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四一 紛紛

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四一 紛紛

皦生光道:「西大營幾個月就耗銀一百萬兩,肯定是一支精銳,毋庸置疑。但是我們為什麼要和它正面硬碰?
愛新覺羅阿拜是努爾哈赤的第三子,剛剛就任任吏部承政的官職。因為金國的六部是剛剛才建立的,大汗代善聽取了漢人范忠孝的建議,仿照明朝的制度建立了內閣六部的行政制度。阿拜從隊列里站了出來,說道:「啟稟英明汗,據可靠消息,明朝頒布新政以來,內部暗流涌動,有藩王要造反,明廷的主力都要用來防範國內,此時入關絕對安全,漢人只能眼睜睜地看咱們搶掠而去,這樣的機會,不出兵還要等什麼時候呢?」
中興元年的春天,遼東因去歲乾旱、儲存不足,當此青黃不接之時,糧草不濟、經濟困難。各旗的親王貝勒紛紛上書英明汗代善出兵入關搶劫。
皦生光把玩著自己的鬍鬚,微笑不語。他自認此文通俗易懂,最大的亮點就是說張問和太后通姦,他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新政又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大伙兒不得添油加醋大加論證?所以皦生光得意地說道:「張問註定要遺臭萬年,淪為千古恥笑。這樣的一個偽朝,推翻它是合情合理,王爺名正言順,實乃真命天子。」
皦生光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朱常洵一些,雖然這裏沒有外人,皦生光仍然壓低聲音道:「新政頒布,天下輿情嘩然,但是大伙兒只是嘴上不服。待稅廠實地徵收稅銀之時,大伙兒被逼著從腰包里掏銀子,此中肉疼……漸漸地,這種天下憤怒的氛圍才會逐漸成熟。特別是江浙一帶,地價極高,而新政的稅賦是按照地價比例來稅收,在江南,一年的地租絕對比不上地價的稅收比例;在地價沒有降下來之前,大地主、縉紳、富戶豈不是要變賣莊田家產才能交稅?這樣的事兒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就像乾柴上澆上了桐油,一觸即燃!乾柴上澆油,就只需要一根導火索,王爺到時候只要點燃導火索即可。」
大勢顯而易見,起兵勢在必行。福王詢問皦生光關於起兵時機,皦生光說道:「待天下感受到切膚之痛!」
范忠孝上殿議政,是代善親自同意的,因為上次范忠孝提出的對漢政策之後,代善一試非常有效果,叛亂和反抗明顯減少了。所以代善對范忠孝的態度變化很大,認為他是一個有見識有謀略的人。
代善聽到「奪取京師」時,已然有了極大的興趣,他對京師的紫禁城充滿了愛。他忍不住問道:「你認為明朝必定會有內戰?」
國內的福王等勢力積極拉攏地方豪強的私人武裝,又依靠強大的財力、招募壯丁組建軍隊,明目張胆、狂妄之至;而關外的女真人也是蠢蠢欲動。明廷籠罩在陰風慘雨之中,情況十分不妙。
朱常洵謙虛地問道:「請先生明言,何為切膚之痛?」
朱常洵高興地說道:「待剷除了亂賊,光復我大明正嗣,本王要倚仗先生之才主持內閣,將天下治理成一個太平盛世。」
……
……屆時天下群起反抗,又有建虜在北邊攪局,京師首尾不顧。我們不用直接進攻京師,先把京杭運河給斷了!京師用度緊張,估摸著西大營主力會南下打通運河,此時我們的策略便是:敵來我退,南方縱深連綿幾千里,周旋的餘地很大,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和敵軍繞著圈子拖著。而京師尚在北方威脅之下,西大營不可能一直和我們周旋,只能回師:敵退我進,再斷掉運河,奪取諸多城池。如此耗下去,西大營縱是天兵天將,又有何懼?」
皦生光眼睛一亮,忙伏倒在地,「王爺千秋功業,定然名垂青史,成為千古聖君。」
