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五一 話別
張問抱拳沉聲道：「聖姑冰清玉潔，恍若仙女下凡，令在下不敢正視；而綉姑不過是一個村姑而已，不能和聖姑相提並論。是在下消受不起，請聖姑不必如此作踐自己。」
韓教主唉了一聲，說道：「沈先生令人羡慕啊，本教也該到退隱的時候了……」他轉頭看向張問，「有這幾位朋友送張大人回去，本教也放心，張大人隨時可以北去。張大人為本教立下大功，本教沒什麼東西酬謝……」
張問很好色，但是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對於這種交易他覺得不值得，哪怕這個聖姑是絕世佳人，也不值得！在張問眼裡，情色交易，和嫖妓有什麼區別？這嫖妓的代價也太高了點！
「原來是這樣，回去之後讓沈小姐少和白蓮教來往，她又不信仙道，什麼壇主拿來也沒用……咱們收拾些乾糧路上吃，其他的東西都不要了，今夜就走。」
一行人乘坐車馬跟著穆小青及其護衛軍向北走。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車外的人說道：「稟穆將軍，清風道觀到了。」
張問很不爽地心道：你穿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媽的以為我張問見了女人，連姓什麼也不知道？
現在只能求助韓阿妹，她看在沈碧瑤的份上，看能不能幫襯一把。張問尋思著這些事情，過了兩天，韓教主等白蓮教眾到達了軍營，韓教主立刻就要會見張問。
正在這時，張問突然感覺到後面有人，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後背就被人抱住！他立刻就感覺到了溫暖而柔軟的感覺，是聖姑？
張問轉頭一看，只見為首的人竟然是張盈！還有玄月等人，全部都是張問的心腹。張問欠了欠身，激動得差點站起來，但是他隨即就把持住了，張盈應該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韓教主笑眯眯地說道：「浙江那邊的沈壇主是張大人的朋友？前幾天他們派了幾個人過來迎接張大人，因當時張大人還在戰場，本教就先行安排下來，今天她們也來了。來人，帶客人進帳！」
玄月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屬下沒有保護好東家，讓東家身陷敵營，屬下罪無可恕，請東家和夫人懲處！」
張問深吸了一口，後退了兩步，低著頭不去看她的胸，卻看見了輕紗里玉潤的雙腿，他只好看向別處，神色一變，正色道：「恕我直言，我出生入死幫助貴教打敗了葉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你們內部的事，我真的不想摻和！
聖姑幽怨地說道：「你為什麼這麼防著我？我那樣……並不是要你拿什麼交易！分別在即，你不接受我的情意我也不怪你，但是你能相信我的心意嗎？」
穆小青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聖姑聽說張大人要走，請您過去話別。」
捷報已經飛快地去向石城報信，張問的任務完成，他想走又走不了，因為軍中有許多白蓮教的人。他隱隱很擔憂，那個韓教主說不準會過河拆橋！
「哦。」張問隨意應了一聲，他只想道別了聖姑，儘早抽身。他們要怎麼內鬥都可以，張問最高興，打個兩敗俱傷，老子回去調集幾府府兵就可以收復福建！
張問忙拱手道：「在下被葉楓捉住，上天無門，幸虧韓教主出手保全，在下幫助韓教主打仗，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既然大家都是相識的朋友，理應相互幫助才是。」張問口裡這麼說，心裏卻盤算著如今福建兵力空虛，老子一旦能回去，立刻就調集各地兵馬趁機收復失地！
「沈家確實是在下的朋友……」張問正不知韓教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時帳外就走進來五六個人。
現在葉楓已滅，韓教主和聖姑之間已無迴旋的餘地，遲早有一場火拚，說不定起義軍內部也有一場戰爭。大人是聖姑引見到教內的，如果摻和他們的內鬥，勢必站在聖姑一邊！而大人善戰的名聲在外，韓教主為了削弱聖姑的實力，卻不敢輕易圍攻大人激發事變，所以急著要讓大人離開這裏。」
玄月拱手道：「是。」
張問起身道：「多謝韓教主，多謝聖姑成全。」他這時才注意到，聖姑韓阿妹今日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口上不咸不淡地沉聲道：「在下不敢。」
張問注意到他稱呼自己為張大人，他沉住氣，寒暄了幾句，見過韓教主和聖姑，然後按照韓教主指的座位坐下。
