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龍奪嫡》第五部 君臨天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較量(五)

第五部 君臨天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較量(五)

張廷玉身為目前唯一的上書房大臣兼領侍衛內大臣,並未隨群臣們一道跪下請安,也沒有越鮑代廚地讓大傢伙平身,待得群臣們三呼萬歲已畢,張廷玉緩緩地從屋角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每個太監手中都捧著數個軸卷,看樣子這些軸卷都是聖旨的規格。正當大傢伙疑惑之際,張廷玉掃視了一下跪倒在群臣最前頭的那幫子阿哥們,不徐不速地開口道:「聖上有旨,今日請諸位前來,便是宣讀遺詔。」
一陣慌亂之後,額魯特笑盈盈地看著剩下的諸位將領道:「諸位且各自回營,緊閉九門便算是立下大功了,聖上必然有重賞,都去罷!」
「本官令你二人各率東直門、德勝門三千守軍即可出城,到暢春園護駕,一切聽從善撲營賀鐵、賀大人調度。」額魯特沉著聲下令道。
「這個……」成文運踱了幾步,猛地立住了腳,搖了搖頭道:「八爺未至,本督實不敢輕動啊,唉,若是……,不妥,再等等吧。」
「不必了。」張廷玉毫不客氣地說道:「賀鐵、賀大人已經奉旨前去乾清宮取遺詔,自會將其他阿哥請來的,廉郡王不必擔心。」
一幫子官佐各自轟然應諾,忙乎去了,額魯特笑呵呵地看了清虛一眼道:「本官的差使算是做完了,三位可還滿意?」
「兒臣(臣)等見過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幫子阿哥、朝臣走進了大殿,慌忙各自跪倒在地,給康熙老爺子請安,老爺子只是靜靜地躺著,什麼話都沒有說,若不是錦被因呼吸而輕微地抖動著,真讓人懷疑康熙老爺子是不是已經龍行大海了。
「功勞?」額魯特聳了下肩頭,輕笑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些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憂鬱的光,皺著眉頭望著城外暢春園的方向,默默地沉思著……
「穆隆,廖泉鳴聽令!」額魯特高聲喝道。
兵部侍郎的品階與丰台大營提督一般都是從一品,不過職位卻要高得多,雖說彼此間沒有統屬關係,不過劉雙成是奉旨而來,那就是欽差了,自是怠慢不得的,巡哨中一位把總模樣的小官兒看了看劉雙成手中的聖旨,沒敢多耽擱,慌忙打了個千道:「喳!下官這就去通稟,請大人稍後。」話音一落,急沖沖地向中軍所在的營房跑去。劉雙成面帶微笑地站在原地,頗有些長者氣度地跟那幫子巡哨聊了起來。片刻之後,一位參將模樣的將領騎著馬領著數百巡哨從大營的另一頭轉了出來,抬眼看見了劉雙成,瞳孔猛地一陣收縮,卻沒有上前打招呼,只是原本按在腰間刀把上的手突地鬆了開來,悄悄地比劃了幾個手勢之後,若無其事地領著人從營房門口走了過去……
「下官在!」兩員參將從官佐中閃了出來,躬身站在堂下。
來騎中一位花白鬍子,身著從一品武職官服的老者揮手止住了手下,自個兒翻身下馬,走到嚴陣以待的巡哨們面前,很是客氣地說道:「本官兵部侍郎劉雙成,奉旨前來撫慰丰台大營,有聖旨在此,請立刻通稟成大帥出營想見。」
「大帥,不能再等了,劉某人一定是喬詔而來的,就是要拿下大人的,快下令起兵吧。」溫瑞和急得大叫起來。
清虛一躬身道:「某等代王爺謝額大人鼎力相助,事成之後,王爺並不會忘了大人的功勞的。」
「諸位。」額魯特掃視了一眼堂下的各位參佐,冷著聲道:「本官接到聖旨,城中將有小人作亂,本官奉旨協助毅親王殿下平亂,即刻起九門齊閉,沒有毅親王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京師。劉全、王道勝聽令。」
「什麼?」成文運愣住了——自家主子沒來,倒是來了個劉雙成,對於劉雙成的底細,成文運可是清楚得很,那可是毅親王的心腹手下。