范忠孝道:「回英明汗,奴才並不是反對攻擊明朝,而是反對入關。明朝頒布新政以後,依奴才看來,必定會有內戰,等他們內戰之時、找准機會入關,我們就有望奪取京師、一戰定鼎天下!所以奴才諫言,英明汗還是再等等。對明朝用兵,可以先打大凌河、錦州、松山等地,因為明朝自以為有遼西重鎮、山海關壁壘,可以高枕無憂,和京師的安危比起來,他們對大凌河一帶的戰事不會太過重視。」
在洛陽,福王朱常洵和鄭貴妃也在積極地籌備,他們聯絡地方官吏將帥,收買豪強。時河南有小股山寨綠林攔路幹些攔路搶劫的事兒,朱常洵便說有起義軍威脅洛陽,以此為借口招募勇士組織軍團要保護福王府。
「王爺過譽了。」皦生光從袖子里掏出一捲紙來,雙手呈到朱常洵的面前道,「這是昨日王爺吩咐老朽寫的檄文,請王爺過目。」
「哈哈!」代善爽朗地笑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瞧瞧他們那個新政。」
朱常洵哈哈笑道:「皦先生文武兼備,實乃諸葛再生、孫武在世啊!」
眾親王揚著手臂,紛紛附議,只等代善一聲令下,即率鐵騎入關搶劫。
皦生光又說道:「對西大營的方略就一句話: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讓其在連綿千里的戰線上疲於奔命,最後以逸待勞一舉圍攻!」
范忠孝道:「等到明朝各地叛亂四起,九邊軍隊、朝廷精銳必須面對叛軍之時,我們再從蒙古叩關,與內地叛軍首尾夾擊明軍,明朝亡國就在眼前……又或者京師被叛軍攻破,山海關的張問黨羽無處可依,我們再曉以生死厲害關係,勸降邊軍,那時天下已在英明汗鼓掌之間也。」
親王們議政,都是站著就開始說話,范忠孝卻懂得規矩,因為他是奴才,所以只能跪著說話。其實一個漢人能夠站在大政殿上參与討論軍國大事,已經很不容易了。
范忠孝毫不猶豫地說道:「奴才敢斷言,必定有內戰!張問此人頒布的新政,奴才仔細看過,奴才覺得此人膽大妄為、行事詭異,簡直不可理喻。這樣的政策,在奴才看來簡直愚蠢透頂,頒布出來后、天下大亂都有可能,不發生內戰就真的很奇怪了……」
皦生光的功名只是個秀才,但他是朱常洵最重要的幕僚,也是鄭貴妃和福王最親信的謀士。早在萬曆朝「妖書案」的時候,他就參与其中,為鄭貴妃奪權出謀劃策。
就在這時,范忠孝從大臣的隊列後邊站了出來,跪倒在地:「英明汗明鑒,奴才以為進攻明朝的時機未到。」
代善在大政殿召集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商議對明朝的戰爭問題。諸親王態度一致,認為對明朝的戰爭機會來了。
朱常洵念道:「亂臣張問,性非和順,地實寒微;太后張氏,洎乎名節,穢亂春宮。二人通姦亂倫,狼狽為奸,豺狼成性,專政弄權;幽禁天子生母,包藏禍心,窺竊神器,近狎邪僻,殘害忠良,視天下為魚肉,橫徵暴斂,褻瀆宗廟……」
明廷頒布「中興新政」、並昭告天下,又廣派中官、文職官吏前往各地,組建稅廠;招募鄉勇團練「稅軍」,一副強硬的姿態。一時天下嘩然,輿情紛紛。縉紳士人,都指責張問一黨橫徵暴斂、為了權勢置國家社稷于不顧。中興元年的春天,是謠言並起、人心浮動。
還好代善對范忠孝的想法很有興趣,他制止了眾人的喧嘩,但並沒有責備大家,連代善也認為罵罵漢人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代善說道:「既然是議政,總得讓人說話。范忠孝,你說說,為什麼不能在此時攻擊明朝?」
「哈哈……」朱常洵讀罷仰頭大笑,「先生此文夠勁道!一篇文章,恐怕就能把賊首氣死矣!」
朱常洵又道:「張問手裡有一支強悍的鐵軍,名曰西大營,約有六萬多人,聽聞京師密報上描述,西大營軍紀嚴明、裝備精良,必定是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可的武備。請先生指教,如何破了西大營?」
此時滿人都想打,偏偏這漢人要和眾人對著干,說不打,馬上就遭來一頓反對,更有甚者對范忠孝毫無忌憚地進行了辱罵。一個漢人,在滿人眼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分量,罵他是狗也好貓也罷,罵了便罵了。