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悲哀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悲哀

小白精神一振,仔細看去,片刻之後,她臉上突然浮現出驚喜交集之色,脫口而出道:「原來、原來招魂之術在此……」
小白向著周圍看了幾眼,又向著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看了看,雖然那裡仍然是漆黑一片,但小白的目光緩緩流動,嘴角露出淡淡一絲微笑,隨即卻似乎有所感觸,默默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
古老的洞穴里,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小白的身影緩緩踱步而出,她走的很慢,看去心思重重,不過在明亮的火焰照耀之下,她的身影終究還是消失在這個洞穴里。
小白凝視著面前這依次呈現、光環流轉的神秘圖文,眼波流轉,一行一行看了過去,在她面前的,便是傳承了無數歲月古老巫族最後的秘密所在。她的目光跳躍著,時而凝固,時而歡喜,最後,她看到了那狂嘯向天、桀驁不馴的巨大火龍圖案。
金色的文字、燦爛的圖案,似乎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神志,在他的身旁,那僅有腦袋還留在地面之上的狗神神像,一雙眼眸中仍舊顯得那麼深邃,只是此時此刻,在火焰與石壁上那片燦爛金光之下,那個年輕祭司的身影倒映在它的眼眶之中,除了最初的一絲深邃憂傷之外,那歷經滄桑的目光,似乎還多了深深的悲哀!
小白微感訝異,沉吟片刻,終究還是不願輕易放過,正待查看,忽然間她心底一動,霍地猛轉過身子,目光瞬間冰冷,冷冷望去。
※※※
與中土各大門閥暗流涌動不同,千里之外的南疆,在那場獸妖浩劫過後,南疆的各族百姓無言地重建著家園,儘管這裡是受害最為慘重的地方,但天下之大,似乎也無人記得此處,反正南疆荒地,本也不入中土富庶之人的眼界。
石壁之上,赫然還有數行文字。
到了此處,小白停下了身子,眉頭微皺,向洞內看去,雖然隔了老遠,但她已然感覺到這裏面還有一人,而此人似乎與剛才自己感覺到的其他人並不一樣,至少他沒有在睡覺。
難道是身在這異族詭秘的地方太久了,自己也變得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小白深深出了口氣,嘴角邊露出了笑意,隨後,她又再次確認了一遍,然後微合上雙眼,似在默默記憶,將這些圖文記在心間。
終於,他走到了神像面前,顫抖的雙手緩緩抬起,在半空中停頓又停頓,但終究還是伸了出去,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又是痛苦,又是掙扎,然而更像是被一股火焰所炙烤、所煎熬!
通往山上的入口上,雖然夜深卻仍有兩個苗人兵卒守護著,只是這夜風習習,忽地一陣颳了過來,他們只覺得眼前一道快如閃電般的白光掠過,淡淡幽香似夜晚花兒輕放,竟是不由自主都一陣恍惚起來。
被風吹散的黑氣緩緩再度凝聚過來,原本發散出燦爛金光的文字圖案,也再一次緩緩被掩蓋。小白緩緩轉身,在她身後低沉的轟鳴聲再度響起,狗神神像升回了原位,遮蓋住了那個秘密。
忽地,一直倒在地上的那個身軀動了一下,年輕的苗族祭司小心翼翼地爬起,向著那洞穴入口張望,那裡一片靜謐,毫無動靜,顯然剛才那個神秘的白衣女子已經離開。
只是隨著她目光移動,那喜色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漸顯沉重和迷惑的神情,末了,看完了全部文字,她緩緩退後了一步,如有靈性一般,那片小小黑氣突然圍了過來,將那神秘的數行字跡再度遮蓋住。
其實又何止是面前的苗族,放眼天下,為了那獸神一人,全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其中是非,也當真是難說的很。
小白看著那張年輕的臉龐,忽地微笑了一下,輕聲道:「到底有沒有狗神,還有那狗神會不會護佑你們族人,我是不知道的,不過有你這麼虔誠堅定的人在,想必大巫師也可以放心了吧!」
小白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定了定神,隨後手一抬,輕風吹出,但力道卻比剛才大了些,片刻之後,那殘餘的一片黑氣終於散了開去。
神像通體用南疆特產的黑石雕刻而成,色澤黑中發亮,隱隱還有銀色淡淡的光芒從身軀之中散發出來。小白對南疆了解頗深,自然知道這並非許多苗人深信的狗神神跡,而不過是黑石之中極罕見的一隻異種,其中含著微亮銀屑而成此神秘美麗的微光。