「這……」成文運如同沒頭的蒼蠅一般轉來轉去,左思右想了好一陣子之後,高聲下令道:「擂鼓聚將!本督去見見劉雙成。」
張廷玉不再理會那幫子,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取過一個軸卷,攤將開來,冷冷地看了那幫子起鬨的阿哥們一眼,緩緩地開口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大清肇極北方,托賴列祖列宗之勤勉而有天下……」隨著張廷玉的聲音響起,一幫子阿哥頓時噤了口,誰也沒有膽子在聖旨宣讀之際放肆,畢竟藐視聖上可不是鬧著玩的罪名,一時間大殿里除了張廷玉朗朗的宣詔聲之外,再也無其他噪雜……
穆、廖兩員參將一聽十三阿哥胤祥頓時有些傻了眼,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遲疑著沒有上前接令,額魯特輕笑了一聲道:「不必遲疑,十三阿哥已經奉旨回京,爾等只管去,堂外會有人為爾等帶路的。」
溫瑞和氣苦,卻又無可奈何,恨不得殺了面前這個蠢貨,可問題是殺成文運容易,要掌握兵權卻難,無奈之下,只能試圖再次說服成文運,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走進一名戈什哈,一頭跪倒在地道:「稟大帥,兵部侍郎劉大人前來宣旨,已到了營門口,請大帥示下。」
辰時四刻,九門提督衙門內,早已裝束整齊的九門提督額魯特靜靜地坐在帥位上,身後站著的是清虛等三位毅親王府校尉,一乾子參佐目不斜視地分成兩列站在下首,整個衙門裡靜悄悄地沒有一絲的聲響,只有一股子肅殺之氣在大堂中盤旋著。一幫子參佐卯時正牌就已經來點卯了,可始終沒聽到自家大帥下令,這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大傢伙也都站得有些累了,只因額魯特向來治軍極嚴,稍有違抗便是軍法侍候,大傢伙雖都疑惑卻也沒人敢開口詢問,只能是靜靜地站著。
正當大傢伙都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了起來,數騎飛騎沿著大街向衙門口直衝了過來,原本閉著眼端坐在帥位上的額魯特突地睜開了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手一揮,原本是侍立在他身後的清虛一閃身出了大堂,徑自往大門口而去,片刻之後又走了回來,對著額魯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丰台大營的中軍營房內,成文運正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一身青色棉襖的溫瑞和苦著臉幽幽地勸說道:「成大人,某已經說過多次了,此時再不動手就晚了,若是王爺失了勢,成大人又豈能獨免,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道理不需溫某再多說了罷,時候不早了,還請大人看在王爺對大人的苦心栽培下,傳令聚將發兵吧,溫某求大人了。」
額魯特點了下頭道:「本官令爾等各率西直門、朝陽門三千守軍出城,往丰台大營進發,一切聽從十三阿哥胤祥的指揮。」
「下官在!」又是兩位參將服飾的大漢從官佐里閃了出來。
額魯特掃視了一下剩下的官佐,突地斷喝了一聲:「來人,將奎靈、蕭萬聞拿下!」官佐叢中正自有些惶恐不安的兩位參佐突地聽到要拿自個兒的命令,頓時不管不顧地從腰間抽出佩刀試圖抵抗——這兩人都是八爺的人,早就看出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原本盤算著等回了自個兒的駐地再去通知八爺,可沒想到他倆的底細早就被「鴻鵠」識破了。
