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九卷 鼎成龍升勢爭強

第三十三章 鼎成

第九卷 鼎成龍升勢爭強

第三十三章 鼎成

「什麼?」趙德昭額上青筋冒起,「黃河以西的關中,不是全部被他們佔去了么?」
他接到稟報,趙德昭即位后,三交都部署潘美行事極為小心謹慎,張永德原本就有長者之風,寬以待人,因此,張永德擔任太原留守,二將不但沒有相互衝突,反而相處甚好,趙普建議讓折家移鎮,也是給河東道禁軍諸將加上一道牽制的意思,另外,嵐州乃是陳德起家之地,讓折家去鎮守此地,也順便噁心一下企圖招降折御勛的夏國。
「王爵?」趙德昭的瞳孔縮了一下,「這賊子終於要稱帝了么?」趙普和王侁都沉默著沒有答話,奪關中而不稱帝,那是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唯一不確定的,陳德是打算讓安排李煜代表唐室禪讓,還是乾脆直接自立稱帝。
按照趙普的意思,為保全朝廷的體面,不在和約上同意夏國據有關中之地,但讓出麟府豐三州,同時向夏國要求送還五萬被俘的禁軍。
陳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宋國想必還不知道遼國就要出兵河北的消息。」張仲曜和李斯都凝神等他決斷,「先找兩個俘虜,把以黃河為界休兵停戰的要求帶給曹翰。」
「哦?」趙德昭沉吟起來,陳德敢於提出交還禁軍俘虜的條件,說明他確實有心幫助宋國渡過一劫,也說明他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認為就算要回這五萬禁軍,宋國也不可能再奪回關中。入蜀平亂的禁軍和失陷在函谷關以西的禁軍先後合計八九萬之眾,僅交還五萬,那麼至少有數萬禁軍已經被他收為己用。
「陛下,既然折御勛向朝廷稟報了夏國的招降,那說明折家還是心向朝廷的。」王侁慢吞吞地說道,趙普卻道:「更可能是待價而沽。」他打斷了王侁的話,接道,「夏賊還提出,若是朝廷允了黃河以西全部州府之地,那可以將陷在蜀中的禁軍,連同關中不願降的禁軍軍卒,近五萬餘人交還回來,這些禁軍久經操演,重新配給甲胄兵刃,都可以立刻和遼人交戰。」
趙德昭眼神一凜,點點頭,沉聲道:「春秋時勾踐有卧薪嘗膽之舉,十年生息,十年教養,終滅吳國。朕意已決,此番將遼人驅逐出去后,便依王卿所議,推行保甲法、保馬法、將兵法、屯邊法、水利法,設軍器監,期以二十年,必定重張大宋國威。」他一掌拍在窗欄之上,呯的一聲,嚇得外面侍立的宦官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五日後,洛陽城東的新函谷關城之內,曹翰皺著眉頭看完了夏國送過來求和的信函,又將它交給身旁的虎捷左廂第一軍程常安等將,程常安看了之後,啞然失笑道:「夏國居然以為,他們奪了關中,居然如此輕易便可算完么?」控鶴右廂第三軍指揮使朱伯朝卻皺著眉頭道:「夏賊新近大勝遼軍,士氣正銳,各處趕到函谷關的援兵也越來越多,這時候提出議和,必有所恃。」
「得知遼人入寇的切實消息后,夏國又改變了議和條件。」參知政事王侁的臉色很難看,「提出要全部黃河以西之地。」
曹翰點了點頭,拿出另一份軍報給二人看,朱伯朝接過來一看,大驚失色,道:「遼軍入寇河北!」遼人初時為了防備宋國在12月間北伐,早已將北面精兵猛將聚集在西京、南京兩道,後來又準備伐夏,聚集的兵力越來越多,此刻決定南進,厲兵秣馬許久的各部軍如出籠的猛虎一樣。耶律休哥率五萬北院騎軍先後出現在瀛州、祁州、冀州、貝州城外,河北名城重鎮一夕數驚,各州縣堡寨已是草木皆兵,十數日之內,到處都上報遭受到優勢遼軍的攻打,樞密院將各處上報的數字加起來,入寇的遼軍怕竟有數十萬騎之多。
原本河北防務是各將分守重鎮,劉延讓統率瀛州大營居中機動策應的格局,如今瀛州大營兵力不足以和遼軍決戰於野外,面對耶律休哥的攻打,只能嬰城自守。而南院宰相耶律沙、南院樞密使韓德讓、南院都監蕭撻凜則統領南院諸軍、奚軍、皮室軍、宮分宿衛軍十五萬騎,拱衛著承天太后蕭綽鸞駕親征,遼軍長驅直入,兵鋒極銳,一天時間便攻克了祁州,當下正圍攻冀州、貝州,偵騎已經進抵澶州。
