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龍奪嫡》第五部 君臨天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同類項

第五部 君臨天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同類項

……
暴發戶自然指的就是十三爺允祥,這兩人的話里都藏著話,那意思就是在指責胤祚將弘曆的摺子明發,力挺老十三,卻根本沒顧及到這樣做會掃了弘曆的面子,明面上是在為弘曆叫屈,可實際上卻是挑撥之言,這兩人的話一出口,滿桌子都靜了下來,全都緊盯著弘曆,看弘曆如何介面。這話不好接,若是說老十三的壞話,那就是對胤祚的決定不滿,真要是傳了出去,唔,應該是一定會傳出去的,那弘曆的監國阿哥估計也就要當到頭了,可要說同意這兩人的見解,那就是說自個兒無能,這會兒說了,明日一早只怕滿世界都知道了,弘曆的面子可就全丟光了。
允禩是個很講究生活品味的人,儘管手中的錢財比起胤祚那個大財神來說是差了好多的檔次,可府中的布置比起當初的毅親王府來也沒有遜色多少,別的不說,光是間書房裡的擺設就富麗得驚人,那些宣德爐、名家字畫,玉器古玩每一樣都是精品,隨便拿出一件來,到市面上都能換個十萬、八萬兩銀子的,夠一個大富人家悠哉地活上一輩子的了。此刻,這間精美絕倫的書房裡就只坐著弘曆、允禩這叔侄倆,臉上都帶著春風般的微笑,各自飲著茶,卻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氣氛詭異得有些出奇。
「哦,弘曆來了,快,屋裡頭坐去。」弘曆剛下了轎子,早就得到消息依然等候在大門外的允禩急走幾步,迎上前去,滿面笑容地柔聲招呼道。
「哦?」弘曆臉色一變,突地笑了起來,拱了下手道:「八叔的美意小侄自當銘記在心,哈哈,天色不早了,小侄告辭了。」話音一落,深深地看了允禩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允禩穩穩地坐著不動,並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八叔老了,不想看著有人走上八叔的老路。」允禩低著頭,根本不看弘曆的臉,幽幽地道:「古人說得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八叔是沒有機會了,可你還年輕,別犯了八叔同樣的錯誤,嘿,這也算是個過來人的忠告罷了,但凡有用得著八叔的地方,八叔定不會袖手的。」
「弘曆,這茶不錯吧?」沉默了良久之後,允禩忍不住率先開口道。
「就為了這理兒,八爺今兒個也得跟大阿哥好生喝上幾杯的。」
「好!」允禩叫了聲好,也舉起了酒杯,一口喝光,笑呵呵地道:「弘曆敬的酒,八叔是不敢推辭的,今兒個八叔心裡頭爽快,這酒大傢伙就放開了來喝,來人,滿上,該輪到八叔敬弘曆一杯了。」在滿桌子的叫好聲中,叔侄倆連幹了數杯,這才各自落座,一桌子的馬屁高手輪著上前拍這叔侄倆的馬屁,笑聲、掌聲、轟鬧聲喧得沸沸揚揚地,也算是給冬日的寒夜增添了不少的喧嘩。
「說哪的話,弘曆你能來八叔的蝸居,八叔家裡可是蓬蓽生輝啊,來,進屋再好好敘敘。」允禩很是客氣地揮了下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弘曆遺傳了胤祚高大的身材,同樣也遺傳了胤祚的酒量,甚或更好一些,不過即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架不住多人的圍攻,真兒個若是來者不拒地這麼喝了下去,就算弘曆的酒量再好上十倍也撐不住。眼瞅著滿桌子的人火力大多都對準了自個兒,弘曆立馬拿出了十八般的武藝,倒也不是推擋,只是但凡有人來敬酒,弘曆繞來繞去總是能繞到允禩的頭上,他若是喝了一杯,總得拉上允禩一道喝,頗有點他老子胤祚當年賴酒的德性。
