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九 茶濃

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九 茶濃

那吏員在這裏混得久,明白知道得越多自己越危險,說完就急忙退走了。
兩人一起走上樓去,張問把她帶進了閣臣的休息室里。楊選侍用手帕輕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四川總督朱燮元回京之後,是不是私會了你?」
張問聽罷如遭雷劈,怔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如果說先前見到朱徽婧敢在晚上來見自己、張問只是懷疑朱由校有什麼心思的話,現在通過楊選侍的信息,張問完全斷定皇帝已經不信任自己,準備讓自己下台了。
張問陷入了沉思,就算他繃著的那根弦鬆了,向皇帝妥協了,放手權力,坐享富貴,情況也並不樂觀。朱由校在位時、張問活著的時候,張問是沒事,畢竟是皇帝的親戚,但是當張問死了,家人絕對沒有好下場,朝廷里那些仇恨張問的政敵絕對不會讓他家好過……在如此亂糟糟的世道,說不定等不到張問老死,管什麼皇親國戚,一旦失勢就有人會想方設法對付他。
楊選侍的肩膀被張問又吸又啃的做法弄得有點疼,卻又有一種快感,就像背上癢得厲害的時候,被使勁地撓一般,疼,但是舒服。她揚起頭,長伸著脖子,覺得胸前漲得難受,頂端更是有種莫名的如隔靴搔癢一般的難耐,她用顫抖的雙手急迫地反手去拉背上的白綾花扣,幾乎都使不出力氣來了,拉了好幾下才拉開。
這時朱徽婧小嘴輕啟,「張大人勿怪,因為白天這裏進出的官員太多,我來找你太引人注意,只好晚上過來,其實我是為了帶楊選侍來見你,有我在,楊選侍只是給我做伴,沒那麼顯眼。楊選侍想問你,你以前說……」
這種時候放權,去琉球封侯什麼的當然也是扯淡,你還沒幹出什麼政績來,皇帝憑什麼給一個不信任的人兵權?帶私兵去打說不定就被人彈劾為謀反。
兩人喬裝成太監,但是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女的,不是欲蓋彌彰?張問完全不認為她們能瞞得過紫禁城裡的巡邏,他皺眉看著朱徽婧道:「殿下如此裝扮,人豈能不知?二更天都過了,您這時候來內閣,實在是天大的麻煩!」
實際上她們雖然穿著太監服,但是兩人的臉實在太秀麗了,任何人一眼就看出來是女的,特別是楊選侍,胸前雖然明顯被帶子箍著,但是依然看得出來微微鼓漲,太大的東西實在不容易完全壓抑。
「換血」這一步,張問不急不緩地進行著,他沒有採取直接查貪這種太過激進的方法,而是通過手裡的內閣實權,按照大明體制的規則在進行。比如提升新黨,是看一些資歷到了一定年限的人,按照規矩就要晉陞一品,他就藉機將其晉陞到要害部門。
張問吃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圓了疲憊的眼睛盯著她們:「你們……你們怎麼來了?!這麼晚了,你們來幹什麼?」
張問頭也不抬地說道:「茶要濃。」
他看著楊選侍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我決定要推出新政,就一定能做到!還有你,你是我的女人,我答應帶你出宮,就一定做到!讓你一輩子都留在我的身邊!」
雖然她這麼掩飾,張問立刻就想起了以前答應過楊選侍,魏忠賢一倒,就設法把她從宮裡弄出去。但是他這些日子的注意力都在廟堂之上,完全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現在想起來了,又覺得很難辦,因為在這種緊張的時候,他心裏一百個不願意為一個女人冒險。但是,張問的心理很奇怪,他決定乾的事,無論值不值,都會設法去做。
許多人都曾經有政治夢想、而且找到了辦法,但是又感嘆水太深、手腳被縛難以實施;更有一些人有政治夢想,卻只憑一腔熱血拿腦袋撞石頭,結果自然很杯具。而張問,也是一個有政治夢想的人……
吏員忙說道:「大人,是宮裡來人了,就在門口,小的不認識,但不敢阻攔宮裡的人,只好帶進來了。」
現在他在乾的事是「換血」,換血,就是換掉朝廷里極可能反對自己新政政略的舊黨,在要害部門換上蘇杭書院派的新黨。這是為新政做的一步鋪墊,張問已經想到了改革財政的辦法,很簡單的一個政策,又是一劑十分猛烈的猛葯、是不利於全天下地主利益的瘋狂政策,但是只要堅持住,絕對可以解決明朝廷的財政問題。
「哦?」這麼晚了宮裡有什麼事?張問抬起頭時,就聽到一句清脆的聲音道:「好一個茶要濃!」
這幾天張問除了要全力處理政務、把大權抓在手裡,還要在夜裡查閱檔案、設計布局,平均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他的眼窩有些黑,眼袋也有些浮腫了,那雙疲憊的眼睛卻很認真、很執著,有一股子信念在支撐著他。是權利慾?是在尋找漢民族復興之路?還是治國平天下的激情?也許都有吧。
張問看了一眼朱徽婧,只見她那漂亮的長睫毛下的大眼睛里包含幾種複雜的神情,又回頭看楊選侍時,楊選侍向張問微微點了點頭。她要和張問說的事,不方便被朱徽婧聽到。
張問尋聲看去,只見兩個身穿青色低等太監服的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青色的衣服,潔白的臉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張問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遂平公主和楊選侍!
