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戰火紛飛的歲月
第五十九章 媾合
張煥人雖然在尉氏豫州軍大營里，但他一直留意著枋頭與白馬渡的動靜，在兩地布了不少探子；西枋城一被攻破，各路訊息便飛過黃河直達尉氏，以至於他幾乎是和蒲健同時知道枋頭之變的。不過，他的應變顯然比蒲健利落的多，一得到消息，他便和冉遇商量好對策，然後驅馬直奔陳留，約見段龕。一系列動作，不到一天時間就完成了。
在很多人眼中，竟是謎一樣的存在。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無知。在鄴城，在江左大晉還是有不少人知道這兩個名字的，不過，知道新義軍和石青的人，聽到這些消息后，受到的震驚絲毫不下於那些茫然不知的。
新義軍攻入枋頭！新義軍大敗蒲健！新義軍徹底擊垮了雄踞黃河兩岸多年的氐人！蒲洪完了……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難解的謎題；其中有些人在意的不是謎底，而是如何讓製造這個謎的新義軍以及他們的統帥石青倒下來。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在枋頭烽火燃起的那一刻，開始四下傳播。
另一人與張煥並倃同行；身子同樣直挺著，只是給人的感覺不像江屠那般銳利，沉穩之中增了許多威勢；赫然正是冉遇。
張煥笑眯眯地瞟了眼冉遇，回答道：「南和張氏將會派遣一支大軍，在浪蕩渠東岸駐防，堵住新義軍主力回撤之路。呵呵，如此，單於該當放心地攻打青、兗了吧。」
隨後之人濃眉大眼，額骨高聳，面容粗獷，年齡比段龕小些，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這人手提長槊，身披鐵甲，身高體寬，十分剽悍；眼光掃過來的時候，冉遇忽然生
這是段羆！號稱段氏鮮卑第一勇士的段羆。冉遇幾乎立即肯定了對方的身份。
冉遇想了一陣，發覺竟沒有一個合適的字眼能形容石青的心思，遂蹙眉說道：「此人很是古怪，芝華（張煥字），你不可大意。」
與他同行的還有兩人，其中一個落後幾個馬身，身子挺得筆直如槍，正是南和張氏第一殺手江屠。
段龕嘿然一樂，譏笑道：「段氏是死是活，有手中的刀子決定；勿須冉使君費心。」
伴隨著這些消息的傳播，新義軍和石青，這兩個名不傳經不傳的名字，忽然之間闖入人們的視野，在話語里被翻來覆去地提及，一張張文書諜報上到處顯現。
段龕一呆，他不知道冉遇所言是真是假，萬一是真的，他去聯合新義軍豈不是找死？
段龕頭皮一炸，渾身上下冷汗淋漓。段氏部落老弱婦孺在內不過三萬餘人，就憑這點人馬想殺入青兗腹地不是找死么？
冉遇迴轉豫州，即稟遵冉閔旨意，率領豫州軍先西擊陽城，攆走劉國；之後越境突進到陳留國西部的尉氏，一邊休整；一邊對孫家塢的段氏鮮卑保持壓力。段龕對此非常惱火，卻也無可奈何。一萬多豫州軍不是他能輕易打敗的。令他意外地是，隨著枋頭軍與新義軍在白馬渡展開激戰，氣勢洶洶的豫州軍忽然間偃旗息鼓，冉遇更提出要和段氏會商議和。
這時候，張煥笑了起來，隨即插口說道：「冉使君指點段氏走的這條路，不僅是活路，還是一條風光無限的活路。單于大概不知
「毒蝎這一手玩的極為漂亮，枋頭大敗已成定局；呵呵，大兄，你說毒蝎會不會得意忘形？」張煥笑呵呵地，胖臉上的肥肉隨著笑聲，一抖一抖地將雙眼徹底淹沒了。
「單憑豫州軍也許沒這個本事，加上新義軍呢？」
段龕對於這一點倒是沒有異議，但是，白馬渡的新義軍是擺設嗎？聽說他們僅騎兵就有七八千之眾，一旦殺回來，段氏人馬跑都沒法跑。想到這裏，他極為陰沉地瞟了張煥一眼。
人們相互詢問著這一個個問題，看見對方懵懂的神情，他們這才明白過來，對方和自己一樣，對此茫然不知。
冉遇、張煥沒有下去迎接段氏兄弟，依舊立於高坎之上。聽到段龕喝問，冉遇傲然道：「本牧守今日前來，是要為段氏鮮卑指點一條生路。」
「呵呵……單於何妨聽聽呢？」張煥在旁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鄴城震動！中原震動！江東震動！天下為之震動……
冉遇淡然地點頭，默認了張煥的身份，隨後說道：「單于。實話說罷，本牧守指得活路，單于願意走更好，若不願意，那就留在陳留等死吧。」
新義軍打哪冒出來的？石青是誰家子弟？他們有多少人馬？為什麼和枋頭蒲洪打起來？……。
冉遇輕輕一句話，讓段龕正在扭轉的身子停滯下來。