張問扶起玄月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麼？那天在戰場上混亂異常，實屬意外，過去的事先不說了。盈兒，你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現在還在起義軍的大營里，張問不敢託大，只得走到帳外迎接穆小青。穆小青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盔甲，樣子跟個男人似的。她向裏面看了看，笑道：「怎麼，張大人這麼著急，連夜就要走？」
張問乾笑道：「家裡人都很擔心我，既然沒我什麼事兒了，我得趕著回去啊，穆將軍親自造
「那我做你的女人，你護著我好不好？」聖姑又向前了一步，張問後退不及，她那散發著蘭香之氣的前胸幾乎要挨著張問了，他無意間從上而下看到了深深乳溝兩旁的嫣紅乳暈，更是燥熱難耐。
「也罷，既然我在張大人心裏是這樣不堪之人，我也犯不著苦苦相求。我準備了一桌酒席，為張大人踐行，你陪我喝兩杯吧。」
張盈的眼睛里滿是牽挂，但是神情卻裝作很冷淡的樣子，拱手道：「屬下見過韓教主、聖姑、張大人。福建去浙江道路不平，屬下奉壇主之命，前來護衛張大人返回浙江。」
張問內心忐忑，又無計可施，忙叫上穆小青一起去。二人走進韓教主的帳篷，張問左右一看，只見韓教主坐在上首，聖姑韓阿妹坐在左邊，右邊與韓阿妹相對而坐的是個二三十歲的道人，穿著韓教主一樣的道袍，張問不認識這個人。
韓教主無後，聖姑原名鍾靈秀，是他收養的義女。以前他們情同親生父女，但是後來聖姑調查到，教主為了杜絕後患，秘密殺死了她的親弟弟，從此教主和聖姑就生了間隙。但此時聖姑在教內和起義軍中的勢力已成，白蓮教又面對葉楓的壓力，教主就沒有去動聖姑，只是認了一個義子，取名韓艮。今天韓教主大帳中坐在右手那個男子便是韓艮。
張問見她情緒激動，心中大亂，生怕這女人一怒之下干出什麼事來，要知道現在自己還在她的勢力範圍內。張問急忙解釋道：「我哪裡敢在聖姑面前說騙人的話啊，我比竇娥還冤……聖姑手握重兵實力強大，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綉姑手無縛雞之力姿色平平，實在是糟糠女，但她是我的女人，我只有護著她。兩廂沒有可比性，請聖姑三思，勿亂了心神！」
張問低頭一看，抱住自己的手臂雪白光滑，手指如剝了皮的蔥一般，長指甲讓那雙手顯得更加纖細修長。手臂上只有一層輕紗！
聖姑向前走了一步，吐氣如蘭，卻滿臉的傷心，「你說綉姑只是一個村姑，但是你卻視若性命，無時無刻不護在身邊，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而你說我恍若天仙，卻棄之如草芥，不問死活。我對你掏心置腹，你卻盡說些騙人的話！」
聖姑聽罷呵呵苦笑道：「原來你以為我是那樣的女人，和你做交易？」
就在這時，帳外的侍衛喊道：「稟張
「盈兒剛才說沐姑娘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那你說說，為什麼韓教主對我這麼大方？」
張問抬起頭看著聖姑的臉，見她秋波之間頗有情意，又想起出征之時她的牽挂，張問點點頭道：「我相信聖姑，剛才我歸心心切，言語冒犯之處請多見諒。我先飲三杯，以示賠罪。」張問酒量了得，三杯酒根本算不得什麼，也不用擔心酒後亂性，他遂連倒三杯一飲而盡。
穆小青低聲道：「前軍和左哨，都是聖姑的人，汀州那邊也有許多壇主表示會支持聖姑……」
現在張問不能得罪韓教主，就是聖姑也得罪不起，他回頭看了一眼張盈等人，說道：「玄月和穆將軍的人去取葉楓，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和聖姑道一聲別，咱們就不用回這裏來了。」
沐浣衣低眉躬身道：「韓教主擔心大人摻和他們的內務，所以急著要打發大人離開教宗。
名叫沐浣衣的女子摘下帷帽，拱手道：「屬下見過張大人，少東家交待了，不把大人帶回浙江，屬下就提著腦袋回去，屬下一定全力保護大人。」
「張大人這樣說，本教心裏頗為過意不去，這樣，葉楓是你抓住的。他就交給張大人帶回去，向朝廷請賞如何？」
「哈哈……本教就知道這件禮物張大人會喜歡，好、好，本教原打算為張大人擺慶功酒，但是張大人歸心似箭，本教理解你的心情，你們下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取了神教的符印便可動身。」
韓教主留著山羊胡，頭髮鬍鬚已經花白，臉上許多皺紋，可能有六十多歲的樣子，袖子里露出的雙手瘦骨嶙嶙，沒剩多少肌肉，不過眼睛卻一點也不渾濁。
「相公……」張盈的眼眶紅紅的，「以後你別打仗了行嗎……你是朝廷三品官，打仗也別沖在前面啊，你要是有個……」
「聖姑……」張問急忙掙脫出來，轉身一看，果然是聖姑韓阿妹，只見她穿著一襲白色的輕紗，胸前的翠綠抹胸剛剛遮住乳尖，雪白的乳溝和肌膚朦朧若見，那半透明的裙子裏面兩條修長的大腿猶如冰雕玉砌一般。張問見罷這樣的場景，立刻全身一熱，但是他很快把持住自己，因為他明白：聖姑為了留住他、增加勝利的籌碼，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
