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第二卷 在京都

第十九章 算帳少年

第二卷 在京都

第十九章 算帳少年

聯想到白天在馬車上,這個似乎有些不良的弟弟表現出來的那種對於財富的無比熱情,范閑終於發現,原來弟弟也不見得一無是處,至少在掙錢方面,好像很有些天賦。
這孩子平時在父親面前總是畏畏縮縮,吃完飯後便要被逼著去溫書,更不可能被允許打牌賭錢。他知道今天能夠上桌是因為父親心情好,給范閑一個面子,所以范思轍心裏對這個澹州來的哥哥觀感好了許多。
范閑去院子里逛了逛,等回到花廳里,目瞠口呆地看著桌上,發現范思轍面前堆滿了銅錢,而另外三家竟是輸的差不多光了。
玩了幾把,范閑手氣不大好,加上著實不耐煩與柳姨娘表面上這般親熱,所以將位置讓了出來,拍了拍范思轍。
「商人逐利,有什麼好的。」范若若皺眉教訓道。
范思轍小小年紀,記帳的時候卻是心無旁騖,十分專心,聽見他問話卻答也不答。范若若心想哥哥不知道弟弟的脾氣,生怕他不高興,準備幫著解釋一下,轉眼卻看見范閑滿臉微笑,略帶幾分欣賞看著桌邊記帳的少年。
發現范閑正盯著范思轍在看,柳氏面色不變,心頭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兒子這貪財的醜態全被范閑看在眼裡,只怕對方的信心會更足了。
胡都是范思轍胡,而計番的方法很複雜,所以算錢也都是范思轍在算。范閑在一旁看著,總覺得這小子能把錢算的多出來,難怪他的面前能堆那麼多銅錢。
牌局很快就結束,司南伯范建毫無表情地離座而去,這種其樂融融的家庭聚會本來就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與往常不大一樣。只是當他離開時,看了范閑一眼。
她哪裡知道範閑心中的震驚,因為范閑此時居然在范思轍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蠻橫,一絲胡鬧,有的只有那種「理想主義者」才能擁有的堅毅認真光芒。
范閑好笑看著他,問道:「真是這樣?」
范閑心中斷定,眼前這個少年,只要給他一個發揮的空間,將來一定能夠成為很厲害的人物。但是他也知道,在慶國之中,若想出人頭地,依然只有科舉取士這一條道路,就算范思轍將來因為家庭的關係襲了爵,但是真想得授實職,以他目前在書本上的水準,還是不可能的事情,難怪藤子京說柳氏對這個兒子是又恨又痛。
范思轍怯怯地看了父親一眼,司南伯微微點了點頭。他心中狂喜,輕聲叫了一下,跳上了凳子。
范閑從父親的目光中讀懂了一些東西,看來白天甩開父親派給自己的護衛,讓他有些不高興。范閑笑了笑,沒有回應什麼,畢竟他是個不喜歡被人跟著的人,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提早用行動明確這一點。
柳氏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眼光中流露出一絲憐愛與無奈,只是這種情緒轉瞬即逝,起身極有禮貌地與范閑和范若若說了一聲,便跟著丈夫離開。司南伯府的下人們都知道,老爺每晚睡前都喜歡喝上一杯果漿,而這都是柳氏親手製作,以幫助每日在戶部勞神的老爺入睡。
「偷偷地做吧。」范閑像個魔鬼一樣引誘著對方。
這個時代的商人依然不受重視,戶部是一回事,皇家的商號是一回事,但民間的商人卻是另一回事了。
范閑心頭一動,將這算帳二字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穩定了一下心神,微笑問道:「思轍,我看你精於計算,不知道將來長大后,你準備做些什麼?」
記完帳后,范思轍似乎才想到剛才范閑提的那個問題,摸摸腦袋,皺眉想了一會兒后說道:「當然是讀書做官,光大門楣。」
范閑皺了皺眉,他原本想和父親說些事情,但看來只好推后了。回頭看見仍然趴在桌上記著數目的范思轍,好奇問道:「還不把錢收了,記什麼呢?」
范閑一怔,說道:「靠這來錢是不是慢了些?」
發現這小子居然敢鄙視自己,范閑怒了,喝道:「要拿貨,你就先給我份計劃書看看!」
范閑極不贊同地看了妹妹一眼,心中有些失望,心想這丫頭與我通信數載,怎麼還會有如此拘泥不化的古怪念頭。被他一瞪,若若心頭一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住嘴不語。
「我……我喜歡賺錢。」
「這裏只有我們兄妹三人,你就說說真心話又如何?」范閑打趣說道。
范閑微笑望著范思轍說道:「什麼事情,只要做好了就行,掙錢也是一樣,我支持你。」
他好奇地站在范思轍的身後,仔細觀察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操作的。看了一陣之後,由不得肅然起敬,只見這小子雙手極為靈活,居然可以一手碼牌,抓牌、摸牌、出牌、碰牌、吃牌、胡牌……另一手卻是擱在算盤上,肥肥的五根手指撥著算盤珠子啪啪的響。
若若打了會兒牌,早有些累了,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笑著說道:「他呀,年節的時候會來些客人,那時父親才會准他玩會兒,只是每次贏的銅錢,卻不准他收著,說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貪這些蠅頭小利。轍兒不敢逆父親的意思,卻每次都要記下自己贏了多少,說將來再慢慢和我們算帳。」
此時聽到真心話三字,范思轍有些恍惚,似乎眼前這個比自己大四歲的「哥哥」似乎並不怎麼可怕,不像母親說的那樣,反而卻有些親切。
范思轍的氣一下就泄了,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說道:「不這般說,母親大人聽見了,又是一頓好揍。」
這句話落入范思轍的耳中,卻讓他有了一些別樣的感受,他從小就在下人的敬畏眼光中長大,一般的官宦子弟總是父嚴母慈,但他卻是父嚴母也嚴,後來父親讓姐姐管教,誰知姐姐更是嚴厲,所以弟恭這種感覺不陌生,但是兄友卻沒有體會過。
「你支持有個屁用。」范思轍唉聲嘆氣道:「得讓父親大人開這個口才行。」
「你很愁錢用嗎?」范思轍鄙視望著他,「只是試一下而已。」
范思轍精神一振,旋即想到一件事情,熱情說道:「哥哥,那你先把那本書的存稿給我,我有辦法將這書賣出大價錢來。」他這聲哥哥喊的毫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