「等死？冉使君好大的魄力，段某倒要看看，豫州軍是否有這個本事！」段龕冷哼一聲，不準備和冉遇說下去了，對張煥略一示意，撥馬欲回。
「呵
新義軍！石青！
「南和張氏？你是張太尉的……」段龕驚詫一聲。他知道南和張氏與大魏敵對，卻不知道冉遇出自南和張氏；對於他來說，南和張氏的分量顯然比豫州牧重的多，因為他尊奉的是襄國石祗，而石祗之所以能夠延續後趙，全賴南和張氏支撐。
略一盤算，段龕心中已經瞭然：豫州軍和新義軍可能有隙，十之八九是同僚相妒，冉遇想借段氏部落損耗新義軍，趁機落井下石。哼！段某既然知道你的打算，又豈能如你之意，若是一定讓段氏攪進這鍋渾水，段某也會聯合新義軍對付你冉遇。
其實，一個月前段龕對新義軍還沒有半點了解，換作那時，他聽到冉遇用新義軍作威脅必定會嗤之以鼻。這時候他不敢了。他是知道枋頭軍的厲害，而他不了解的新義軍此時正在不遠的白馬渡獨抗枋頭軍，雙方鏖戰兩旬，新義軍似乎還佔了不少便宜。就憑這一點，新義軍就不是段氏部落能夠招惹的，何況還有豫州軍呢。
「說不好。」
「南和張氏的大軍？」段龕看看冉遇，再看看張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提到石青，冉遇嚴整的面容上，現出幾分躊躇神色；冉遇很在意儀容，成為豫州牧后，更是刻意修鍊養氣鎮靜功夫，能讓他動容，實在難得。
段龕猛然一驚，恍然記起這段時間斥候探報，說新義軍尊奉的是大魏朝廷一事。冉遇若如此做，倒真的能置段氏部落於死地。
張煥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從容笑道：「單于擔心白馬渡的新義軍殺回青兗十八；此事勿須憂慮；實不相
「對！新義軍遣了一支人馬，攻進枋頭，老蒲洪倉惶逃到河內，枋頭軍差不多算是完了。」張煥給了段龕一個肯定的答覆，他不擔心，段龕會因恐懼而不入殼；鮮卑段氏夾在新義軍和豫州軍之間，根本沒有出路，他需要段龕奮力一拼。
段龕目光一轉，盯著他責問道：「汝是何人，段某與冉使君說話，豈容汝隨意攪和。」
反應最快的，是距離白馬渡最近的豫州軍屯駐地陳留國尉氏。兩天之前，這裏已經作出了反應。
冉遇點點頭，向東瞧去，只見孫家塢寨門大開，兩騎快馬飛奔而出，徑直駛了過來。兩騎來勢迅速，不一刻便到了近處；當先一人年齡較長，約莫三十四五的樣子；壯碩富態，配著狐裘皮帽很有些貴氣；他知道，這必是段龕。
段龕有些困惑，他瞅瞅張煥，隨後求證似地望著冉遇。
冉遇既然明說，必定是有其他想法，且聽他到底如何，再作定論。段龕心念一閃，轉過身來，沉聲問道：「冉使君到底意欲何為？請直接明言。」
「等等！白馬渡戰事分出了勝敗？枋頭軍潰敗而逃？」段龕打斷張煥，不敢置信地問道。
段龕聽出了蹊蹺；新義軍挾大勝之威，正是士氣高漲之時，冉遇和張煥怎會無緣無故鼓動段氏殺進青、兗；他們必定準備好了一些手段。想明白這些，段龕陰晴不定地望著張煥，問道：「適才張公子說，新義軍主力並定會窮追不捨，這又如何？」
三人三騎，在距離孫家
二月二十五黃昏，當蒲健正在召開軍議，商討大軍後撤事宜之時，張煥肥胖的身影就出現在陳留國段龕佔據的孫家塢前。
張煥呵呵一笑，悠然道：「某乃南和張氏子弟張煥是也。」
「多謝大兄提醒，弟弟定會小心。」張煥乖服地答應下來，隨後小眼一咪，笑道：「大兄。段龕來了。」
冉遇嘿然冷笑道：「因為新義軍與本牧同是大魏之臣，只要本牧呈上一紙奏書，鄴城便會下令新義軍配合本牧夾攻陳留。」
怎麼可能！新義軍和石青怎麼可能打敗枋頭？怎麼可能打敗蒲洪？他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大，如此厲害了？
段龕正自冷笑，卻聽冉遇冷漠地說道：「有一件事單于或許不知，新義軍石青最恨胡人，殺胡令出之時，新義軍在鄴城北門外斬殺兩三萬余羯胡，老弱婦孺，沒留一個活口。」
目光閃動著，冉遇緩緩說道：「初始我本以為很了解毒蝎此人，誰知時間長了，卻覺得越難看透此人。他看似莽撞粗野，實則心思頗為靈透……不，不是靈透，應該是……」
「冉使君危言聳聽了。新義軍與段氏無冤無仇，他們豈會任冉使君擺布，夾攻陳留？」段龕沒有離開，也沒有迴轉身子，卻向腦後的冉遇拋出自己的疑問。
「冉使君陳兵浪蕩渠，既然與段某兵戎相見，此番前來，又是為何？」距離高坎十幾步時，段龕勒住戰馬，揚聲喝問。
冉遇哼了一聲，兩眼一咪，狠聲道：「本牧守要段氏集結全族所有人馬，殺入青兗腹地，奪下新義軍根基，如此，單于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