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悲傷是一種感覺

朱買臣依舊笑眯眯的，話語卻說的很硬。

何愁有冷笑一聲道：「雲琅說他的那一套可以用三十年不止，你就先用著吧！」

雲琅抓抓頭髮嘆口氣道：「我這一半的頭皮就是因為何愁有才產生的，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弄死這個老賊，這個想法無數次的在我腦袋裡出現，又被我生生的給壓下去了。」

曹襄嘿嘿笑道：「在我的心裏，何愁有早就死了，還是經歷了一百八十中最殘酷的刑罰之後才死掉的。你看看現在，這老賊不在，連天空都格外的藍一些。」

衛伉憂鬱的從牛車頂上探出頭來，衝著蘇稚苦笑道：「我耶耶想要打我，我就算是快要死了，他一樣會動手的。」

「子玉，到了白狼口，你想見你耶耶嗎？」

大漢人都相信，一旦家族中出現了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就會消耗掉家族中的大部分氣運。

蘇稚很想知道衛伉現在的心情。

朱買臣澀聲道：「既然如此，陛下只需從長安選一胥吏就能治理好受降城，緣何將本官從天南調來北地？」

因此，當蘇稚從另外一輛牛車上給他丟過來一塊甜瓜，他就非常自然的接住了。

「本官是陛下欽命牧守的受降城城主，該怎麼做，該如何做，是我這個城主的事情。何侯雖然與陛下親厚，也不能越廚代庖吧？」

衛青認為自己能達到位極人臣的地步，那麼，這個時候他就不該有一個比他還要厲害的兒子。

曹襄點點頭，情緒有點失落。

也不可能出現一個這樣的妖孽。

雲琅不敢想，如果衛青對衛伉的要求如果跟霍去病一樣的嚴苛，這小子的前途應該不會太差。

說完話，何愁有就揚長而去，朱買臣扶著受降城特有的高高的桌案不斷地喘著粗氣，猛然間怒吼一聲道：「氣煞我也！」

「要不，我幫你裹上傷巾，塗點血，就說你在跟異族人作戰的時候負傷了，那樣一來，你耶耶會不會少打你兩下？」

雲琅搖頭道：「別高興的太早，陛下要來白狼口，何愁有一定會趕去白狼口護駕的，最晚明天，他就會追上我們。」

這半年多的時間里，他跟隨霍去病一起出征，一起圍剿馬賊，一起驅趕追殺不受大漢約束的異族人，算是真正經歷了戰陣。

這半年時間里，衛伉還是有些斬獲的，斬首三級，這都是實實在在的軍功，已經被何愁有勘驗之後，被雲琅記錄在案。

何愁有背著手走了兩步道：「爾身為陛下鷹犬，命你牽馬墜蹬是榮耀，命你俯身為上馬石也是榮耀，陛下也就是看見你還有三分才幹，這才受降城如此重地託付於你，緣何胸中會有如許多的怨憤？」

朱買臣被三十年這個數字嚇壞了，咬著牙讓自己安靜下來澀聲道：「某家可能活不過三十年。」

朱買臣長嘆一聲道：「雲琅的這份見面禮給的好啊，一下子就把某家滿腔的熱血給弄得冰冰涼。何侯這一番話更是說的妙到毫巔，想我朱買臣昔日只是一介土農，受先帝簡拔于糞土之中，皇家洪恩此生雖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莫說如今只是有志難申，即便是更加糟糕的境遇，朱買臣也當甘之如飴才對。」

何愁有非常認真地點頭道：「自然是，否則我如何會用如此苛刻的話語跟你說話？」

就這一點，雲琅不得不承認，衛青最沒用的兒子，上了戰場之後也能憑藉自己的箭術獲得戰功。

何愁有非常隨意的道：「乾著看吧，對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受降城與其餘城池不同，這裏的賦稅都是要進入少府寶庫的，並非送入國庫！」