張問遂帶著自己的人和穆小青一起出得帳來，大帳外面已經準備好了兩輛馬車和幾匹馬。穆小青道：「聖姑正在北邊的一座道觀里
張問隨聖姑走進一間屋子，裏面果然擺著一桌子酒席，只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個丫鬟奴婢也沒，就只有張問和聖姑兩個人。
張問心下一喜，這葉楓可以說是罪魁禍首，把他活捉回去，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績！如果再趁機收復福建大部失地，把葉楓押送回京獻孚……以總督的身份，按照朝廷前例，立刻就可以位列九卿！這種途徑陞官是正途，誰也沒法彈壓，除非是要和祖制對抗！
張問聽罷恍然大悟，想起那聖姑見了教主不叫父親，原來他們不是親生父女，而且還有殺弟之仇！
張問對穆小青拱手行了一禮，便走進樓閣。磚石地基，木質樓板，張問上了三樓，再無樓梯，他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見人，便揚聲道：「在下張問，拜見聖姑，請聖姑相見。」
穆小青也站在樓下，沒有上去的意思，她說道：「聖姑就在最上面，張大人上去就是了。」
「張大人，快請坐，請坐。」韓教主雖然沒有站起來，卻用手指著旁邊的座位，十分熱情，「消滅葉楓這個狼子野心的人，張大人可是為本教立了大功！」
但是他又有些納悶，這韓教主為何對自己這麼厚道？不管怎麼樣，張問先接受了再說，他急忙站起身道：「多謝韓教主成全，只要拿住了這罪魁禍首，在下就可以回京述職了。」
聖姑請張問坐下，她返身走進了裡屋，過了一會，她就換了一身白色高領襦裙出來。現在這身衣服把她的身體包得嚴嚴實實的，讓她看起來很是端莊秀麗，張問見狀長噓了一口氣。
張問下得車來，只見道觀周圍火把通明，布置有大量的軍隊。這些軍隊自然是起義軍中的人，因為他們的主力全部都調到這裏對付葉楓了，沒有其他大規模的軍隊。張問忍不住問道：「這是哪一部的人馬？」
張問打量了一眼沐浣衣，只見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柳葉眉，眼睛不大是單眼皮，鼻樑挺拔，肌膚緊緻光滑，鼻子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身材高挑、玲瓏有致。那沈碧瑤身邊倒是有不少身懷武功的美女子。
張問回頭說道：「你們等著我，我去去就來。」
韓教主笑道：「好、好。不知沈老先生可安好？」
張問點點頭道：「盈兒說得對，這白蓮教在福建勢力極大，各地都有他們的分壇，錯綜複雜，咱們外人管也
穆小青帶著張問等人進入道觀，裏面燈火通明，卻完全看不見道士，全部是侍立的軍士和白衣侍衛。走到一座樓閣前面時，穆小青說道：「請沈壇主的朋友到這邊稍事休息，聖姑要單獨面見張大人。」
張問雖然對張盈有些不滿，但是看見她這個樣子，張問心裏軟了下來，心道自己沒有了父母，還是自己的女人最過心，也只有自己的女人，才願意只帶幾個人身入險境來救自己。他想罷便說道：「好，以後為了你們，我一定注意安全。」
「多謝聖姑的心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問拱手道，他也不擔心聖姑下毒，在這裏下毒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張盈道：「沈老爺一生追求長生不死之道，曾經遊歷各大名山，有一次在江西東華山遭遇劫難，被聖姑的人救了，沈老爺遂與白蓮教來往。因沈老爺信仙道，乾脆就加入白蓮教，掛了個壇主的名頭，後來壇主就由沈小姐繼承。」
張盈從容道：「回教主話，自從少東家接任壇主之後，老爺已上山求道尋仙、不問俗事了。」
一場好雨，下得正是時候，仗打完，雨就停了。第二天一早，火紅的朝陽就自東天升起，雨後天晴，又是一個艷陽天。張問不得不感嘆，一切都是天道。
張盈紅著眼睛說道：「那日建寧府大戰之後，潰兵逃回浙江，不見了相公，玄月心急萬分，便派人到玄衣衛和沈家稟報了情況。我們派出了大量的人潛入福建搜尋相公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後來聖姑韓阿妹的人說相公在她們手裡，我就親自帶著玄月和沈小姐的人來了。」張盈回頭指著旁邊一個玄衣女子道，「這位是沈小姐的內務總管沐浣衣，是沈小姐派過來的人，她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
聖姑被張問掙脫開，她的眼睛全是幽怨，咬著嘴唇說道：「怎麼？我比不上你的那個綉姑？」
張盈冷冷道：「既然韓教主有心成全相公離開，咱們少管他們內部的事，今晚連夜就走！」
葉楓一滅，福建全境遺留下來的地盤就該白蓮教吞併，而張問是官方的人，他的職責是要收復朝廷失地；現在張問已經給韓教主留下了善戰的印象，韓教主要是個聰明人，就會趁機殺掉張問，消滅潛在的勁敵。
一行人告辭出來，張問把張盈等人帶到自己的帳中，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