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血火鑄煉
第二十八章 中國式政治
「和談？！」石青目瞪口呆，他已被張遇變化無窮的手段弄得眼花繚亂了。不過，他可以肯定一點，這時候和談不過是給三義連環塢一個面子，實質上就是納降。和談的條件不用想，石青都能猜到，不外乎將三義連環塢納入麾下，供他驅使。
北方，一縷濃煙扶搖而上。
石青啃著乾糧，繼續巡視，檢查得十分細緻，大營轉完，夜已深了。返回的時候，他看見李崇正送兩個人出營，那兩人和李崇很親熱，說笑著告別，向明水寨方向走去。
李承還未回答，帳簾猛地被掀開。祖鳳衝進來，咬牙說道：「父親，我答應嫁給張遇。不過，必須等到明年夏天，子弟騎周年忌日後方可。」
祖胤請蘇忘坐下，對二人道：「二位前來相助三義連環塢，高義盛情，老朽也不多說謝字了。以後，但若用的著之處，招呼一聲，三義連環塢不敢虛言推諉。」
石青微一示意，轉向祖胤。道：「就這麼說定。兵分兩路。民部、孫霸部、韓彭部、丁析部由水路乘船北上；韓彭負責這一路的指揮調度。子弟騎、司揚部、萬牛子部、征東軍義務兵、中軍趙不隸部沿渦水東岸北上。陸上一路先行，水路隨後跟進。諸位以為如何？」
「什麼……不行！」祖胤還未回答，石青已經騰地站起，大聲反對。
「祖鳳，通知侗圖，子弟騎為先鋒，我們去闖闖廖窪……」是禍躲不過，石青早就做好苦戰譙郡的準備，這隻是開始。
這個土坡應該有個『釘子』哨，看到聯軍后，『釘子』點起煙火后跑了
三義連環塢的船隻被搶，他們自此和譙郡失去聯繫；十來天過去了，譙郡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譙郡的地頭蛇——三個大督護同樣兩眼一抹黑。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忍辱負重。
東邊龍亢方向，官軍、青壯混雜的隊伍，約莫千餘人，急急趕往廖窪。
「不過……」祖胤詞鋒一轉，繼續道：「明水寨人言道，張遇的目標不僅是譙郡，還有梁國、沛國，所以他願意與我們和談。」
申末時分，聯軍來到明水寨，在明水寨南、渦水東岸、依水紮營。所謂紮營，不過是挖壕溝、豎鹿砦；簡單布置了防禦。至於帳篷、糧草在所缺缺，少的可以忽略不計。
正說之間，韓繼過來，在祖胤耳邊嘀咕了幾句，祖胤『哦』了一聲，匆匆辭了石青，和韓繼一起走了。
「石帥。征東軍意欲何去何從？若願留在譙郡，我等願為征東軍建一村寨，三義連環塢也會多出一位大督護。石帥意下如何？」祖胤殷殷相詢，口氣非常誠懇。
「好啊！恭喜三義連環塢轉危為安。龍潛蟄伏，它日再展宏圖。」蘇忘大聲贊好，抱拳拱手，向三位大督護道賀。
散在四周警戒的子弟騎迅速收攏，疾馳向前，大隊快步跟進。等到了煙火升起土坡，看過情形，更叫確認了司揚的猜測。
辰初，陸路軍一千六百餘人登上貨船，沿淮河南下，午後，在渦水入淮口義成縣界內上岸。
「石帥。」祖胤給石青讓了
司揚沒好氣地叫道：「你們看清楚，人家預警的敵人是咱們！他奶奶的，蝎子，依我看，譙郡已被姓張的佔了，他布置好了，正等咱們送上門呢。」
「呵呵……剛才明水寨傳出話來，言道張遇已拿下譙郡全境，大部分塢堡都有駐軍，堡主家人子弟則被帶在軍中以為質。可以說，目前沒有任何塢堡敢與我們勾連，奪回譙郡已經不可能了。」
李崇看到石青，跑過來行禮后道：「石帥，大督護請你，有事相商。」
「就這？」聽了這些條件，石青隱隱覺得不對，這些條款是意料之中的，但怎麼保證條款得到執行？三義連環塢若假意答允，事後反悔？張遇怎麼辦？張遇豈是易於之輩？他會不留後手？
這是凌晨時分的軍議。與會人員，人頭濟濟；征東軍、三義軍、蘇忘部各方均有五六人參與。
「嗬！和談？」石青露出濃濃的嘲諷口氣，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嘲笑三個大督護。「三位大督護應該已經應允了吧……」
船隻調頭回去載運水路軍，陸路軍略事休整，即列隊北上。
「接應個屁。」
淮南與譙郡緊鄰，由聯軍現處的位置——羊市，乘船逆西淝水而上，可以一路橫穿譙郡西部地帶；由渦水北上，穿過譙郡中部地區，可直抵譙縣。李承將譙郡的地勢講解了一番后，沿渦河返回譙郡已成共識。唯一的麻煩就是三千出頭的人馬，無法一次載運。
石青心
「兵分兩路，水陸兩路齊頭並進。」石青拿定主意，笑對蘇忘道：「遇上蘇大哥是我們的幸運，有船隻載運輜重，一路上輕鬆不少。」