張問是個很清楚水深的人,但又是一個敢玩命的人,在他的心裏,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幹的。正如在戰陣上,哪裡有完全安穩的辦法,縮手縮腳乾脆別打了,要干就要拿出方略來馬上動手去實幹。
張問頓時心裏面一怔,皇帝的妹妹大半夜來找一個外廷大臣,他不會把妹妹怎麼樣?皇家的臉面都不要了?張問完全不認為朱由校是那樣的人,他如果真的昏到了不顧臉面的程度,當初為什麼為了臉面忍痛欲將妹妹嫁給一個醜八怪?
在廟堂上張問同樣是這樣的干法,他可不怕什麼水深,想干就動手干吧!他計劃好了政策,但是並不急於推出來,而是一步步地為其掃清障礙,一步步地布局,等局都布好了,然後要做的就是堅持,拼到最後,看誰能硬到最後!
「不!」楊選侍的眼淚奪眶而出,在紅紅的燭火下閃著晶瑩的亮光,那麼純潔、那麼純粹。她其實並不理解張問的思想和心理,卻很明顯被張問感動了,雖然張問並沒有動容,但是正是這種冷靜感動了楊選侍,張問的冷靜好像是在深思熟慮之後、認為她比整個廟堂都重要一般。楊選侍並不是小女孩,幾句甜言蜜語無法打動她,但是當面臨生死決策的時候,張問表現出來這種為愛的敢作敢為,更深地打動了楊選侍,如果這時候讓她為張問去死,她肯定不會有絲毫猶豫。
一個念頭頓時湧上張問的心頭:皇帝已經不信任我了?
而且在一系列的人事活動中,新浙黨的官員步步高升,當然就把張問當成了他們的代言人和首領,平時見面皆以學生自居。
許多油水豐厚、權力較大的職位,張問都讓新浙黨的官員擔任,於是這些官員對張問的支持度相當的高,只要是內閣下達的政令,新浙黨的人都會全力實施、力挺張問,一時間朝廷的運轉效率竟然高了數倍,那些淤積長時間的政務都一一處理了。
張問忙得不可開交,他和顧秉鐮處理完內閣票擬之後,顧秉鐮要回家了,而張問卻留在了內閣值房,繼續工作。他要抓緊時間查閱朝廷各部門的官員檔案,通過這些人的官場履歷來判斷此人的政治傾向。
楊選侍默默地看著張問,她的眼神里有種讓人心碎的東西,彷徨而神情,張問一觸到那種眼神就有種揪心的感覺,都不敢和她對視。
朱由校曾經執張問之手說:朕在,保你榮華富貴。從他打算用親妹妹讓張問下台這種手法來看,他是想給張問榮華富貴。張問認為自己的性命並無危險,但是,自己做夢都想實現的理想,眼看已經近在咫尺,難道就要這樣前功盡棄嗎?
他看完一本,就在檔案旁邊放著的一個名冊上輕輕劃一個叉,於是這個人在張問執政期間基本就沒有政治前途了;而有時候他會在某個名字上打一個勾,意思就是此人既到了升遷的年限、又符合陣營,高陞就在眼前,近期的人事變動中就會得到驚喜;有的名字劃一個圈,就是站位正確的人,但是因為無政績、沒有到資歷年限,無法合理升遷,只是作為後備人員。
張問廢寢忘食,是為了什麼,僅僅是榮華富貴?那埋藏在他的心底里、不顧身家性命的瘋狂政策,是為了什麼!
圓潤的光滑的肩膀裸露了出來,在燭火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散發著帶著情慾的香味,讓張問心裏生出一股子莫名的衝動來,恨不得把它吞進肚子里。張問像啃煮玉米一般啃向那可愛的香肩。
夜色已經降臨,周圍的燈籠都已經點亮,這時內閣值房外面傳來了梆點聲音,已經一更三點,紫禁城這時候要關門了,張問只能在內閣值房樓上的休息間里睡一晚上,實際上他估計睡不到一個時辰,因為還有許多官員檔案要看。
楊選侍拚命地搖頭:「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提醒你那件事,我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她咬牙忍住眼淚,一臉決心道,「今晚我來見你,有太監知道,如果我不見了,肯定會懷疑到你的頭上。我不會跟你走!」
張問為了不遭人注意,平時很少和黨內的官員私交,但是他明白這個黨派是很穩固的,以穩定利益為紐帶的關係,是最穩定的關係。張問需要的就是這股勢力的鼎力支持,支持他的新政。
「楊選侍樓上請。」張問說道。
朱徽婧敢這麼說,肯定是得到了朱由校首肯的……朱由校為什麼要這麼干?張問很容易就想到了此前魏忠賢欲設計把遂平公主嫁給張問、令其退出朝堂的陰謀!難道朱由校要故計重施?