趙德昭沉默半晌,方才道:「如此,便依老丞相所言。擬旨,待夏……國移交失陷在陝西巴蜀各地的禁軍之後,令折御勛等將移鎮嵐、石、隰三州。曹翰安排好函谷、西京及河防后,從速回援京師。待大軍彙集,朕準備御駕親征。御龍直指揮使林中從殿前班直、鐵騎軍、控鶴軍中揀選兩萬步騎精銳,先行赴援澶州。」
林中向來盡責盡忠,又是謹小慎微的性子,趙德昭即位后,楊延昭為鐵騎四廂都指揮使,實際統領殿前侍衛兩司駐屯京師的禁軍,雖然得趙德昭的倚重,但論其親厚來,尚且不如時常宿衛在趙德昭身邊的御龍直指揮使林中,趙德昭此番點將林中出征,一是讓這個自己信得過的將領先去為御駕親征打前站,二是有心提拔於他,經歷這些年的挫折,趙德昭深知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培植出一批可用的親信將領的重要。
王侁躬身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勿要過於自責,君子當自強不息。」
「形勢逼迫,兩位丞相以為當如何應對,是否允了夏賊和議,令曹翰全師回援汴梁?」趙德昭揉了揉額頭,頗為疲憊地道。遼國大軍十五萬圍攻澶州,兩軍決戰,就算是曹翰十萬大軍全部回援,也很難說必勝,漢地還是少馬,軍隊調動不便,他的拳頭緊緊攥著,骨節咯咯直響。
「陛下要吾部回師汴梁勤王的旨意,不日也該到達了。」曹翰面無表情,「在聖旨到達之前,先暫緩攻打函谷關,朱伯朝先率所部沿大河修築烽燧,防備夏賊入寇京畿及河東。」朱伯朝領命后,曹翰又道,「將夏賊請和的事情上報,請朝廷定奪。」
丞相趙普咳嗽一聲,提醒道:「陛下,折家的節鎮麟州、府州、豐州都在黃河以西,夏賊雖然入寇關中,但一直沒有進入折家的地方。」他頓了一頓,又道,「折御勛已經把陳德勸降的信函上報朝廷,陳德許諾,若是折家完軍完城歸順夏國,則不吝王爵之賞。」
趙普告退出去擬旨,王侁留下繼續商議,趙德昭站起身來,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頓時灌滿殿宇,他立於窗前,半晌不語,嘿然嘆道:「國勢頹廢若此,朕有何面目見父皇于宗廟。」
十日後,汴梁皇宮崇政殿內,官家趙德昭接到了冀州、貝州、德清軍先後失守的消息,十余萬遼軍進抵澶州,一邊準備攻打河防重鎮澶州,一邊騎軍四齣,沿著黃河收集大小船隻。遼軍此次入寇的態勢已經很明顯,舍下沿途名城大邑不打,以名將耶律休哥統領的數萬騎軍精銳保證後路,同時監視河北邊軍動向,而蕭綽親自統率大軍直指汴梁,一旦攻克澶州,便形成了問鼎中原的局面,而禁軍出戍眾多,留在汴梁的可戰之兵不過七萬余。
片刻后,趙德昭冷靜下來:「一邊向朕要折家的土地節鎮,一邊招降折家,好厲害的心機,好離間計。」
曹翰與趙普這將相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參知政事王侁暗自思量,若是歸還五萬禁軍都歸曹翰,他便要統率禁軍總數的一半,幾乎可以廢立君王了,這不得不防,必須要讓楊延昭在對遼人的戰鬥中多立功勛,然後削曹翰的兵權,加強京師禁軍的實力。另外,五萬禁軍中間,有多少是陳德放回來的細作呢?但是,這五萬禁軍對於遼宋實力的天平,委實太重要了。
「夏賊與遼人必有勾結!」朱伯朝憤憤道。
見王侁垂首不語,丞相趙普微微得意,這晚輩雖有擁立首功,朝堂之內要超越老夫,還得再等上數年,他拱手秉道:「陛下,關中乃中國之地,不可輕易割讓,然而形勢格禁,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既然要調曹翰統領大軍回師汴梁,可令折家移鎮河東,改鎮嵐、石、隰三州,為太原屏障。」趙德昭尚有猶豫之色,趙普又道:「麟府豐偏處蠻荒之地,不如嵐、石、隰三州富庶,折家祖上出自嵐州,令他移鎮,乃是衣錦榮歸,必定不會對朝廷心懷怨望。」
關城外面,宋軍攻城的喊殺聲一陣高過一陣,床子弩箭砸得關城乒乓作響,廳內卻是寂靜無聲,陳德看著兩位幕僚,這時代的人心,居然已有對「中國」如此強烈的認同和維護,良久,他沉聲道:「兩位有此見識,中國幸甚。」他負手走到窗前,不遠處宋軍和夏軍尚在爭奪關城前壁壘,從高處往下看去,英勇的士卒彷彿螞蟻一樣渺小,飽吸鮮血土地呈現出一種令人灼熱的紅黑色。站在這個視角,彷彿一切犧牲都微不足道,權力本身就是要無數的鮮血作為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