祖胤三位大督護佔據了僅有的五座帳篷中的一座。石青一進去，就感覺祖胤和另外兩個大督護氣色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消沉，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
「石帥。莫非忘了蘇某。」蘇忘站起，團團一拱，慨然道：「蘇某既答應相助，自當與聯軍榮辱與共，麾下四百水手兵丁，願分作兩支，一支追隨陸路大軍，一支聽從水路大軍調遣；以盡綿薄。」
越是擔心，事情越糟糕。在前開路的子弟騎將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過來：
投降張遇，三義連環塢會受些損失，但能保存下來。眼前三個走投無路的人看來已經決意接受了。
石青交待趙不隸帶人立下一個簡易碼頭，供水路軍駐泊，隨後對祖胤道：「大督護，譙郡情形大致明了，張遇可能拿下了譙郡，甚至還安撫了不少的塢堡。我們想奪回來，硬拼肯定不行，唯一的希望就是大督護的舊部響應，先給我們提供一個立足之地。」
祖胤顯得越發蒼老了，帶著幾分消沉道：「上岸之時，老朽已派人出去聯絡，明後天會有消息傳來。」
「大督護。你這是？」蘇忘也聽出蹊蹺。
「三義連環塢經此一役，損傷慘重，應該修養生息一段時間了。」李承無奈地說道。
「唏律律——」黑雪感受到他的躁動，仰天嘶鳴。
「不要你管！」祖鳳驕斥一聲，聲音
石青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歷經千辛萬苦，到頭來仍然是一場空，付出的是生命，得到的是失敗；誰能坦然承受？
張遇攻克了譙郡？果真如此的話，沒有塢堡民眾支援，沒有糧草輜重補充，聯軍憑什麼對抗張遇糾合的一萬多人馬？
石青點點頭，向祖胤的駐地走過去；剛到左近，突見祖鳳滿面寒霜，似乎十分生氣，怒氣沖沖地從祖胤帳中跑出。他想問問，口還未張；祖鳳已經去得遠了。
石青有些愕然，這話應該留在聯軍解散之時再說吧……思慮間，蘇忘掀簾而入，直通通地問道：「大督護，找蘇某有事？」
「好！蘇大哥高義，天下無雙。」
「張遇提了幾條。」李承回答道：「一是解散連環塢，以後，譙郡設流官治理塢堡村寨。二是每年兩季交納些許錢糧，戰時提供民夫。三是每個塢堡十丁抽一，成為豫州常備兵。」
「這是我們三義連環塢通聯預警的煙火。煙火一起，四方來援。那邊是廖窪，明水寨遇敵！」祖鳳十分擔憂，沖石青一拱手，請令道：「石帥。我要帶子弟騎先行一步，接應明水寨。」
「張遇的條件是什麼？」石青悵然若失地問了一聲。
石青喜不自勝。「既然蘇大哥不棄，從此以後，與聯軍便是一家，石青請蘇大哥屈領聯軍副帥一職，還請蘇大哥屈就。」
司揚眼睛很毒，一眼看出蹊蹺之處；煙火升起的地方在前方七八裡外的土坡上，站在那地方
不祥的感覺再次襲上石青心頭。
「不用打聽了。你們看……那是什麼？」充當前部督的司揚黑著臉跑過來。
子弟騎趕到廖窪明水寨，祖鳳親自出面，明水寨拒不開門。明水寨寨主廖瀚在寨牆上說了一句：迫不得已，無能為力。然後再不出面。
「難道就是這個結局？」石青苦笑，鬥來鬥去，征東軍還是要落到張遇手中？以前的努力、士卒的死亡有什麼意義？心中稍一掙扎，另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孫叔和民部需要安穩的生活。苟且偷生，總比死了好。繼續抗爭，無疑以卵擊石，也會拖累他人。
渦水西岸，有千余官軍，正在登船渡水，前往廖窪明水寨。
「啊……遇敵警訊！」三義連環塢的人抬頭看著濃煙大聲叫嚷。
「哈哈。石帥客氣。蘇某願為聯軍一衝鋒陷陣之卒耳。」
結論不言自明：張遇至少已撫平譙郡南部；明水寨、懷遠塢盡皆歸順。
「今晚趕到龍亢。龍亢有兩個塢堡，一個是廖窪的明水寨，一個是龍亢的懷遠塢；不管到哪，都可打聽到譙郡近況。」祖胤說話時，勉強提振著精神。汝水岸邊，深陷絕境，性命攸關之時，他能夠振作起來，高喊「涅磐重生」。可見到大晉軍隊聞風而逃，不戰而潰后，他迅速地衰老下去了。
蘇忘部是應邀前來助拳的客人，會議之時，他一直微笑旁聽，謹守身份，超然物外。聽石青提到自己，抱拳一拱，哈哈笑道：「石帥客氣。遇上石帥的聯軍是蘇某之幸才對。若不然，哈哈……蘇某說不定已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