他沉默了一會,鎮定地說道:「我記得答應過你的事,你給我幾天時間,我先布置好,再設法通知你。但是之前別來找我了,這樣會大大地增加風險。」
而朱徽婧卻不以為然地說道:「張大人不必緊張,是我來找你的,皇兄不會怪罪你,皇兄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東廠的眼線暗查到的,王體乾將密報送到皇上那裡的時候,因為王體乾暗示周圍的太監退下,皇上不高興反而讓太監們留下,太監們就聽見了王體乾和皇上之間的對話。當時養心殿有一個太監是皇後娘娘的人,就把這件事告知了皇後娘娘,我和皇後娘娘關係很好,當時也在旁邊,就是從那個太監口裡得知的。皇上很生氣,神情很陰冷,我聽到之後擔心你,就想告訴你;而且後來有一次皇上還說,你在最近的人事票擬中,想方設計地配置黨羽……你一定要小心啊。」
「張大人。」楊選侍輕喚了一句,把張問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楊選侍見到張問那憔悴的表情,眼神里滿是心疼,她伸出雙手,把張問的手捧在手心裏,柔聲道:「在我心裏,你就是大英雄,沒有什麼事能難道你,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富有彈性的就像要爆炸一般的流線型圓潤的兩個東西「突」地釋放了白綾的壓力,彈了出來,楊選侍幾乎是哽咽地說道:「咬我!」
「張大人……」楊選侍只覺得腦子一暈、覺得呼吸困難,身子不聽使喚地就撲到張問的懷裡。她緊緊抱住張問,難以想象一個女人會有這麼大的勁;她把自己柔軟的胸脯緊緊貼著張問,好像要把自己的心塞進張問的胸腔中一般;她把火熱柔軟的唇貼在張問的頸窩裡,深深呼吸著他的氣息,她心中那像洪水一般的情緒衝擊得她自己發暈、好像要把所有的愛都燒盡才善罷甘休。
「大人……」旁邊的吏員輕輕喚了一句。
但是在他不斷安排的時候,皇權的勢力摻和了進來,他暫時還不自知,依然在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
張問怔怔看著楊選侍,在他最無助的這一刻,楊選侍的這句話讓他心裏一暖,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更需要感受到有人的支持。張問咬緊牙關,紅著眼睛鎮定地說道:「對,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橋!想讓我張問放棄,絕不可能!」
其實張問也明白,朱由校並不是念及什麼情意,他利用妹妹、給張問榮華富貴,並不是宅心仁厚!不過是因為這種辦法是最好、最不容易引起動蕩的辦法。
「殿下!」楊選侍急忙打斷了朱徽婧的話,她不願意讓張問有絲毫的不快,她害怕,當人對一種事物太過在乎、在乎得超過了生命,就會生怕失去……楊選侍給朱徽婧做了一個眼色,然後對張問說道:「今天我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給張大人說。」
張問上午去戶部處理一些重要公務,下午又來到內閣處理各地奏章、與顧秉鐮一起票擬。經過顧秉鐮的經驗指點,幾個月的鍛煉之後,張問對於一些常規的票擬套路掌握了不少,辦事也更加得心應手了。
張問愕然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時旁邊的朱徽婧輕咬著翹翹的菱狀小嘴唇,酸溜溜地說道:「我看你們這樣的話,還是上樓說罷,讓別人聽著多不好。」
楊選侍墊起腳尖,閉上眼睛吻住了張問的嘴。張問心下一陣衝動,更加瘋狂地回應著楊選侍的熱吻。他幾近粗暴地去撕開了楊選侍的交領上衣,四月末的天氣早已變暖,楊選侍的衣服裏面什麼也沒穿,只有一條白綾纏在胸口、壓抑著那對爆漲的可愛的白兔。
皇權並不弱,朱由校要整治張問,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早朝的時候,在御門直接當眾宣讀聖旨,直接就可以把張問下獄。如果這麼辦,張問根本沒有辦法,他能怎麼樣?明朝朱氏畢竟是正統,朝廷官員不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跟著張問狗急跳牆,張問要狗急跳牆只有一個人……但是,這樣乾的危害也是不可估量的,因為張問幾個月前才立下了汗馬功勞,前不久朱由校才表示了十分的寵信,如果轉瞬之間就下獄了,豈不讓人寒心?豈不是說明皇帝陰晴不定嗜殺寡恩?
新浙黨是一股很神奇的勢力,張問能得到新浙黨的支持、能利用新浙黨,完全是天賜良機。這個黨派的官員多出身於沈碧瑤等江南大商賈資助的「蘇杭書院」,更甚者他們還參与了工商業利潤分成,商賈的利益直接關係到黨派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