清溪書屋,與其說是書屋,倒不如說是間規模略小些的大殿,只不過大殿的正中所設的不是龍椅而是一張燒著炕的榻,叱嚓風雲近半個世紀的康熙老爺子此刻正躺在榻上,身下是厚厚的被褥,頭下墊著高高的棉枕,身上蓋著兩層輕柔的錦毯,一雙老眼半睜半閉地斜躺著,原本銳利的眼神此刻早已顯得有些渾濁了,原本豐潤的臉頰此刻已是凹陷了下去,顯得顴骨高了許多,一部白須倒是梳理得整整齊齊。見著諸阿哥、老輩子親王及朝臣們走進了大殿,康熙老爺子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喉頭抖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顯然這會兒康熙老爺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喳!」穆、廖兩人不再遲疑,打了個千,上前接過令簽,匆匆向堂外急步而去。
「別去,大帥不可輕動!」溫瑞和慌忙想要阻止成文運的舉動,只是此時成文運已經衝出了營房,溫瑞和跺了下腳,慌忙也緊跟著追了出去……
辰時三刻,天色早就大亮了,一輪紅日高高地斜掛在天際,將光和熱灑向大地,給雪后的人們帶去了一絲的溫暖,只是雪水的溶化反倒使氣溫顯得更低了些,寒冷自然是這時節的主題,即便是身著重襖也不見得能擋住寒冷的侵襲,若是身著甲衣在這等天氣里巡哨那簡直就是受罪。尋常百姓或許能在家中偷個懶,老婆孩子熱坑頭地暖和一冬的,可當兵的人是不會有這等福氣的,丰台大營今兒個說是要會操,全營的官兵從卯時起就穿著整齊,等著點卯,卻始終沒等來集合的號角,只能是在各自的營房裡集結待命,尋常軍士倒也罷了,雖穿著甲衣,可好歹還能在燃著炭盆子的帳篷內躲著,可巡哨的兵丁卻是苦不堪言,個個強打著精神在營房外來回巡視,心裡頭早把那幫子沒事找事的官兒們罵得個狗血淋頭了,正當一起子哨兵無精打采地巡邏之際,一隊三十餘人的騎兵從遠處飛奔而來,一乾子巡哨頓時打起了精神,隔著老遠便放聲大吼道:「站住!軍營重地不得縱馬飛馳!」
「喳!」劉、王二人各自打了個千,領了印簽下堂而去。
奎、蕭二人都是老行伍,動作不可謂不快,只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清虛,只聽清虛哈哈一笑,身形一閃,人已出現在奎、蕭二人面前,原本斜插在身後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抄在了手中,但見清虛手腕一抖,點點劍光飛灑而出,瞬間刺中了奎、蕭二人的手腕、手臂、肩頭等幾處關節,奎、蕭二人吃疼之下,再也無力握住手中的腰刀,但聽叮噹兩聲脆響,腰刀已然落在了地上,回過神來的其他參佐一擁而上,將奎、蕭二人摁倒在地上,趁機就是一頓胖揍,門口站立著的戈什哈們一擁而入,將奎、蕭二人捆成了個粽子,押了出去。
「取遺詔?那張大人手中的是……」老九胤禟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問了一句,一幫子阿哥頓時跟著起了哄,滿大殿里立時又是噪雜一片。
遺詔?張廷玉的話音雖輕,可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水潭中一般,瞬間激起了滿屋子的騷動,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頓時噪雜成了一片。胤祚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安排,心中倒也沒什麼慌亂,只是一想到康熙老爺子即將大行,心中頗有些難受,再加上牽挂著外頭的戰事,臉上雖尚平靜,可心裏卻像是打翻五味瓶一般,百感交集,頭也不抬地默默地跪著;老三眼圈紅紅地,像是要哭的樣子,嘴中喃喃地似乎在念叨著什麼;胤縝鐵青著臉,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或許是牙關咬得太緊的緣故,嘴角都淌下了一絲鮮血;老八則是一臉的驚慌,一雙眼飛快地瞄了一下躺在榻上的康熙老爺子,接著眼珠子轉了幾圈,強自擠出一絲笑容道:「張大人,既是要宣遺詔,總得將所有的阿哥都請來罷,十三弟、十四弟都領軍在外也就罷了,不過宮裡的小阿哥們總得去請來才是,本王去走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