瞬間,低沉的轟鳴之聲再度響起,整座洞穴又開始微微顫抖,神像再一次緩緩下沉降入地底,神秘的石壁就在眼前。
這裏的防衛比她料想的還要差的多了,全無當日她與鬼厲來此求見大巫師時候的氣象,山下那些粗壯的兵丁且不去說,這處祭壇中本該有許多身負巫術的祭司,並不會像眼前這般幾如毫不設防,看來獸妖一劫對苗族來說,實在是損失慘重。
小白也懶得理會,按照記憶中的道路在洞穴中悄無聲息地飛掠著,以她千年道行之深,莫說是這些本領低微的苗族祭司,即便是修行深厚的有道之士,也未必能發覺到她。不一會,她便已經來到那個曾經是大巫師起居的寬敞洞穴之外。
緊接著,似乎一股巨大的無形力量猛然在身後暗暗驅動,年輕的祭司咬緊了牙關,一步一步向著那座神像走了過去。古老的神像眼眸中倒映著那個越來越接近的身影,彷彿也帶上了一絲憂傷。
那低沉的迴音似乎永無止境,從側面看去,那年輕的苗族祭司滿面虔誠,多半已經完全融入了那虛幻的世界。
而在狗神雕像的頭上,最顯眼之處,便是一雙眼眸,看那材質,似乎也是黑石,但眼眶中所鑲嵌的兩枚黑石卻與周圍大不一樣,更顯純凈深邃。遠處火光熊熊,只倒映在這神像一雙眼眸之中,恍惚中竟似有神,也默默地凝視著小白一般。
只是那雙手,終究還是沒有收回來,點在了神像的眼眸之上。
年輕的祭司眼中散發出狂熱的火焰,他再也忍耐不住,衝上前去,雙手一陣揮舞,頓時那片黑氣四處飛散。金色的光芒再次緩緩浮現,將他的臉龐映的發亮。
說完,小白微微搖了搖頭,繞開了年輕祭司的身子和火堆,從旁邊走過,卻是徑直向著那座狗神雕像走了過去。
在苗族聚居的七里峒,獸妖帶來的傷痕仍是處處可見,不過在一片片的廢墟之上,已經有許多嶄新的屋子被搭建了起來。在七里峒的後山山腰處,那個神秘的祭壇入口,仍然有不少祭司出入著,在這個百廢待興的時刻,祖先的佑護對於苗人來說,是格外的重要。
她心中似乎突然遇到了極大的困惑,一時躊躇不定。
古老的文字圖案,似乎帶有蠱惑人心的意味,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現,他面上的表情如飲醇酒,露出無法形容的狂喜與滿意之色,甚至連他的雙手都在顫抖。
片刻之後,他們便恢復了清醒,只是那短短的失神太過短暫,以至於他們二人自己都以為不過是疲累之後偶爾的瞌睡而已,在心中罵了自己幾句之後,兩位苗人便振作精神,再度小心翼翼地看護著自己族人的聖地。
古老的洞穴之中,忽地想起了一陣沉悶的轟鳴,那聲音不大,但似乎卻令這座寬敞的洞穴都在顫抖,古老的狗神神像就在小白的面前,在那陣低鳴聲中,緩緩降了下去,沉入了地底,直到大半個身子都被遮蓋,只有神像的狗頭還留在地面之上。
小白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惘然,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隨後,石壁上深沉的黑暗中,突然浮現出一點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後,只見又是一點,點點金光如突然降臨這俗世的神跡,紛紛在石壁之上如泉涌一般湧現了出來,組成了一幕幕神奇的圖畫與文字,甚至連站在不遠之外的小白,她的臉龐上也被金光折射的微微發亮。
小白微微垂首,半晌無言,許久才輕輕嘆息一聲,輕聲道:「原來如此,古巫一族竟是如此毀滅的,這……這又該如何是好,我該不該把這些告訴他呢?」
她默然想了片刻,便輕甩了甩頭,拋開這無聊的念頭,此刻對她來到此地的目的來說,這自然並非她所欲探究的。她重新端詳這座神像,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神像上那栩栩如生的一雙眼眸上,她似遲疑了一下,但隨即便伸出手去,在那雙黑得純凈深邃的眼睛上輕輕一按。
一直以來,苗人們信奉狗神,認為狗神賜予了他們新生,護佑著一族繁衍下去,是以就算是這洞中的祭司,也是不敢輕易接近這座神像的。
苗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這般一日一日的過去,眼看著這一日日頭西下,夜幕降臨,眾多的苗人們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家裡,放鬆了疲倦的身子,在用過晚飯之後,在夜空中眾多繁星灑下的星光中,漸漸沉眠而去。
小白目光在那個年輕祭司身上飄過,又仔細看了看周圍洞穴,確定的確沒有異樣之後,她微微皺了皺眉,緩緩轉過了身子。
只是在他們的身後,一條如鬼魅般的白色窈窕身影,如從黑暗之中緩緩滲出,在那個祭壇入口的平台上現身出來,一身白衣,嬌媚無限,漫天星光似乎都被她所吸引的女子,這不是小白又是何人?