滿桌子的顯貴們全都轟鬧了起來,硬是要將弘曆與允禩拉扯在一起。弘曆臉上的笑容依舊,宛若沒聽到這些有些出格的言論一般,作了個團團拱道:「各位大人請聽在下一言,今兒個是八叔的幼子滿月的好日子,大傢伙該向八叔表示一下,來,在下領個頭,小侄就先敬八叔一杯了。」話音一落,拿起桌上的酒杯,很是爽氣地一口悶了,將杯底晃動了一下,示意酒已盡,含笑不語地看著允禩。
弘曆快步地走了幾步,又矜持地頓住了腳,躬了下身子,同樣是滿臉迷死人不賠命的笑容,拱著手道:「八叔,小侄來遲了,叫八叔久等了,還請見諒則個。」
弘曆的酒量遠比允禩來得大,這麼喝著喝著,允禩立馬就有些頂不住了,只得使暗號,讓一乾子心腹緩了手,這酒敬得便慢了下來,話反倒是多了起來,話題繞來繞去,便繞到了時事上頭。揆敘藉著酒勁,紅著臉道:「我大清素來以孝治國,以仁安民,無論何事總是得講求個仁、孝的,大阿哥純孝仁義,這一點跟八爺可是一體的,實乃我朝兩代人中的楚翹,為了這一條,大傢伙來幹上一杯。」
「都好,都好,依我等看來,無論是八爺還是大阿哥都是我朝的頂樑柱,棟樑材,該當多親近一些才是,大伙兒說這話對吧?」王鴻緒鼓著掌笑著說道。
允禩沒有起身,只是笑著說了個名字:「弘揚。」此話一出,原本作勢要往外走的弘曆頓住了腳,慢慢地轉過了身來,死盯著允禩道:「多謝八叔提醒,該怎麼辦小侄心裡頭有數得很,原也無需外人來教。」
「是極,是極,大阿哥年輕有為,實乃我天家之楷模也。」始終含笑不語的允禩也笑呵呵地附和道。
「大阿哥客氣了,您身為監國阿哥,又是今上之長子,能文能武,化龍可期啊。」刑部侍郎揆敘滿臉子堆笑地奉承道。
「此話有理。」
這笑話兒說起來一點都不好笑,其實就是一個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兒,可再一聯想到揆敘、王鴻緒剛才的表現,那就有趣了,滿桌子的顯貴們瞅著揆敘、王鴻緒那兩張尷尬的臉,頓時爆笑了起來,連老八不禁都有些子笑噴了,一場可能的風波就在這笑鬧中算是揭了過去。
弘曆莞爾地一笑道:「八叔,小侄聽過一個笑話,唔,小侄當初可是樂了好久,今兒個是八叔的好日子,小侄就說出來,讓大家一樂好了:話說有一旅者路過一小村子,見一農者圍著一牛棚不停地跳著,嘴中還念念有詞,旅者很是訝異地看了多半會,怎麼也看不懂農者在搞啥妖蛾子,上前問曰:『何故如此?』,農著兀自跳個不停,口中氣喘吁吁地道;『吾家母牛難產了,我正幫著使勁呢。』旅者大異:『如何使勁?』農著答曰:『吾跳上一跳,那力道就全傳給牛了,走開,別擋道,吾還得繼續呢。』」
這叔侄倆好一番客套之後,總算是並著肩走進了內院,那裡頭早坐滿了賓客,就等著弘曆這位主客的到來了。偌大的廉親王府內今兒個到處都充滿了喜慶的氣氛,上門道賀的朝臣們少說也有二、三百位的,品級高的就在正廳里陪著,那些三品以下的就只能擠在院子中臨時搭蓋起來的盧蓬里湊數,各家各府送來的禮物擺了開來,愣是將一個偌大的花廳都擠得滿滿當當地,啥新奇玩藝兒都有。看這等熱鬧的架勢,這場滿月酒比起當初允禩的世子弘隆滿月之時半點都不差,甚至還超過了不少,所差的就是允禩那幫子兄弟們全都是禮到人未到而已。
「八叔,您先請。」弘曆緊趕著客套了一番。
