花圈。
李和道,「你們留一個人就行,輪流休息一會。用不著這麼多人,都熬著,明天要辦事反而沒人了。」
楊淮道,「你一個人也孤單,我們陪你多好。」
他好長時間沒有抽煙了。
相對於別人的家庭來說,她是多了崎嶇與坎坷,可是這樣的父親永遠不會幹涉她的人生,不會對她有歧視,不會對她有說教。
按照鄉下的習俗,停棺三天後,正式出 殯。
李和問,「齊華他們呢?」
天晴了,雨停了,有星星,有月亮。
老四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突然,過年的時候還挺好的,怎麼說沒就沒,這人啊,說不準的。」
他一輩子沒做什麼好事,可也沒傷害到誰。
李隆對一旁的李沛道,「等老子到了那天,千萬不要再吹這玩意。」
何芳道,「所以我自私啊,如果沒了你,我寧願去死呢。」
轉而問李覽,「你認識幾個?」
董浩道,「有些客人是李隆先生不認識的,齊華去縣裡幫忙了。」
「呸呸……」李和唾道,「什麼胡話都說,那我就好受了?」
但是一想到給墓碑題字的人,大家就不會輕視這塊墓碑的分量。
李和道,「沒事,抽口煙,看能不能好受一點。」
李和道,「不用操心我。」
李兆坤的骨灰盒今日正是埋葬於此。
現在細心想來,父親一輩子是夠辛酸的。
李和道,「你是開醫院的,這種 事情還見得少了?生老病死,老天爺管。你也不用哭,他是享了福的,咱們待他不差,作為子女也問心無愧。」
李和道,「吃了,大壯媳婦做的面,一人吃了一碗。老太太怎麼樣?」
李和催促道,「都給我走,別等我罵人。」
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道,「最後一根了,不準再抽了。」
見李和點頭,才走。
她只要自己對自己負責,做自己的努力就好。
她現在一點兒也不責怪他,因為那是人的本能,人總是會選擇最容易的那條路走。
楊淮道,「我估計啊,明天會更多,現在才來多少。」
抬起頭,就看到何芳過來。
何芳道,「跟誰說話呢?注意點語氣。」
老四道,「我陪你吧。」
兄弟倆沒有大修土木,骨灰下去后,成了個土堆,前面是一塊一米多高的石碑。
董浩拎著一個暖水瓶,跟著李和進了堂屋,幫他的茶壺灌滿茶,悄悄的出來了。
至於下輩子。
李柯拉住道,「老姑我們去看奶吧,在我家呢 ,一整天沒吃喝了。」
老四道,「其實我可以待他更好的,想想他一輩子也挺可憐的,不容易。」
李和擺擺手道,「去睡吧,別管我。」
按照爸爸的設想,以後老了就回鄉里來養老,但是眼前把他的老巢暴露在公眾的眼前,以後大概得不了安寧了。
門口是白布搭的帷幕。
李覽搖搖頭,「我只認識一個泰國的,大前年去泰國參加圍棋賽,是他負責接待的,當時怪不好意思的。現在搞的這麼熱鬧,估計我爸回來養老的夢想是破碎了。」
李覽道,「公關的事情王子文已經在做了吧,倒是不用我們操心。」
李沛道,「不能,我聽見大伯跟齊華說了,美國和歐洲的都不準再來,要不然他這就變成了純心招搖,不是他本意。」
她想,如果有選擇,她還是願意選擇這樣的一個父親。
他沒有勇氣承擔生活的責任,到處在找運氣,最後一事無成。
一個農民,沒有什麼文化的,受環境所限,見識的少,一輩子像個沒頭蒼蠅似 得,東竄西竄,盡做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李和道,「如果有錯,那也是貧窮。你看會火盆。」
他走到帷幕後,點著了一根煙。
「你還不走?」李和挑著眉毛問。
何舟吐個煙圈道,「那麼多記者確實是嚇人,只要有一個人亂寫,對李叔都不是好事情。」
老四道,「你們聽話,看看何舟家,還是佳偉家,有地方睡就去,這裏不用留這麼多人。」
大家都了解李和的性子,見他較真,也不好再多說,一起離開了屋子。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他失去何芳,他該怎麼活。
墓碑很小。
她憂心忡忡。
王玉蘭一整天躺在床上,神神叨叨的,讓所有人都跟著揪心不已。
雖然這幾日是晴朗,可是麥田依然泥濘,褲子上、衣服甩的都是泥巴,但是沒有人有一句怨言。
骨灰盒入坑后,嗩吶悠揚,鞭炮震天響。
不由他們說話,就要趕人。
何芳道,「好受什麼,心理作用罷了。你晚飯沒吃吧?」
李和板著臉道,「故意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