何愁有笑道：「沒錯，三十年，你堅持三十年之後自然會有別人來繼續接替你。」

在荒原上趕路，騎馬比坐車舒服多了，因此，雲琅跟曹襄兩個人在荒原上會和之後就並轡而行。

衛伉悲傷地哀嚎一聲，又在腦袋上用力的捶打兩下，扯著嗓子對蘇稚道：「蘇稚姐姐，我在白狼口一定會拚死作戰的，如果我戰死了，就勞煩你把我的屍體拼湊齊全了，給我娘送回去，就說我對不起她！」

衛伉吃了一口甜瓜道：「除死無大難！」

「你為什麼要毆打朱買臣啊？你打的又不重，鼻子流點血人家回去擦洗一下又跟沒事人一樣，起不到毆打的作用，我想幫你你有不肯，到底是什麼原因啊。」

「三十年？」朱買臣的眼珠子都紅了。

衛伉已經計算過了無數遍，半年時間才斬首三級，按照這個速度，他想要斬首三百級，就要在這裏待一百年……

此時的陽光不是很猛烈，曹襄掀開斗笠問雲琅。

曹襄朝四周瞅瞅，沒看見何愁有就大聲笑道：「那個老賊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噁心人。不過啊，話說回來了，他對你算是真的不錯了。」

「主要是我跟何愁有提了很多的條件，這些條件會把朱買臣的手腳綁縛的死死的，一點縫隙都不給朱買臣，我怕他被活活氣死，所以就先期讓他感受一下，後面再接受何愁有的話，就能忍耐的住了。」

何愁有站起身俯身瞅著朱買臣冷笑道：「你以為老夫在代替誰說話？」

然後就揮動雙臂，將桌案上的竹簡，筆墨，文書，全部掃落在地，猶不解恨，又拿腳將幾根禿筆盡數踩斷，這才泱泱的坐在椅子上，瞅著天花板發愣。

殺過人的衛伉對蘇稚就不是非常害怕了。

朱買臣悲憤的抬起頭咆哮道：「治理地方，蕭規曹隨雖然重要，可是，也要趁勢而動，從來沒有一個人的策略可以沿用百年。受降城現在施行的策略可能非常適合受降城，可是當受降城繁榮到了一定程度，整個城池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這時候如果再死抱著舊有的一套不丟掉，那才是真正的對不起陛下！」

衛伉的情緒更加低落，他一直想要跟雲琅，曹襄一起騎馬的，卻被蘇稚硬是給拉著上了牛車，理由是擔心他從馬上摔下來給摔死。

「那可如何是好，你現在只斬首三級，還差兩百九十七個人頭呢，這沒辦法交差啊。」

衛伉打死都不跟蘇稚待在一輛牛車上，而是選擇了一輛裝載了最多草料的牛車，爬到最頂上，然後就躺在上面看藍天白雲，不論蘇稚在別的牛車上怎麼呼喚，他也不為所動。

雲琅笑道：「怎麼就不甘心了，他朱買臣出身貧寒，這麼些年來也算是享受了足夠多的榮華富貴。現在，他已經習慣了過富貴且有權柄的日子，這樣的人，你讓他很有骨氣的放棄目前的財富地位去為志向張目，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啊，最後他一定會接受何愁有安排的。你也知道，何愁有在我們面前可能還有幾分仁慈，對待別人，哼哼，他能把人活活的折磨死。」

何愁有冷笑道：「莫要說氣話，更不要懷恨於心，老夫說話歷來如此，與其用模稜兩可的話語讓人誤會，不如把事情的本質說出來。陛下仁慈，會顧慮你們這些人的顏面，老夫不同，老夫就是一介閹人，乃是陛下的奴僕，我只要求你們把事情辦好，至於顏面，那是陛下才會考慮的事情，老夫不管！」

雲琅同樣把斗笠掀開，很認真的回答了曹襄的話。

「我母親評價朱買臣這個人的時候說他是難得的幹練之人，被你這麼糟蹋，他會甘心嗎？」

朱買臣慘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本官如今也算是天子家臣？」

當然，這種認為是站在皇帝立場上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