酒也夠了,飯也飽了,是到了該散席的時候了,來道賀的朝臣、顯貴們各自散了去,弘曆卻沒有走,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暈死出言挽留,說是擔心弘曆酒上了頭,回宮不好交待,硬是要弘曆多歇上一會兒再行,當然,這不過都是明面上借口罷了,私底下有些「知心話」要說卻也是難免的事兒。
「八叔,您這是要折殺小侄罷,小侄哪能跟八叔您比,論能論賢,小侄就是拍馬也趕不上您老人家。」弘曆臉上的笑容不變,躬了下身子,笑呵呵地說道。
「是啊,是啊,我朝自開國以來還從未有如此年輕的監國阿哥,不得了啊,此乃我朝之盛事,當得孚一大白的。」翰林院侍講王鴻緒緊趕著也奉承了一句。
允禩笑著道:「嗯,八叔這茶可是專程從西湖獅峰上採摘下來的嫩芽尖兒製成的,一年裡也就只有個八兩出頭的,若不是你來了,八叔還捨不得拿出來用的,哈哈,也算是託了你的福了。」
弘曆沒想到允禩這話說得如此的直白,手一顫,險些握不住杯子,趕緊深吸了一口氣,雙眼銳利如刀一般刺向了允禩,一字一句地道:「八叔剛才說的話小侄一句都沒聽到,天色不晚了,小侄該告辭了,八叔請留步。」話音一落,起了身便作勢要向外走去。
語法中有同義詞之說,數學上也有相似形之意,邏輯上還有個同類項的由頭,在現實生活中若是兩個人極為相似,往往用一句話來表述——就像一個模子里倒出來似的,從各方面的外在情況來看,弘曆、允禩這叔侄倆就是一同類項:同樣都是俊朗的外表,儒雅的風度,就連笑起來的樣子也相似得很;允禩的母親是辛者庫的賤奴,只因某日康熙老爺子酒後亂性才有了允禩的出生,而弘曆的母親出身青樓,儘管是清倌人,可比起辛者庫的賤奴來說也強不了多少,這一大一小兩同類項湊一塊兒,那可就有些樂子可看了。
「是啊,仁孝雙全,實是難得,聖上讓大阿哥監國實是英明之至,以大阿哥之才,定能將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條,總比某些個暴發戶來得強。」王鴻緒介面道。
「是好茶,這味、色具佳,還別說,小侄還真沒喝過如此上好的西湖龍井,好!」弘曆微笑著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理兒。」
弘曆是當今大阿哥,雖暫時還沒有爵位,可身份卻是尊貴無比,自然該是坐主桌,那滿滿當當的一桌子人不是八旗顯貴就是皇室宗親,此時見到弘曆、允禩這叔侄倆走了進來,都緊趕著起了身,招呼著,馬屁之聲大作了起來。
弘曆心裡頭猛地咯噔了一下,可絲毫沒有帶到臉上來,只是笑著道:「八叔,您說哪的話,您還不到三十呢,此時言老,未免太謙了些,再者八叔是我朝的頂樑柱,皇阿瑪對您可是要重用的。」
「哦?多謝八叔抬愛了,小侄今兒個可是長見識了,好茶,好茶!」弘曆笑嘻嘻地回道,滿臉子的真誠,宛若今兒個就是來喝酒喝茶似的,壓根兒就沒開口詢問允禩的真實用意,這份淡定的功夫和演技大體上也是來自胤祚的遺傳罷了,瞧得允禩心裡頭直發麻,只是弘曆可以沉得住氣,允禩卻是不能。眼瞅著弘曆那副專心享用好茶的樣子,允禩暗自在心中咬牙,不過臉上卻依舊笑得很是可掬地道:「弘曆啊,八叔老了,也沒啥盼頭了,就指望著能喝幾口好茶,睡個安穩覺的,不過只怕能得舒心的時候也不多了罷。」
「重用?」允禩臉色突地白了一下,苦笑著說道:「八叔是怎樣的人,你弘曆不會不知道的,唔,從來只有權重的皇帝沒有權重的王爺,嘿,自古華山一條道,上者生、下者死,原本也無甚可說的,八叔老了,你還年輕著呢,嘿嘿,都說你跟八叔很象,別遭了八叔的命便好。」
「各位大人,在下年幼學淺,實當不得各位大人的抬愛,在下惶恐不已。」弘曆滿面春風地跟各家顯貴們打著招呼,遜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