這異樣的聲音立刻驚動了那個年輕的苗族祭司,他身子一震,便要急轉過身子查看究竟,只是他身子還未動彈之際,那一隻秀氣白皙的手掌卻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隨後落在了他腦門之上,輕輕拍了一下。
只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這七里峒中卻突然出現一條白色身影,在黑暗中如一道淡淡幽光,在靜謐的山谷中幾個起伏,已然悄悄接近了後山祭壇的山腳之下。
洞穴之中那神秘的吟唱之聲,連同那迴音都悄悄平靜了下來。
一個年輕的身影端坐在火堆之前,背對著洞口,小白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出那是個年輕的男子。只見他面對著熾熱的火焰端坐在地上,但身體上的動作卻一刻都沒有停止,不時在身前虛劃出一個個神秘詭異的圖案,同時低聲虔誠地用苗語頌讀著什麼。
在神像的背後,出現了一片光滑的石壁,與周圍的石壁不同,那上邊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黑氣,讓人看不真切。不過這已難不倒小白了,她嘴角露出淡淡一絲笑意,走上前去,伸手袖袍一揮,一陣輕風隨即從她手底席捲而至,從那石壁之上掃過,登時將那股黑氣吹開了去。
等到她再次張開眼眸的時候,那盈盈如水眼波掃過石壁之上,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那些傢伙居然還留了這一手,莫非他們早知道巫族要毀了么?」
他用發抖的手輕輕觸摸著神秘石壁上的圖文,低低頌讀著什麼,帶著莫大的歡喜,那一個個文字圖案,他似乎都要將之看穿,他是如此的全神貫注,欣喜的忘乎所以,甚至於他根本忘記了也沒有注意到,在這篇圖文的最下方,幾乎與周圍黑暗連為一體的,還有一片小小的黑氣凝聚不散。
小白微微搖頭,不再多想,身子掠起,如化身一道白色微光,徑直向山洞之中掠去。這洞穴之中大部分倒還和過去一樣,路徑不曾變化,即便是隔上一段距離石壁上便有一支火把,也仍如往日,只是小白感知之下,卻發現這遠近洞穴之中,人卻是極少,有那麼少數幾人,也是呼吸緩慢平穩,想來是睡著了。
小白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那個男子的身後,火光漸漸照在她的身上,並在她身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她默默側耳聆聽著那個年輕男子低沉的似歌似吟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古老的洞穴中,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只是此刻他眼中倒映著那火焰熊熊燃燒,似乎身體也開始發燙起來,他凝視著那座神像,神像的一雙眼眸似也凝視著他。
偌大的洞穴之中,空空蕩蕩,只有燃燒的火堆不時發出木柴迸裂的劈啪聲,其他的除了倒在地上仍舊昏迷不醒那個年輕祭司,一個人影都沒有。
小白忽地心頭一震,退後了一步,登時周身壓力一松,神志立刻清醒過來。她微微皺眉,重新向那神像看了一眼,哼了一聲,道:「居然還有這樣惑人心志的禁制,」隨即她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卻有一絲迷惑,輕輕道:「可是這分明乃是中土的道法,怎的會出現在此處?」
不過她此行的目的自然並非觀賞這座苗族狗神神像,片刻之後,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狗頭之上。這座神像不知是多麼古老時代傳下的,但始做者顯然乃是大匠,雕刻之功力純熟那是不用說的,栩栩如生,更厲害的是這狗頭之上纖毫畢現,沒有絲毫含糊之處,若非眼前這石材明顯,幾乎要讓人以為是一隻微張著嘴巴的黑狗。
寂靜,又重新降臨了這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座古老的狗神神像默默凝視著這洞穴中的一切,眼眸中折射著光芒,顯得那麼深邃。
洞穴之中,那堆熊熊燃燒的火焰依舊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在光亮的陰影處,那座石雕的狗神雕像在光影明滅中若隱若現。小白的目光向那座雕像上的狗頭處凝視了片刻,隨即收了回來,落在了火堆前面。
他這才鬆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苦笑了一聲,低聲道:「好險啊,若非有我族自閉神術,六識俱滅,還當真瞞不過她……」
年輕的苗族祭司忽地雙眼一翻,身子顫抖了幾下,片刻之間便失去了意識傾倒在一旁的地上。
隨後,他的目光忽地變得熾熱起來,猛然轉身,向著那座狗神雕像望去。
苗族之中,向來敬畏神靈,尤其是對這座自古供奉的神像,更是敬畏之極。這年輕人從小到大莫說接觸這座神像,便是正眼相看也是極少的,因為在族裡規矩,那也是大不敬的行徑。
說著,她淡淡一笑,似乎也懶得去理會那不知多少年前古人的麻煩,正待轉身時,忽地她眉頭皺起,目光猛然一凝,卻是落在那片金光閃閃的圖文最後,在那隻猖狂桀驁的巨大火龍圖案之下,似乎還有一小片黑氣與周圍不同,依舊黏附在石壁之上。
而此刻,小白便站在了這座黑石雕刻而成的狗神神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